《我的道侣是柄剑》斩岚

63、吵架

　　他挺直了脊背，出于私心穿的那件不合身的墨色法衣，此刻却仿佛是他所有力量的源泉。

　　苍白是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但那微微颤抖的指尖，眼底深处无法完全掩藏的慌乱和那死死挡在床前的姿态，都将他此刻真实的心绪暴露无遗。

　　苏倾弦看着他这幅模样，再看看他身后被他半遮半掩着的冰封身影，心中疑虑和担忧更甚。

　　可他也看得清楚，此刻的林栖云就像是一张被崩到极点的弦，保不齐外面的什么压力，就会将他崩断，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强行留下，或许才是真正的不妥。

　　大家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千刃摇了摇头，手已经从刀柄上移开。苏倾弦又看向南宫姐妹，南宫飞羽脸上写满不赞同，却被妹妹轻轻拉住。

　　南宫丹音对他轻轻摇摇头，眼神示意他看林栖云，少年俨然已经完全警惕起来了。

　　苏倾弦心中暗叹了一口气，上前半步，没有试图越过林栖云去看轩辕执衡

　　只是将手搭在林栖云紧绷的肩膀上，力道沉稳，轻轻拍了拍。

　　“栖云。”苏倾弦的声音放得很低，收起了所有惯常的戏谑，“那我们就先下去了，我们就在楼下，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都可以来找我们，好吗？”

　　林栖云的肩膀在他手下却没有半分松懈，他只是飞快地眨了眨眼睛，压下眼底涌上的酸涩，重重地点了点头，“好，谢谢。”

　　“傻话。”苏倾弦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收了手，转身对其他人道：“走吧，别聚在这里了，让栖云安心处理。”

　　千刃闻言，率先转身，步伐沉稳地朝着楼下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口。

　　南宫飞羽咬了咬唇，有些担心地回头，但被南宫丹音推着肩膀往前走。

　　林栖云走到门边，双手握住那扇被他踹的有些歪斜的木板，微微用力，将门板向内拉动。

　　木门发出沉闷的支呀声，门缝一点点变窄，隔绝了所有人的目光，以及苏倾弦那欲言又止的脸。

　　当那扇门彻底合上的瞬间，房间里骤然陷入了一种更彻底的寂静。

　　整个空间之中，只有他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以及那丝丝缕缕散发出的寒意。

　　林栖云靠着冰凉的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先前所有强撑起来的力气瞬间被抽空，只剩下一颗心在胸腔里狂跳。

　　他抬手捂住脸，冰凉的指尖触及到同样冰凉的脸颊，才惊觉自己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他没有允许自己继续沉溺在这无力的颓废之中，深深吸了几口气，那冰凉的空气涌入肺腑，反而让他混乱的头脑变得清醒。

　　他撑着门板，重新站起来，转身，目光落回到床榻上。

　　轩辕执衡依旧静静地盘坐在那里，长睫上的霜晶闪烁着微光，面容平静，让他少了些生人勿近的气息，看起来更加神圣，也遥远地令人心慌。

　　林栖云一步一步走过来，他在床边跪坐下来，与轩辕执衡平视，两人之间近得能够看清对方脸上冰面的纹路。

　　他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厉害，几乎发不出完整的音节，“你……”

　　他顿了顿，再次尝试，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面前的人，“你到底……怎么了？”

　　沉默，只有不变的寒冷作为最后的回答。

　　林栖云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眼尾湿润，他睁开眼，眼底的慌乱被专注取代。

　　他伸出双手，掌心向上，缓缓抬起，尝试着贴在那层坚硬地壳上，彻骨的寒意瞬间从掌心炸开，冻得他浑身一颤。

　　这感觉让他回想起，那个同样冰冷彻骨的瞬间，焚天阵后的绝境，那手镯裂开后黑雾涌出的瞬间，似乎是这寒气第一次出现。

　　林栖云心里猛地一沉，这黑雾当时几乎要将轩辕执衡吞噬，这冰壳，似乎也是某种力量失控后发生的。

　　如果那黑雾能够吞噬这轩辕执衡，是否也能吞噬这寒冰，自己能不能试试用这个力量去帮助轩辕执衡呢？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心中悄然滋生。

　　他缓缓收回冰壳上的手，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闭上眼，屏息凝神，尝试去感知自己丹田处那微弱的存在。

　　它给人的存在感非常低，这平时一直被林栖云忽略的雾气，在丹田处时浓时淡，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压制着它一样。

　　林栖云尝试着用轩辕执衡教他的方法去调动这雾气，让他能够为自己所用。

　　他刚刚将这雾气从丹田处引出，这雾气所过之处，经脉之中的灵力全部被吞噬殆尽。

　　这痛楚让林栖云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冷汗，那黑雾所过之处，只留下一种空虚冰冷的刺痛感。

