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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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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继续拍照吧?”平差收回望向楼梯的视线,压抑着翻滚的情绪,语气硬邦邦的,“赶紧拍完,我还有事。”
“嗯嗯嗯!可以可以,咱们速战速决!”祝盈最先反应过来,配合地甚至有些殷勤。
其余几人面面相觑,终究没人敢在如此微妙的气氛下多问什么。
大家一起在图书馆门口草草拍了几张照片,进都没进去,便算是完成了任务。
和祝盈站在一起,拍完最后一张照片,平差撂下一句“我先走了”,便告别众人,头也不回地转身下楼。
镯子竟然真的定位到了留学生公寓,蝙蝠精这次这么听话?
平差确定周围无人,闪身拐进一处僻静无人的角落,屏息凝神,刚要念咒。
眼前的光线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
一张带着玩味的笑脸,骤然闯入他的视野,近在咫尺。
死蝙蝠!
怎么会?!
镯子失灵了?!
“这么近的距离,稍微瞬移一下不就好了?”埃舍尔轻声说道,回答了平差的疑虑,呼吸几乎拂过平差鼻尖。
“你不怕被人看见?!”平差压低声音对他怒吼道。
这家伙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动用法术,现在学校里有多少来往上课的学生他不知道吗?!
“我们行得正,坐得直,为什么怕被别人看见?”埃舍尔反问道。
什么莫名其妙的回复?
直到这时,平差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此刻埃舍尔正用右手撑在他耳侧的墙上,微微俯身,低头望着他。
平差能清晰地看到那蓝色瞳孔中倒映出的自己的脸,对方额前垂落的黑色碎发,更是几乎贴到了他的脸上。
这分明就是一个侵略性十足的、极其惹人误会的“壁咚”姿势!
“你……!”平差懒得废话,当即默念咒诀。
埃舍尔手腕上松松垮垮坠着的银镯应声收紧。
埃舍尔闷哼一声,撑墙的手忽然松了力道,整个人向前一倾,几乎栽进平差怀里。
平差顿时停了念咒,猛地将人推开:“你干什么?!”
“抱歉抱歉,手疼,撑不住了。”埃舍尔顺着他的力道后退半步,嘴角却勾起一抹令人火大的笑,“哦,对了,这个还是得给你。”
他不由分说地握住平差的手,将那枚冰冷的银子弹塞进了平差的掌心。
“松开!”平差猛地挣动,却被他握得更紧。
“别拿这种东西纠缠我!”平差咬牙威胁,“我真念咒了!”
“纠缠?”埃舍尔带着疑问重复道,“只要你收下这个,随时可以结束我的纠缠。”
“你非要我杀死你才甘心是吗?!”平差气急败坏地质问道,声音中带着威胁。
“那我问你,”埃舍尔的声音忽然沉了下去,“我都这么烦你了……你就真的……一次都没想过杀了我……?”
他的语气很古怪,前半句像在肯定地陈述事实,后半句却弱了下去,裹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与乞求。
平差一怔。
“我都已经把杀死我的法子、杀死我的工具,送到你面前了。”埃舍尔依旧死死攥着平差的手,近乎偏执地强调道。
他的眼睛紧盯着平差,湛蓝的眼眸深处竟泛起一层诡谲的红,瞳孔被染成紫水晶般的颜色。
“我……”
然而就在平差出声的瞬间,埃舍尔却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立刻打断了他。
“算了,”埃舍尔极轻地吐出一口气,不再看平差的眼睛,说话的声音也轻飘飘的,“总之,你收下吧。”
趁平差仍在失神,他的手巧妙地绕开平差的手,将那枚银制子弹塞进了平差裤子上的口袋里。
他瞳孔中的红晕也在一瞬间迅速消散,湛蓝重新覆盖上来。
仿佛只是一霎那,瞳孔又变回了往常的样子,如大海一般湛蓝,也如同大海一般平静。
他抬起自己的右手腕,用那双蓝眼睛瞥了一眼挂于其上的粗糙黯淡的银镯子,幽幽开口道:“其实只要是银制的玩意儿,都能要了我的命。”
他轻轻晃动手腕,镯子随之微微摇晃。
他看着摆动的镯子,语气中带着些不屑,“可我实在不想死在这种粗制滥造的东西底下。”
“你有病吧?!”平差骂道。
这都第几次了?
先是莫名抛出一个尖锐的问题,下一秒又跟没事儿人一样转移了话题?!
