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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燕币留信八卦家事 ...

  •   广善安济院院门半掩,修女带着孩子们看大戏去了,所以院中小楼空无一鬼,院中种着几株海棠,没到开花时节,光秃秃的,略显清冷。
      进了院门,小反魄九七就越发凶恶起来,挣扎躁动不说,还发出刺耳尖啸,股股黑气随之溢散而出,尖利的指甲爪得藏白滋啦作响。
      周逍怕他再折磨藏白,有了上回的经验,干脆让秦爻把他拎出来,交给同属饿鬼的俞嫚安去安抚。
      别说,这招还真见效。
      俞嫚安本就是个很有母性的女人,小九七又是个胎毛都没掉的婴儿,俞嫚安一见,心疼得不得了,用手臂抱住摇晃了一会儿,竟真把九七哄得安静不少。

      另一边,廖博给俞银把小九七的来龙去脉讲了讲,俞银这才知道,原来周逍一行来京州一方面是给她诊病,另一方面,还顺带要找这小东西的线索。
      “所以刚才那个小男孩口中说的‘九七’,就是指他?”俞银看了一眼九七。
      几人已经进了楼中,摸进间类似书房的地方,在架上翻找起来。
      “没错。”周逍点了点头,“我刚开始还不太确定,直到店小二说了‘广善安济院’几个字。那就错不了了,根据我们先前在不求天另一个县发现的院籍录所写,这家广善安济院,恰好是乾隆乙亥年八月,从京州迁去了余州。”

      “安济院的名字能对上,孩子的名字也能对上……”俞银思索着,“也就是说,这小东西是被从京州带去了余州?倒跟刚刚那个修女所说的‘被庄嬷嬷带走了’对得上……那这个庄嬷嬷嫌疑就大了,她为什么要把九七带去余州?九七的死法还是拦腰斩……什么样的深仇大恨,犯得着对这么小个孩子下这种毒手?”
      “还有件事,当时在不求天的另一个县看见安济院里的修女和孩子时,天色太暗,但我隐隐约约看见他们腰部带伤。我本来没当一回事,但刚刚看见那几个孩子和修女身上的烧伤时,我突然想到,会不会那些腰伤也是他们的死因?”

      廖博手里捧着本翻到一半的册子,转头过来,惊讶道:“你是想说,俞州广善安济院里的修女和孩子,都和九七一样,也是死于拦腰斩?”
      “没错,”周逍道,“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进到这不求天里的,除了咱们几个,没有活人、都是鬼。那么刚才那个修女的话,其实也可以换个角度听。‘九七被庄嬷嬷带走了’,其实指的是‘九七和庄嬷嬷没死’。”

      “那这事儿就更奇怪了,”俞银头皮有些发麻,“也就是说,京州广善安济院全死于火灾,唯独活了九七和庄嬷嬷。于是庄嬷嬷带着九七去了余州,顺带将广善安济院迁了过去,可没过多久,安济院再次出事,里面的修女和孩子都死于拦腰而斩,包括九七。”
      俞青也听明白了,道:“九七死了,那个庄嬷嬷呢?”
      “难说,”周逍摇头,“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无论京州俞州,广善安济院死的修女和孩子都进了不求天,唯独九七没有。那庄嬷嬷极有可能也和九七一样,即便死了,也并不在这不求天之中。”

      俞银突然想起什么,看向周逍:“周大夫,上次跟我打赌,赌输了要我帮你的忙,不会就是这个吧?”
      周逍笑道:“俞小姐肯帮吗?俞大小姐人脉广,帮忙打听个人啊鬼啊的,应该不算太难吧?只不过,当时只是想打听九七,现在恐怕还得多打听一个庄嬷嬷了。”
      俞银舔了舔嘴唇,道:“愿赌服输,哪怕没有赌,就冲周大夫你是无宿真人的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徒孙,这个忙我也是帮定了的。只不过,你这俩人一个只有小名,一个只有姓,不好找啊……得让我想想谁能帮上忙……”
      周逍:“……我可能真的不是……”
      俞青“哎”了一声,道:“我四姐夫行不行?他不是号称道上百晓生吗?而且他们家不是还会那个……”
      “嘶……”俞银点头,“你还真别说。”

      “这里有封信。”秦爻突然道。
      几人围过去一看,见是一封夹在书册里的旧信,看信中的内容,应该是其中一个修女嬷嬷和远房家人所写的家书,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秦爻折起信,塞回信封,将信封翻了个面,道:“那这个呢?”
      只见那信封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安济院的地址,周逍心中一喜,不由念了出来:“京州顺天府崇敬门内,蒜市口北巷头,广善安济院收?”
      哪知话音刚落,一直默默跟在后面照顾小九七的俞嫚安猛然抬头,惊讶道:“这……这是那家中式教堂的地址!”

