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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无限列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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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田蜘蛛山的伤员恢复之后,蝶屋陷入了难得的平静。这种平静并非全然无事,仍有零星的伤员送来,但那种濒临极限的紧绷感,如同过于用力而终于松弛的弓弦,暂时消退了。
花子和小葵正合力将最后一条冬被晾上竹竿。两人各执一端,动作默契地抖开、拉平,棉布在空气中发出“啪”的一声轻响,扬起细微的尘絮。储藏了一个夏天的冬被在阳光下散发着略带潮气的味道。
“这边再拉平一点,对,就这样。”小葵踮着脚,用力拍打着晾晒架上厚实的棉被,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花子在竹架另一边,将被角仔细地捋平,用夹子夹住被角,将被子固定在竹架上。她的动作沉稳,指尖拂过柔软温暖的布料。
“好了。”
“今年秋天倒是干燥,很适合晾晒。呼——总算晒完了。”小葵抹了把额头的细汗,双手叉腰看着满院子雪白的被褥,“趁今天天气好,得把冬天的厚被也拿出来晒晒。这些被子晒透了,晚上伤员们能睡得好些。”
“嗯,”花子点头,将被角最后一个褶皱抚平,直起身,阳光照在她微微泛红的脸颊上,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皮肤上。
蝴蝶忍和栗花落香奈乎三天前出发执行任务,少了她们两人,蝶屋似乎安静了许多,却也显出一种忙碌间隙难得的松弛。
“忍大人和香奈乎应该快回来了吧?”小葵轻声问,目光投向庭院入口的方向。
花子“嗯”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说到任务,昨天收到炭治郎的来信了。”她展开信纸,眉头微微蹙起,“他说他们接到新任务,要和炼狱先生同行。”
“炼狱大人?”小葵拍打被面的手微微一顿,侧过头,秀气的眉毛挑起,“连炎柱大人都出动了?看来这次遇到的鬼不简单啊。”
花子将信纸折好收进怀里,没有接话。
......
然而,变故总是猝不及防。
第二天,天色还未大亮,一种令人心悸的沉重感就莫名地笼罩了蝶屋。花子早早醒来,心神不宁,连晨间惯常的药材清点都出了两次小差错。
然后,变故就来了。
鎹鸦急促到几乎撕裂的振翅声由远及近,一只羽毛凌乱、眼神惊惶的鎹鸦如同炮弹般砸进蝶屋前庭,它甚至来不及站稳,便用嘶哑到破音的声音尖啸:
“急报!!!炎柱炼狱杏寿郎大人!遭遇上弦之叁——!!!战死!!!确认牺牲!!!”
空气仿佛在瞬间冻结。
花子手中正在称量的甘草“哗啦”一声撒了一地,细碎的黄色根茎滚落四处。
牺牲……?
炼狱杏寿郎……?
炼狱……大人……战死?
花子好像无法理解那些音节组合在一起的意义,大脑一片空白,只能看见地上四散的草药。
花子不知道为何,脑子里贸出了这可是很贵的甘草,不能浪费了啊的念头。
她下意识地想要弯腰去捡拾那些散落的药材,但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倒流,冲得四肢百骸一片冰冷麻木,花子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手脚发凉的僵在原地,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指在空气中徒劳地蜷缩、颤抖。
“花子!”小葵冲进药房,脸色煞白,手里紧攥着一张刚刚收到的字条,是隐部队用最快速度传递的简讯,“伤员已经在运送途中,包括……包括炭治郎、善逸和伊之助。炭治郎伤得很重。还有……”她的目光扫过纸条最后几行,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哽住,用力吸了口气才接上,“炼狱大人的……遗体……也将一同护送回来。”
“花子!所有床位清空!手术室准备!我去组织人手接应。”小葵上前一步,用力握住花子冰凉的手,力道大的惊人,疼痛让花子涣散的目光凝聚了一瞬,她语速飞快地下达指令,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花子机械地点点头,转身跌跌撞撞地冲向处置室。她的双腿发软,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仿佛下一步就会摔倒,但她强迫自己动起来,清点器械、检查药品、铺好手术台。手指在颤抖,她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不能乱。
现在绝对不能乱。
外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哭声。花子深吸一口气,推开处置室的门。
第一眼看到的是炭治郎。
少年躺在担架上,腹部露出一个触目惊心的刺穿伤。他的呼吸微弱而急促,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痛苦的痉挛,苍白的脸上却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清醒。他挣扎着想要说什么,却被小葵严厉制止:“不要说话!保存体力!”