“那就念咒吧,”埃舍尔却笑了起来,仿佛刚才的凝重从未存在过,“用镯子,惩罚我。”
“到明早之前,我都会老老实实地一个人待在公寓里的。”他说得满不在乎,语气中却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
“我当然会!”平差恨恨地说道。
“嗯,”埃舍尔仍在笑着,他点点头,顺着平差的话接着说,“那就惩罚我。”
到底什么意思?!
平差下意识去摸符纸,却见眼前黑影一晃——埃舍尔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没有追。
……简直荒唐。
本来参加这劳什子的“专业互换”是想散心的,结果心没散成,反倒堵得更厉害了。
几乎就在一瞬间,埃舍尔的身影落在了公寓的床上,他侧过身来,对着窗户。
手腕上的银镯子无力地反着太阳光,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它,等待着平差所承诺的惩罚。
太阳缓缓西移,炽白的光线变得金黄,继而染上橘红。
白日被温柔的黄昏取代,而黄昏,又最终被深沉的夜色无声吞噬。
窗外的光影在银镯上无声流转、变幻,家具的影子在地板上不断被拉长,最终,融入黑暗。
等待的时间越久,埃舍尔就越迷茫。
如果镯子不收紧,疼痛缺席,那究竟意味着什么?
如果镯子收紧,疼痛袭来,又代表了什么?
如果会疼,那么,究竟要疼到哪种程度,才最好呢?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
埃舍尔没有想到答案。
但现实,却给出了一个明确的回答:
预期的、或者说等待中的疼痛,并没有来。
腕间的银镯安静如常,没有收紧,没有传来任何魔力的波动。
这是自己期望的结果吗?
埃舍尔仰起头,望着窗外无边的夜色。
他不知道。
准确地说,他连自己究竟在纠结什么,都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的,又何止是埃舍尔一个。
埃舍尔离开后,平差在学校里,漫无目的地逛了好久。
操场、小树林、老图书馆……他甚至鬼使神差地又爬了一遍后山。
站在山顶的小亭子里,俯瞰着被暮色笼罩的校园,看着天际的晚霞由绚烂归于沉寂,直至星子初现。
今夜的月亮很圆,却总是被云朵遮挡在后面。
深夜,平差终于回到宿舍。
“平差,你回……”邹行宋听到开门声,从床帘里探出头,看到平差脸上那麻木的神情,后半句问候卡在了喉咙里,“来了……?”
“嗯。”平差随口应了一声,也没看他,将背包扔在椅子上,立马去卫生间洗漱。
洗漱完,他一言不发地爬上床铺,“唰”地一声用力拉紧了床帘,将自己彻底封进一个私密而昏暗的空间里。
平差躺在狭窄的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睁着眼睛。
呵。
估计那只死蝙蝠还在心惊胆战地等着自己的惩罚吧?
那他偏不念咒,让那死蝙蝠担惊受怕一晚上,想也想不明白!
死蝙蝠!
可能是因为昨天几乎熬了个通宵,也可能是因为今天漫无目的地走了太多的路。
平差本以为自己会在这复杂的情绪中辗转反侧,但实际上,他睡得比自己预想中的要沉得多。
第二天一早,他是被七点的闹钟硬生生叫醒的。
简单洗漱,去食堂囫囵吃了早饭,然后便是按部就班、满满当当的课程。
早八先上《大学物理》,电生磁,磁生电,生生不息,反复纠缠……
电与磁,人与妖……
不!
平差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不能走神!
好好记笔记!
上完《大学物理》,飞快地赶到专业课《遥感原理与应用》的上课教室。
这节课讲光谱:植物光谱、水体光谱、雪地光谱。
水体对所有波段的反射率都很低,在遥感影像上几乎是黑色的;雪地对所有波段的反射率都很高,在遥感图像上是纯粹的白色。
黑与白,界限如此分明,从来都无需费力分辨。
想来也是,这般纯粹的存在,本就比光谱曲线蜿蜒起伏的植被,好认得多。
中午匆匆扒了几口饭,下午上《测绘学概论》。
头发花白的老教授正侃侃而谈,从古老的步量绳测,讲到现代卫星定位技术的革命。
“1957年,”老教授的声音饱含着激动,“人类第一颗人造卫星升空,为我们测绘遥感学科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1957年。
六十多年以前。
那时候……那只蝙蝠精在做什么?
是在……杀人?害人?还是用那副完美的皮囊蛊惑人心?
亦或是……就像现在这样,缠着某个人反复地追问“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该死,又走神了!
一直忙到晚上,平差正坐在教室里,上他今天的最后一门课,手机屏幕突然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