      “什么,”几人惊讶转头,“你确定?”
      周逍将信封给俞嫚安又看了一遍,俞嫚安仔细读过,点头:“我确定,不会错的,就是这个地址!”
      这就奇了,再联想到刚才那些烧伤而死的修女和孩子……莫非京州广善安济院也和火煞有着某种联系?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说不出话来。

      就在众人惊讶时,忽听院外一阵脚步声急急而至。有鬼声音洪亮:“在哪里?!”
      店小二鬼指着半开的院门,嘴唇颤抖道:“肯定就在里面!还是我告诉他们地址的,他们……他们居然拿□□骗我!”
      原本白花花的一大把燕币,竟然不到两刻钟就全变成了黄的!不是□□是什么?骗子……店小二鬼心都要碎了,当即报了狱卒追来讨说法。

      店小二鬼的声音几人都认得,一听,当然知道坏了。俞银长鞭一抽,正好把踹门进院的两个提刀的狱卒抽了个狗吃屎,转头对周逍道:“周大夫!你那□□做得也太差了吧!”
      五人一鬼趁此机会冲出楼来,院中一共两座小楼,能逃跑的地方除了正门,就是一堵一人高的土墙。
      俞青一跃而过,秦爻先把俞嫚安送上墙,又让周逍先走,周逍不好意思地朝俞银笑了笑:“实在不好意思,给大家丢人了,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变色,早知道还是让秦公子来捏。”
      院门口又赶来几个狱卒,拔刀前来,其中一个像是认出了周逍,低头摸了摸兜,突然骂道:“他妈的,老子收的也是□□!把他们给我抓了,送交燕大人!”

      一行人紧赶慢赶,总算赶在大刀砍将而来的同时越过墙头,秦爻反手送下去个黑脸虬鬤的纸扎尉迟恭,抽出铜锤和狱卒对打起来。
      怎料小反魄九七像是嫌热闹不够大一样,本来都乖乖被俞嫚安带着翻过了墙,突然一下子哭叫起来,腾空而上,一口怒火喷进院中,烧了安济院招牌的同时,也把秦爻刚放的尉迟恭烧了个干净。
      就这一瞬,让那四五个狱卒逮到机会,蹬墙而上,纵跃到了几人身后。
      秦爻大怒,一把薅住九七的胎毛强行带走,同时干脆放了个白面长须的秦琼,带着四条獠牙尖长的纸扎猎狗,把沿途追捕的狱卒挡了个严严实实。

      幸好结界的位置俞嫚安是知道的,一行人狂跑一气,穿街越巷,冲进西市坊一个专卖菜肉的街市,左弯右绕进了一家鱼铺的后门,俞嫚安指着鱼塘:“就是这里,闭气下水就能看见结界,你们快走!”
      俞青愣了一下:“你不走?”
      俞嫚安道:“付长寿的‘山’已经移走,我出不去了。”
      周逍拍了拍俞嫚安的后背,道:“跟你说的,都记住了?千万不要跟他们对抗,照我交代的说,你便不会有事。”
      “好,”俞嫚安点头,“你放心。”
      “那就多谢了。”周逍朝她露出个笑容,转身就要招呼几人下水,俞嫚安却突然又拉住了他,道:“等等。”说着递过来一样东西。
      周逍嘴角弯了弯,收了东西,又道一遍谢,这才跟着跳进鱼塘,转眼便没入了结界之中。

      俞嫚安瞧着他们走了,缓了片刻,才惊慌失措地跑到巷外,正巧遇见被打得落花流水,又被狗咬得破衣烂衫的狱卒。
      “老爷救命……”俞嫚安哭得梨花带雨。
      狱卒怒气冲冲:“人呢?!”
      “跑、跑了……”

      付长寿的‘山’以经不在,出了结界,几人便直接回到了杜静的‘山’中,也就是金美国际影城。‘山’中早已没了幻象,一片残败空寂,几乎就是金美当年火灾后的模样。
      “周大夫,你刚才跟俞嫚安说的是什么意思?”俞青出了结界,第一句便急着问这个。
      “我让她去报官,”周逍道,“她没办法离开不求天,又曾问过路,那老伯鬼肯定记得,迟早会被狱卒抓到,还不如自己送上门去。”
      俞青大惊失色:“那些狱卒会把她打死的!”
      周逍笑道:“所以我让她报官时一定要告诉狱卒,是一些路上遇见的外来者胁迫了她。”