　　他咬着牙，强忍体内翻江倒海般的不适，将全部心神都集中在引导这危险的力量上。

　　它太猛烈，太不可控，与他修炼而来的灵力截然不同，但林栖云没有退缩。

　　他想起轩辕执衡在那冰原上的纵身一跃，这点痛苦，这点风险，与此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他努力维持着灵台最后一丝清明，将那丝丝缕缕的黑雾引向紧贴着冰壳的掌心。

　　当那蕴含着吞噬之力的黑雾接触到那冰壳表面的时候，变化悄然发生。

　　那层看似坚不可摧的冰壳以林栖云掌心为中心，开始渐渐扩散，雾气在冰中弥漫，所过之处冰壳开始溶解。

　　林栖云清晰地感觉到，掌心下那刺骨的寒意开始减弱，而自己引过去的黑雾，就像是得到了食物一样，开始不断壮大。

　　有效！真的有效！

　　林栖云精神大振，几乎要喜极而泣，他顾不上体内因灵力被吞噬而带来的阵阵虚弱和痛楚，也顾不上操控这黑雾对心神的巨大消耗，卯足劲控制着它们不要造成更大的破坏。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且消耗巨大的过程，他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因脱力和经脉的刺痛而微微颤抖，冷汗浸湿内衫。

　　但他贴在那冰壳上的手掌，却依旧稳定，眼睛专注得近乎偏执。

　　冰壳上的黑色涟漪范围渐渐扩大，冰壳开始变薄，表面浮现出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纹路。

　　不知过了多久。

　　终于——
　　“咔擦。”

　　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清晰可闻。

　　林栖云掌心正下方，冰壳裂开一道只有筷子大小的缝隙，紧接着，这道缝隙迅速蔓延，分叉，蛛网般的裂痕瞬间遍布轩辕执衡周身所有冰层。

　　下一瞬，所有裂痕同时亮起一道微弱的黑光，随即——

　　“哗啦！”

　　晶莹的冰壳彻底崩碎，化作无数细小的，闪烁着微光的细冰，簌簌落下，尚未触及地面，便被那黑雾缠上通通吞噬殆尽。

　　冰壳消失，轩辕执衡的身影清晰地显露出来，他依旧是那副姿态，长睫上覆盖这的霜晶化作细小的水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他紧闭的双眼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眉头微蹙，仿佛正从一场噩梦中挣扎醒来。

　　林栖云从推门进来便一直紧绷的心弦，在这一刻终于断裂，巨大的喜悦、后怕、恐慌，瞬间便涌了上来。

　　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轩辕执衡是否真的无恙，眼前便陷入一片模糊，滚烫的液体毫无征兆的从眼眶中涌出，顺着脸颊落下。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哽咽的气音，身体因脱力和情绪的巨大冲击晃了晃，几乎要软倒在地。

　　就在这时，一只微凉却异常的手，轻轻伸了过来，指尖还带着刚刚脱离冰封的寒意，霸道地握住他的手腕，制止他因脱力往前倾倒的动作。

　　林栖云泪眼模糊地抬头，撞进一双刚睁开的浅灰色眼眸之中，那人眼底没有喜悦，只有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

　　轩辕执衡脸色苍白如纸，气息明显虚弱紊乱，但那股慑人的压迫感却没有收敛的弥漫开来。

　　他紧紧攥着林栖云的手腕，罕见的情绪有些失控，力道大得让林栖云感觉骨头生疼。

　　“林栖云。”他的声音冰冷，字字句句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谁叫你做这种事情的？”

　　林栖云被他这劈头盖脸的质问和手腕上的剧痛激浑身一颤，心里几乎是不可抑制的生气一股怒火。

　　他猛地一挣，竟真的甩开了轩辕执衡的手，“你叫什么叫？我救你出来，你就和我说这个？！我不这么做，难不成看着你生死不明吗？”

　　轩辕执衡眼底的怒意更甚，往前探身，气息虽弱，但压迫感更强，“你不是不知道那力量极不受控，居然就敢胡乱调用！稍有不慎，被反噬的就是你自己！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就是什么都不懂！”林栖云梗着脖子，眼眶通红，“你什么都不告诉我，让我知道什么！”

　　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每一句话都硬邦邦地，半点示弱都没有，“轩辕执衡，你是不是对我意见多得很，觉得我做什么都是多管闲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轩辕执衡声音也提高了起来，他刚刚苏醒，本就气息不稳，此刻被林栖云这油盐不进的态度气得胸口闷痛，气血隐隐翻涌，“那力量凶狠，你这无异于引火烧身，一旦它失控反噬，经脉受损，灵力枯竭都是轻的……”

　　话音未落，他猛地顿住。

　　林栖云跪坐在他对面，胸膛剧烈起伏，眼眶通红，嘴唇抿得死紧，似乎还想反驳，但喉咙里只发出压抑的哽咽，泪水终究没忍住，无声地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