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条医诫》CBTherapist

12、帧间追迹

　　顾沉舟将车停在康宁医院停车场，熄火后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技术科的周向恒打来电话，声音通过车载蓝牙外放：“顾队，信号追踪显示接收端确实在康宁医院范围内，但……”
　　“但什么？”
　　“干扰太强，我们只能锁定在主楼区域，无法精确到具体位置。”周向恒带着歉意，“对方用了专业级的信号屏蔽设备，而且似乎对医院的建筑结构非常熟悉。”
　　沈墨皱眉翻看医院平面图：“主楼包含门诊部、住院部和行政办公区，范围太大了。”
　　顾沉舟望向医院主楼，夜色中灯火通明的窗户像无数双监视的眼睛。他想起姜媛家对面那个精心调试的探头角度，突然问道：“医院的信息中心在哪里？”
　　“地下一层，”沈墨迅速回答，“但那里需要特殊权限才能进入。”
　　“查一下最近三个月信息中心的访客记录。”顾沉舟解开安全带，“特别是周三下午的。”
　　两人刚下车，一阵秋风卷着落叶从脚边掠过。顾沉舟抬头，注意到三楼一个窗户的窗帘微微晃动，像是刚刚被人匆忙拉上。
　　“先去监控室。”顾沉舟压低声音，“但不要惊动任何人。”
　　走向主楼时，沈墨突然压低声音：“顾队，我刚收到消息，医院的信息系统昨晚进行了例行维护，所有日志记录都被清空了。”
　　顾沉舟脚步一顿，眼神锐利起来：“这么巧？谁负责的维护？”
　　“系统显示是信息中心的张主任，但他上周就请假回老家了。”
　　两人对视一眼。顾沉舟的手机突然震动，技术科发来最新分析：监控信号的传输每隔72小时会自动切换一次接收端位置，而下一次切换就在今晚午夜。
　　“我们时间不多了。”顾沉舟加快脚步，“必须在信号切换前找到接收端。”
　　顾沉舟和沈墨快步走进医院大厅，执勤保安看到警官证后：“监控室？需要保卫科批条。”
　　“最近监控系统有什么异常吗？”
　　保安犹豫了一下：“上周三晚上系统突然重启过一次。”
　　三分钟后，保卫科长傅一栋小跑着赶来。“顾队长，这不合规矩……”他擦着汗掏出一份《视频监控调阅审批表》。
　　顾沉舟直接按住了表格，声音不疾不徐：“傅科长，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还是说，这监控室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傅一栋干笑两声：“顾队长说笑了，我这就带您过去。”
　　顾沉舟微微颔首，迈步时状似无意地补了一句：“对了，上周三值班的记录，麻烦也一并调出来看看。”
　　监控室里，值班保安调出当晚的录像。画面显示晚上11点03分，一个戴口罩的身影用门禁卡刷开了信息中心的门。
　　“能放大看门禁卡信息吗？”沈墨凑近屏幕。
　　保安摇摇头：“奇怪，系统里没有这条开门记录。”
　　顾沉舟眉头紧锁：“带我们去信息中心看看。”
　　傅一栋局促地搓着手：“顾队长，监控系统确实归我管，但信息中心是技术科直接负责……”
　　沈墨正要开口，顾沉舟抬手制止。他缓步绕到傅一栋身侧，声音低沉：“傅科长，您在这医院工作多少年了？”
　　“十、十二年了。”
　　“十二年。”顾沉舟点点头，目光若有所思，“想必对医院的每个角落都很熟悉。”他话锋一转，“上周三晚上的监控记录，您怎么看？”
　　傅一栋的后背微微绷直：“按规定，监控记录应该完整保存。”
　　“是啊。但我听闻，贵医院的记录总是莫名其妙丢失。”他直视傅一栋的眼睛，“您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可能是系统老化，我们打了好几次报告申请更换设备。”
　　监控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傅科长，”顾沉舟突然开口，“真的不能带我们去信息中心看看？就当是例行检查设备故障。”
　　傅一栋的手指绞在一起：“这个，需要技术科批准。”
　　“理解。那我们先去看看监控室的其他设备。”
　　在检查过程中，傅一栋的钥匙串突然“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钥匙串上挂着七八把钥匙，最显眼的是两张门禁卡，一张边角磨损严重，另一张却崭新得发亮。