      “那……然后呢?”俞青问道。
      周逍道:“然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我们的信息告诉狱卒了啊。”他说完,看俞青差点没吓死,又笑着补充道,“不过只让她留了秦大公子的名号,没提俞派,大可放心。”
      一行人边说边往那个灭火器柜所在的方向走去。
      “等等,”俞青琢磨了片刻,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你们是故意留下那些□□的?”
      “对喽。”周逍笑道。
      俞青又琢磨一阵:“为了让里面的人来找咱们?”
      周逍拍拍他肩以示表扬:“准确来说,是想试试他们能不能找到咱们。”
      “为什么要试这个呢?”俞青不解。
      周逍道:“你难道不好奇,不求天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为何里面关了那么多的鬼?”
      廖博补充了一句:“甚至还有祖天师常去的酒楼。”
      俞银笑道:“只不过原本的计划是等咱们走了,□□才会暴露,没打算屁滚尿流地出来。”
      “……”周逍拱手,“怪我怪我。”

      说话间,已经到了熟悉的走廊,走廊尽头的墙上挂着红色的玻璃灭火器柜,柜下坐着一个孤零零的身影,正是杜静。
      杜静见他们走来,转头露出个不太好看但极尽友善的笑,道:“轮到我了?你们还挺快,我原以为像付长寿那样怨恨深重的会比较难对付呢。”
      因为没有吸食阳气,她肚皮比上次见面干瘪不少,整个鬼也憔悴许多,说起话来有气无力。
      周逍笑笑:“多亏你告诉了我们付长寿的弱点。”
      杜静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道:“那我们的约定……”
      “你放心,”周逍往后让了一步,让俞银上前,“俞大小姐会先算出小志和芝芝投胎的方位,然后再由你来选。”

      俞银起卦依旧快极,火光一抖,香火已落,在俞银的咒诀声下簌簌成形,最后落成两个方位,一在东,一在南。
      俞银蹙眉看完卦,抬头望向杜静,叹了一口气,道:“你儿子小志投胎到了正东的海州,芝芝则去了靠南的闽州,两地相距不近,你恐怕只能二选一。”
      话还没说完,杜静眼睛已经红了,她看看左边的一堆香灰,又看看右边的一堆香灰,即便瞧不出什么,也看了又看、看了又看。
      几人没说话,静静地由着她想。
      末了杜静抹了把泪,道:“我选芝芝。”见俞青有些意外地看着她,她又道,“小志是我生的,我好歹给过他一次生命。而芝芝,我对不起她,我过不去心里这个坎儿。”
      “小志……虽然有时候闹腾,但心地善良,我相信他能理解妈妈……如果只能选一个、赌一个,那我愿意赌一赌我和小志之间的缘分,母子连心,说不定还能再见面呢……”

      半晌无声,秦爻上前一步,声音沉沉:“还有什么想见的人、想做的事吗?”
      杜静摇头:“没有了。”
      “好。”秦爻点了点头,屈指诵咒,以黄表纸点燃代表着芝芝的那堆香灰,香灰徐徐而起,化作股股细雾,将杜静一圈一圈地缠绕起来。随着灰雾盘旋而上,杜静的身躯也从下往上消散而去,直至最后一缕雾散,一丝金光闪过,什么也不剩。

      回到俞家姐弟俩的大平层时,已是凌晨五点半。
      进‘山’移‘山’,顺带这逛了一圈不求天,虽然险象环生、身心俱疲,但实际也就过了五六个小时。
      俞银没进家门,直接去了小区会所的spa馆做精油按摩,俞青则是进了房门一头扎进床垫,半秒之后便鼾声四起。
      其他几人吃了些东西休息一阵,秦爻把秦时阳安顿在床上,周逍配了几贴膏药给换了,准备去厨房煎药时,正好遇到进来找东西吃的廖博。

      “刚才没吃饱?”周逍笑道。
      “没饱,”廖博揉着肚子,睡眼惺忪地摇了摇头,“奇怪得很,我每次从那死地……哦不求天里出来,就饿得要死,有种长脑子了、需要大补特补的感觉。”
      他说着从冰箱里拽出半只烧鸡,塞进微波炉加热,又接过周逍手里的药材和锅,道:“反正我要吃饭,我来煎吧,周大夫你去歇着。”
      周逍便把药材下锅的顺序、火候等交代给他,廖博频频点头:“嗯,嗯,记住了,放心吧。”

      周逍转身要出厨房,忽然又想起什么,脚尖调转回去,问道:“对了博哥,秦时阳这个情况,你以前是不是见过?”
      先前说起秦时阳昏倒在坟头上,廖博的表情不太自然,似乎欲言又止,像是当着秦爻不好讲。
      果然,廖博闻言,先朝卧室方向看了看,确定秦爻还在屋里守着没动,才言笑不苟地点了点头。
      “周大夫……听没听过秦家的事儿?”