花子的专业本能瞬间压过了所有情绪。她快步上前,和另一个护理员一起将炭治郎小心地转移到手术台上。
“坚持住,”花子一边为他清理脸上的血污,一边低声说,不知是说给炭治郎听,还是说给自己听,“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现在,让我们来帮你。”
没有时间悲伤,她强迫自己将所有的情绪压制成冰冷的专业,她的手已经戴上手套,开始检查伤口的深度和污染情况。她的动作快而精准,每一剪、每一针都恰到好处。可她的心在颤抖,她看着炭治郎年轻的脸,看着他那双总是清澈坚定的眼睛此刻紧闭着,看着鲜血不断从她指间涌出,又不断被纱布吸走。
处置室外传来更多声响。花子听到小葵在指挥其他队员,听到护理员们急促的脚步声,听到压抑不住的抽泣,听到善逸君的哭声......
“花子小姐,”处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眼睛红肿的年轻护理员探进头,声音带着哭过的鼻音,“善逸君和伊之助君已经初步检查安置在隔壁病房了。伊之助君有多处严重挫伤和疑似骨裂,可能需要后续正骨固定。善逸君……他一直在哭,情绪很不稳定,但体表检查……似乎没有致命伤。”
花子点点头,手中的动作不停:“知道了。我处理好这里就过去。”
可是当她终于完成炭治郎腹部伤口的主要清创和缝合,准备去查看其他伤员时,她听到了门外传来的、更加沉重的脚步声和低低的、压抑到极致的交谈声。
“……必须护送回总部……”
“……遗容……稍作整理……”
“……正在赶来……”
一种冰冷刺骨的预感攫住了她。她几乎是机械地完成最后的包扎,示意旁边的护理员继续监测,然后脱下沾满血污的手套,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到门边,推开了处置室的门。
走廊里光线昏暗,气氛凝滞。几个隐部队的队员正抬着一副担架走过。担架上盖着白布,白布下勾勒出的身形高大魁梧,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无力地垂落在担架外,指尖还残留着凝固的暗红。更刺目的是,那白布靠近头部的部分,干涸发褐的血迹浸染出大片触目惊心的轮廓,一角残破的火焰纹样的羽织露出一段,垂在一边。
花子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角羽织上,再也无法移开。
视野开始模糊、晃动。耳朵里所有的声音都急速远去,只剩下一种尖锐的、令人头晕目眩的嗡鸣,刚刚那种令人浑身僵住的触感又慢慢爬上了她的脊背,散到她的四肢。
不……
不可能……
那个像太阳一样燃烧着,永远充满活力,曾大声鼓励她“连同香奈惠的那份,一起努力”的炼狱杏寿郎大人……
那个豪爽笑着称赞她的药“帮了不少忙”的炎柱……
怎么会……
太阳怎么会熄灭呢?
泪水毫无征兆地涌出眼眶,划过她沾满血污和药粉的脸颊,最终砸在地板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圆点。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她抬起手,想擦,却发现手抖的厉害,根本抬不起来。
她又张开嘴,想要出声叫住那几个泰担架的人,但肺部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每次尝试都带着尖锐的疼痛。
“花子。”
一个声音在身边响起,很轻,在这片嘈杂的环境中几乎听不见。
花子没有反应她依旧盯着那副担架,盯着那只手,盯着那片羽织。
一只手轻轻的搭在她的肩上。然后,小葵无声地走到她面前,同样满脸泪痕,眼眶通红。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拢住了她颤抖不止的肩膀,一个温暖而坚定的拥抱。
拥抱很轻,却仿佛抽走了花子最后支撑的力气。她膝盖一软,整个人向前倒去,小葵稳稳地接住了她,将她搂进怀里。
花子将脸埋进小葵的肩头,护理服的布料柔软,带着消毒水的问道,还有小葵身上熟悉的淡淡的草药味。她感觉到小葵的手在轻轻拍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像以前妈妈抚摸她一样。
小葵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只是用自己单薄却在此刻显得无比有力的臂膀,紧紧环住花子,将脸埋在她的颈侧。两人的泪水混合在一起,温度灼人。
花子终于放任自己无声地恸哭起来。为炼狱杏寿郎,也为这片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的被鲜血和死亡浸透的黑暗。
原来,这就是上弦之鬼的力量。
原来,就连太阳……也会陨落。
好绝望......
好绝望......
深不见底的绝望从脚底漫上来,淹过膝盖,淹过腰腹,淹过胸口,最后没顶。
雨,下得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