　　顾沉舟注意到那张新卡并非直接挂在钥匙环上，而是用一个崭新的金属扣子单独串着。
　　“这张卡……”
　　“啊，这是……这是上周刚换的备用卡。”傅一栋急忙解释。
　　顾沉舟点点头，突然碰倒了手边的水杯。“抱歉。”他从容地直起身，将湿漉漉的文件夹递给沈墨，“沈警官，拿去晾一下。”
　　沈墨会意，借着接文件夹的动作挡住监控探头。
　　顾沉舟俯身帮忙擦拭，右手却不着痕迹地掠过傅一栋的腰间。多年刑警生涯练就的手法，让他在起身时已经将那张崭新的门禁卡夹在指间。
　　“傅科长，您先忙。”顾沉舟自然地转身，将卡滑入袖口，“我们去其他区域看看。如果想起什么关于监控的事，随时联系我。”
　　走出监控室后，顾沉舟从袖中取出卡片，在灯光下仔细端详。
　　“技术科特制。”他轻声道，“这类卡片都有电子追踪功能，我们最多有二十分钟。”
　　沈墨点头，两人快步走向电梯。顾沉舟按下下行键，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内袋掏出一个精致的卡套，将门禁卡装入其中。
　　“防干扰屏蔽层。”他解释道，“能暂时阻断追踪信号。”
　　信息中心门前，顾沉舟将门禁卡轻轻一刷。绿灯亮起，金属门无声滑开。昏暗的机房内，数十台服务器指示灯有规律地闪烁着。
　　“分头找。”顾沉舟压低声音，“重点检查新增设备。”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顾沉舟迅速关闭机柜，拉着沈墨隐入阴影。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空旷的信息中心格外清晰。
　　“动作快点，还有二十分钟切换信号。”一个低沉的男声在门外响起，透着几分焦躁。
　　沈墨的手指不自觉地移向配枪，顾沉舟轻轻按住他的手腕，摇了摇头。他指了指天花板上的通风管道，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沈墨会意，悄无声息地掏出手机，调到静音模式开始录音。
　　金属门在寂静中滑开。顾沉舟借着服务器指示灯微弱的蓝光，只能看到三个模糊的人影轮廓。他们背对着机柜，完全看不清面容。
　　其中一人突然开口，那声音出人意料地悦耳动听，像大提琴般低沉而富有磁性：“系统运行都正常吗？”
　　“都安排好了。”另一个男声回答，“今晚的数据传输后，所有记录会自动清除。”
　　“等等，”第三个男声突然警觉道，声音尖细，“3号机柜好像被动过。”
　　沈墨的呼吸明显变得急促，顾沉舟不得不加重了按在他手腕上的力道。
　　那个声音好听的男子突然轻笑一声：“别疑神疑鬼的，可能是系统自动维护。”
　　随着金属门的关闭声，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沈墨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这帮混蛋。”
　　顾沉舟没有接话，只是目光锐利地转向3号机柜：“先看看他们在隐藏什么。”
　　当两人小心地打开机柜时，一个微型设备正闪烁着红光，显示屏上的倒计时显示：00:18:32……
　　顾沉舟立即掏出手机，快速拨通周向恒的电话：“紧急情况！发现一个正在执行的数据清除程序，倒计时18分钟，我需要你的远程支援。”
　　电话那头传来快速敲击键盘的声音：“顾队，我正在接入……这是个专业级清除程序，三重加密保护。您先别轻举妄动！”
　　“没时间了。”顾沉舟盯着不断减少的数字：00:15:47……00:15:46……
　　“我需要您帮我接入B3端口，就是服务器背面的那个蓝色接口。”
　　沈墨立即递过数据线，顾沉舟快速完成连接。
　　“接口已连接，数据正在上传。”
　　“收到！第一层是动态AES-256加密，我正在尝试破解……等等！它启动了反制程序！”
　　屏幕突然闪烁红色警告：「检测到入侵尝试」
　　“能阻止吗？”沈墨急声问道。
　　“它在变换算法！”周向恒道，“给我30秒重新调整破解方案……好了！输入这串命令：sudo decrypt -m hybrid -k 7X9。”
　　顾沉舟快速输入指令，屏幕上的代码开始飞速滚动。
　　“起作用了！”沈墨紧盯着进度条。
　　突然，设备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周向恒在电话那头咒骂一声：“操！它启动了最终清除协议！倒计时加速了！”
