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呆鸟出逃记》伏澜

26、山雨欲来

　　平原区的低气温已经持续了近一周,每日新闻专门报道了这一现象，据说这一年出现了近十年的最低温度。

　　阵风不断，街道上的人们行色匆匆，在刺骨的寒意里，脚步都加快了不少。

　　凌叙在一处绿地间逡巡，铲除冒出头的大型杂草，防风和保暖的装置已经铺设好了，异常的寒冷天气没有对实验园里的植物们造成恶劣影响。

　　他的调查进展顺利，通过这几天的排除，凌叙已经把目标锁定在了生物和医学实验区那组建筑的地下仓库里。

　　运送活人的目标太过明显，实验室一定是通过地下的专属电梯，直接和仓库进行了连接。

　　今天又是加班的一天，除完区域内的杂草后，凌叙看时间还早，带着除草工具慢慢靠近了生物和医学实验区的大楼。

　　他的脚步从容，仿佛只是结束工作后自然地路过。

　　周围环境安静地出奇，这个时间点，不加班的研究员都已经下班回家，而加班的研究员估计泡在实验室难以抽身，偌大的门厅内一个人影都没有。

　　凌叙想找一个隐蔽些的出入口，他小心翼翼地绕到大楼侧面，想从走廊开出的小入口进到室内。

　　一只脚刚迈上台阶，只听“哐当”一声，一个金属物体从转角后面滚了过来，引起了凌叙的注意。

　　他定睛一看，是一个水杯，杯盖是深灰色的，杯身是同色系的金属材质，上面的喷漆已经有些脱落，留下斑驳的漆痕。

　　好眼熟，凌叙立刻想到，这是组长随身携带的那个保温杯，他绝不会认错。

　　还未来得及靠近细看，凌叙又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夹杂着血腥气，他的耳边顿时响起一阵嗡鸣。

　　心中升起一个荒诞而可怕的猜测，他慌乱地快走几步，接着，看到不远处的地面上，躺着一只血淋淋的断手，断口狰狞，昭示着它曾经历了怎样惨烈的对待。

　　再往前，目之所及处，凌叙浑身的血液几乎都要静止了。

　　路灯发出阴森的冷白色光，灯光下，披着甲壳、长着六对足和一对硬钳的蠕虫状怪物正在啃食一具人体，崎岖形状的甲壳泛着暗绿色的金属光泽。

　　血液从那人的躯体下蔓延开来，粘稠的猩红色在地面铺开，和怪物口中的透明色液体混合在一起，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色彩。

　　——是族群型怪物！！！
　　为什么！？怪物怎么会出现在母城！？

　　作为一个出生在怪物爆发更频繁的西部大陆的跃变人，凌叙了解这些怪物，知道这些怪物靠热量感应来确定人类的位置。

　　他无法再思考，几乎是凭着本能飞快地转身向后方跑去。

　　但是为时已晚，怪物身上那两根沾了血液的触角旋转半圈，躯体立刻朝着凌叙跑走的方向移动。

　　风声在耳边呼啸，凌叙的双腿发酸，大口大口地喘气，一刻也不敢停。

　　人类的身体对怪物来说就是珍馐佳肴，一旦锁定目标，它们不会善罢甘休。

　　凌叙不敢停，他飞快地思考，目前的情况，只能先找一个足够坚固的庇护所，再想办法求援。

　　跑到一个岔路口时，他远远看见另一条路上，几名研究员也在跌跌撞撞地狂奔，声音因为恐惧而撕裂：“是怪物！是怪物！它们到母城来了！”

　　而他们身后，果然跟着两只崎岖的影子！

　　“走右侧！”凌叙拼尽全身的力气大喊一声，“这边也发现怪物了——”

　　两拨人汇合到一起，朝着最近的实验大楼狂奔，有人渐渐体力不支，明显落在后面。

　　“来这里——”一个研究员指着前方大楼的侧门，“不能这样跑了！先找一个庇护所！”

　　众人冲进大楼，用U型叉锁将防爆门锁了两层，隔着透明玻璃望了望，没有看到怪物的影子。

　　凌叙大口大口的喘气：“有没有办法……联系上城防队……”

　　其中一个研究员道：“休息区！有公用通讯器！”

　　众人一窝蜂聚到走廊中段的休息区，不幸中的万幸，通讯信号没有切断，研究员快速说明了情况，并报上了他们的坐标。

　　“太好了！”有人舒了口气，“城防队有专用武器，只要别再出新岔子——”

　　话音未落，头顶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噪声，众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天花板。

　　休息区是后来改造的，天花板露出一截水管道。
　　管道里传来咔吱咔吱的声响，不祥的预感再次涌上心头。

　　凌叙当即大喊：“快躲开！”

　　头顶的管道“咔嚓”破裂，水流如瀑布一般倾泻出来，还伴随着几声重物落地的响动——地面上赫然出现几只同室外一模一样的怪物，体型尚且只有巴掌大。

　　“快跑——”
　　众人大惊失色，疯狂的朝另一侧出口狂奔而去。

　　一个研究员躲闪不及，被一只怪物钳住小腿。

　　“啊——”只听见一声凄厉的痛叫，被怪物钳住小腿的研究员疯狂地蹬腿，企图把那只怪物甩掉，但都是徒劳。那怪物啃食到人类的血肉，体型明显大了一圈，钳得更加用力了。

　　没人敢回头去看：“现在怎么办？里外都有怪物，还能躲到哪里去！？”