      廖博声音很低,应该是不想引起秦爻的注意。周逍摇了摇头,他对秦俞苏徐四派所知有限,也不知道廖博这话指的是什么事儿。
      廖博思忖了片刻,像是想定了从哪儿说起,缓缓道:“秦家在余州几百年,祖上的事情不讲,但也得往上数三代,从秦老爷子讲起。”
      “秦老爷子,也就是秦家这俩的爷爷,当年叱咤风云,不仅修为极高,家业还大,在道上那是无人不敬佩,周大夫兴许也听过一些。可或许是老爷子太过威风,压了后代的运,他的两个儿子、分别是秦爻、秦时阳的爸,就……略逊一筹。不仅天赋不好、道法不精,还娶了两个道外的媳妇。啧,你也知道修咱们这道的,说难听点就是龙生龙、凤生凤,娶了道外之人,后辈基本就算无望了,道上一开始也是这么以为的。”

      周逍略感意外:“秦大公子和秦时阳不是亲兄弟?那他俩……”
      虽两人外表确实不太像,秦爻五官棱角自带冷意,秦时阳却脸型五官柔和,但从日常相处来看,任谁都会以为他俩是同胞兄弟。
      廖博摇头:“不是。你听我讲完就知道了。秦老爷子年岁上去之后,秦家两个儿子不太争气,导致秦家过了几年不太顺心的日子,而且气运也跟着衰微。周大夫,你知道秦家为什么就剩秦哥他俩了么?”
      周逍挑眉摇头。
      廖博道:“因为秦老爷子和两家儿子儿媳,一同坐了一次飞机。都说鸡蛋不能全放一个篮子里,就那一次,飞机出事了。”他两手一摊,“一家子人,眨眼就只剩俩小孩儿。这事儿就使得道上越发确信秦家即将完蛋。”
      “可有时候,世间的事情就是没个定数,就在大家都觉着秦家已经没落了的时候,事情突然来了个大转弯——秦大家的儿子、也就是秦哥,练成了金身。”

      “秦哥当年也就……十三四岁吧。十三四,金身!什么概念?别说金身了,放眼如今如今整个道上,能练成三银身的就仨,大多数人十三四还没开窍呢。所以,这事儿当年压根没人信。”
      廖博讥笑了一下:“秦家,四派之一,多肥一块肉啊,多少双眼睛盯着,怎么能让那么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钻出来坏了事。于是就有人想出个极其阴损的招——把当年才三四岁的秦时阳扔进‘山’,让当年也只有十三四的秦哥去救。且道上谁都不许出手帮忙,美其名曰‘试金身’。周大夫,你说牛不牛?”

      周逍眼前忽然浮现出了第一次去秦家豪宅时,在客厅里看见的那一柜子照片,其中有一张,约莫十三四岁的秦爻牵着三四岁的秦时阳,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嘴角却抿得很紧。
      “结果就是,秦哥真特么是金身。不仅把他秦时阳救了出来,还把‘山’给移了,不是移平了,而是直接移到了出主意那人头上。那人死得多惨就不提了,连带几个参与了的都没好下场。不过从那之后,秦家就重新立起来了,还是四派之一,谁也不敢说个不字。但这事儿也造成了一个后遗症,就是秦哥脾气变得极差,而且再也没让秦时阳进过‘山’。”

      对于秦爻起初不愿让秦时阳进‘山’这事儿,周逍原本是不解的,听完这番话,倒是完全明白了。不是不愿意,是不敢。
      十三四岁的小孩儿,自己都没长大,一夜失怙失恃,道上虎视眈眈,唯一的弟弟随时可能变成别人的箭靶。好不容易当爹当妈又当家才把秦时阳拉扯大,秦时阳还是个爱作死的性子,他怎么敢。
      周逍若有所思地叹了一口气,问道:“不过,这事儿和晕倒在坟头的关系是……”
      廖博道:“当年秦哥进‘山’救秦时阳时,他就是躺在一片开口的坟头上。回来之后昏迷了一阵子,等到醒来,秦时阳自己就什么也不记得了。这也是为什么秦哥不愿提这事儿,我也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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