　　数字开始疯狂跳动：00:05:12……00:04:58……00:04:37……
　　“最后一搏！”周向恒几乎在喊，“输入紧急冻结代码：@#freeze_sequence。”
　　顾沉舟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但为时已晚。屏幕一黑，跳出一行刺目的文字：「数据清除完成」，随即整个显示器陷入黑暗。机房内此起彼伏的运转声戛然而止，所有指示灯同时熄灭，只剩下应急灯发出微弱的红光。
　　电话里，周向恒的声音充满挫败：“传输中断了……”
　　沈墨一拳砸在机柜上：“该死！什么都没了！”
　　顾沉舟没有作声。他的目光在黑暗中逡巡，突然定格在角落里，一台不起眼的备用服务器竟诡异地亮着运行灯，屏幕泛着幽蓝的微光。
　　机箱侧面新鲜的划痕在光影交错中若隐若现，像是被什么人匆忙间用利器刮蹭过。
　　“等等。”他快步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借着屏幕的微光仔细检查机箱表面。钢笔的金属笔身在特定角度下，隐约映出几个模糊的指印。
　　沈墨凑过来：“顾队，您发现什么了？”
　　顾沉舟取出随身携带的透明胶带，小心翼翼地贴在机箱侧面。当他缓缓撕下胶带时，上面清晰地粘着两枚指纹——一枚完整地印在电源键上，另一枚则斜斜地蹭在视频接口旁。
　　“老办法有时候最管用。”顾沉舟低声说道，将胶带小心地贴在取证袋里。他继续检查机箱，在底部发现了一张被刻意折叠的标签，展开后上面打印着：“姜媛-接收端03号”。
　　沈墨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姜媛家的监控接收端？”
　　走廊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顾沉舟迅速将标签收入另一个证物袋：“你先走，通风管道！”
　　沈墨刚要反驳，顾沉舟已经将两个证物袋塞进他手里：“指纹和标签都在这，去找老郑做鉴定。”
　　看着沈墨不情不愿地爬进通风管道，顾沉舟屏息贴在机柜后的阴影处。脚步声在门外停顿片刻，随后渐渐远去。他又在原地等待了片刻，确认走廊再无动静后，才整了整衣领，大步走向监控室。
　　傅一栋正在值班台前来回踱步，看到顾沉舟时明显一怔。
　　“傅科长，”顾沉舟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将门禁卡递过去，“您刚才在机房门口把卡弄掉了，我随手捡到的。”
　　傅一栋的手明显抖了一下，接过卡片时差点掉在地上：“谢、谢谢顾队长。”
　　“不客气。不过下次可得小心点，这要是被有心人捡到，”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墙上的监控屏幕，“后果您应该清楚。”
　　“我明白，我什么都没看见。”
　　顾沉舟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离开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他掏出手机，给沈墨发了条信息：“指纹送检，我这边处理好了。”
　　顾沉舟刚从监控室出来，余光突然被走廊尽头一个挺拔的身影吸引。那人穿着剪裁考究的深灰色西装，一头微卷的栗色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
　　顾沉舟心头一跳。虽然从未正式见面，但那标志性的长发和优雅的站姿，与档案照片上的韩清帆完美重合。他下意识加快脚步，却在拐角处差点撞上一个推着药车的护士。
　　等顾沉舟绕过药车时，那人正走进电梯。转身的瞬间，顾沉舟看清了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
　　“韩清帆！”顾沉舟脱口而出。
　　电梯门缓缓关闭的刹那，那人似乎勾了勾嘴角，几缕栗色的卷发从发束中滑落，在他苍白的脸颊旁轻轻晃动。
　　等顾沉舟冲到电梯前，屏幕上显示电梯直达地下车库。他立即转向安全通道，可当他气喘吁吁地冲到车库时，只看到一辆哑光灰卡宴无声地驶出，车窗贴着深色膜，连尾灯都像是刻意调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