　　凌叙深吸一口气：“哪里有辐射隔断门和独立的走水管道？”

　　“独立……等下！我知道一个地方！”说话的研究员没有犹豫，带头冲向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众人穿过金属防火门，沿着楼梯往下，楼梯间的应急感应灯明明灭灭，像是催命的符咒。

　　直到下到地下二层，带头的研究员带着他们进了一条只有一侧有门的走廊，又拐了两个弯之后，终于看到一扇厚重宽大的隔离门。

　　“就是这儿，这间分析室用的水电管道都是一套独立系统，应该还算安全。”研究员说完，在旁边的小屏幕上点了几下，准备输密码。

　　他的同伴伸手拦了一下：“喂！这里可是……”

　　“事急从权，外面都是怪物，难道大家要等死吗！？”

　　同伴的手在半空中僵了一下，犹豫了短暂的几秒后：“好吧。”

　　研究员输了密码，听到“验证成功”的提示音，隔离门缓缓向两侧平移——这间分析室的全貌露了出来。

　　进入室内，能听到一些稳定低频的白噪音，凌叙知道这是独立的新风与空气净化系统在运转。

　　天花板上的LED灯管散发出明亮的冷白光，经过特殊设计，光线均匀地照亮内部的每个角落。

　　最吸引视线的是房间正中央那一张巨大的实验台，嵌在台面内部的仪器亮着不同颜色的指示灯，边缘贴着黄色的警示标志。实验台正前方的墙壁上，嵌上了一块巨大的显示屏，此刻正处于休眠状态，只有右下角的指示灯闪着荧荧的绿光。

　　凌叙走到实验台前，面前的庞然大物充斥着一种稳定的秩序和科技感，而墙壁四周的布置又颇具生活气息，均匀地排布了一些独立的工位，角落处立着饮水机和一个小型冰箱。

　　开门的研究员解释道：“这里是一个保密项目的分析室，如果不是情况紧急，是绝对不允许外人进入的。饮用水和冰箱里的食物可以自行取用，但只有一点，不要碰工作台上的任何东西。”

　　危机暂时解除，侥幸逃进来的一共五个人，除了凌叙，其他人都是研究员。

　　今天留下来加班的人不少，凌叙想，不可能只有他们这几个人碰到了怪物，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城防队能找到这里吗？”

　　“应该没问题，如果他们顺利进来，到了我们刚才报出的位置那里发现没人，应该会在监控里找线索，就能发现我们的位置了。”

　　监控？听到这个词，凌叙的神经动了一下：“但是涉及到保密项目，这个区域内也有监控吗？”

　　“当然会有，只要用管理员的钥匙确认权限就可以了。”研究员没多想，只当凌叙是在害怕，“你放心，城防队很快就能找到我们的。”

　　凌叙没说话，轻微地点了点头。

　　外面忽然传来些响动，隐隐约约能听到警笛鸣叫的声音。

　　“看来城防队已经到了。”

　　几个实验员纷纷站站了起来，警觉地听着外面的动静。但由于他们所处的位置在地下二层，除了穿透力极强的警笛声，别的就再也听不到了。

　　大家没有心情再坐回椅子上，纷纷靠到外墙的边上，企图能再多了解一点外界的情况。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迟迟没有人来救援，凌叙站在墙边，不由自主地陷进记忆的闪回，脑子里一会儿是组长那只血淋淋的断手，一会儿又是怪物狰狞的面貌。

　　突然！一声巨大的轰鸣！

　　如同距离极近的惊雷刺破人的耳膜，连带着分析室的墙壁都震了几震，几个人的身形都晃了晃。

　　凌叙原本就在发呆，这声巨响让他措手不及，身体失去平衡，幸亏一只手撑在了旁边的工位台面上，才将将没有摔倒。

　　“没事吧？”离凌叙最近的那个研究员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向凌叙解释，“不用害怕，这应该是驱逐弹的声音，制造强电磁脉冲在怪物周围人为制造一个小型能量场，让怪物产生场域危险的错觉，这样就能把怪物逼到最佳的射击范围内。”

　　研究员似乎很了解这些对付怪物的武器，他见凌叙脸色不好，便耐心地给他讲解。

　　凌叙似乎是真的被吓到了，手掌撑着桌面愣了几秒，才缓缓直起身体，缓缓道：“我没事，谢谢你。”

　　他看上去真的很害怕，脸色煞白，视线呆滞，紧紧地盯着视野中的某一点。

　　如果这个研究员再敏锐一些，或许他会发现，凌叙视线的正前方有一份用A4纸打印好的文件，封面洁白，字迹清晰。

　　刚才巨响的时候，凌叙的身体失去平衡，慌乱中正好将手按在这份文件上，把前面几页纸移动了一些，露出来的后面几页纸上，赫然出现一行小字，被凌叙敏锐地捕捉到——

　　受试跃变人类的群体特征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