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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就没按套路出过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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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门而入,是一片令人沉闷的深色装潢,黑皮沙发与玻璃方桌,外加左右两盆毫无生长痕迹的绿植就足以透露出简约。墙壁为灰色磨砂墙壁,隐约能透过墙壁看见外面的景色。周围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只有几台拍摄设备藏在角落默默落灰。在中央的实木办公桌上,除了凌乱的文件、杯子,还有一台正在放映的投影仪,投影仪的光芒冲破这份压抑,在对面的投影布上播放着没有声音的电影。
这间办公室的既视感太强,让安子潇不自觉的想起几年前自己为了迎合某个人的喜好,而将他们的小屋也布置成这种极简风格的情景。自己是多么喜欢色彩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忍了那么长时间。只可惜现在已经养成了习惯,她家里基本就是这个冷清的样子。
打心底对这种地方感到窒息,她的目光逐渐变得可怜兮兮。她红着眼眶向杜兰生求救,却只换来身边那位男生的,“经纪人在外面稍等一下。”和杜兰生为安子潇加油打气的结局。
此刻,安子潇十分后悔,为什么她脑子抽风要帮这个男生捡文件,要是自己直接跑了,现在也不会这么惨。
在心中下定决心后,安子潇咬咬牙在脸上堆出营业笑容,随着男生一起进入放映室。男生顺手将墙上的灯打开,放映机黯然失色,而办公桌侧面沙发上坐着的一位男人跟着起身。
“你们来了。”男人声音比想象中的洪亮,看起来四十左右,穿了件工整的毛衣和浅咖裤子。他的头发稍长,在后面扎了根拇指长短的小辫子,下巴挂着胡茬,一双鹰般犀利的双眼打量了一下安子潇,心里想着真是穿着浮夸的女人。
这大叔是谁?安子潇脑子仅仅是掠过这个问题,身旁的男生便率先开口,“东导,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来视镜安琦的演员,安子潇。”
男人听罢愣了愣,好在反应极快。安子潇注意到男人和男生的眼神交流,心里感觉有哪些地方奇怪,可是她没有想那么多,便顺着男生的话道,“你好东导。”
被称为“东导”的男人点点头,从沙发上离开,坐回了自己的办公桌前,对安子潇指了指会客沙发,请她入座。
安子潇坐下,瞄了眼桌上原本放置的纸杯,屁股还没暖热,那个男生便站在东导旁边开口,“首先请原谅我们冒昧请安小姐跑来一趟,我们也是临时取得小杜的联系方式联系的你。东导很看重这次视镜,其他接待也都推了。”
“...那倒没关系,反正我是闲人。”安子潇随口答道。
原来杜兰生说的事情就是这个,那为什么不在车上告诉自己,早告诉也好有个心理准备。话说这个东导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就在安子潇苦思冥想之时,那位东导道,“想必你也知道今天邀你来的目的,我这里有个台本,你可以先看一下,20分钟之后我们试演。”
安子潇接过,翻开大概扫了一眼,就明白这个戏讲的什么。
她饰演的安琦是女二号的跟班,也就是女配的女配。整部戏大概是一个悬疑探案,男主角是有病态心理问题的某案件嫌疑犯,男二是刑警,主线以警方根据男主角提供的线索来一所高校调查凶杀案件而展开。女主角的形象在这薄薄的几页台词里并没显现,可安子潇却清楚地知道每个人的人设。
因为这些人名及内容对她而言不陌生,她没记错的话这就是前年很火的电影《静谧》的内容,安子潇尤其喜欢看这类烧脑的剧,虽然心里抵触主演一直没看,但还是秉着学习的理由被杜兰生拉着看了一遍。只有一遍,可足以让内容实实在在印在心里。
内容是记住了,导演是谁她记不清。
记得电影里面并没有出现安琦这个角色,难道是为了测试自己而编出来的角色吗?再者安琦这个角色存在感很低,估计出镜也就几幕而已,至于这位东导这么大费周章吗?
面前的两位看她皱眉在深思熟虑,心想果然人不可貌相,表面看起来轻浮的人其实是很用心的。
20分钟后——
安子潇准时合上剧本,她将外套脱下,稍作整理裙摆,深吸一口气起身。说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剧本了,平时只做表演练习根本就没任何成果。她从小就热爱表演,以前总在外公外婆的小剧场演出,这难得的机会令安子潇心情澎湃。还好她今天穿的不厚,否则因为激动而出了满身大汗会让这次表演大打折扣。
“这不是独角戏,请问你们谁与我对台词?”
东导伸手指了指投影银幕,银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关掉了,由于它已经适应了屋子里的灯光,所以只能看见银幕的一片惨白。
“我们请了男主角林谧的配音演员帮你,不过他这几天生病,害怕传染,就暂时隔在后面。”
配音?原来那部电影用的后期配音啊。安子潇顿时有些得意,她就说那么有张力的台词怎么可能是江邺自己的,肯定是后期配的嘛,看来前段他获得的影帝奖项里面也是有水分的。心情大好,以至于安子潇并没有追究那位配音演员的身份。
安子潇要演绎内容很简单,恐怕这是整部剧仅有的与男主角的互动场面,所以20分钟已经很充足了。就是安琦受到女二的指使烧掉女主角的私人物品时被男主角抓个正着的情节。
随着东导的提示,安子潇立刻进入状态。她将面上的表情松懈,站在她幻想出来锈迹斑斑的焚化炉前,伸手将手中当做是女主角书包的台本扔进其中,她的动作及表现都异常僵硬,可这番举动做的毫不犹豫,好像是任人摆布的提线木偶,生硬的回应剧里的内容。
东导挠挠头看了眼旁边的男生,他觉得安子潇表演的太过刻意,一点都不带有情绪。他看过不少演员视镜安琦这一角色,可从来没有这么沉默的表演。他认为身边的男生也是这样想的,没想到男生非但没有喊停,而是双手环抱胸前,右手托腮看得仔细。
还没来得及细想,银幕后配音演员清冷的声线便传了出来,“原来已经有人了。”
安琦被吓到,脸色煞白的后撤一步警惕的盯着银幕方向,仿佛那里真的站着林谧一样。很快她看清了眼前的人,即刻恢复镇定,言语轻松地道,“...今天我朋友说有个像小白脸的杀人犯来了,就是你吧?”
“那边写着‘禁止学生入内’。”
“是吗?我没看见,”安琦视线越过林谧看向他的身后,此时她的目光已经没有集中在林谧身上。她撩动耳边碎发,“你来这里干什么?”
林谧手指苍白,他微抬胳膊指着焚化炉道,“那是案发现场。”
“什么?”场面凝固,安琦有点怀疑自己耳朵。
“我把那人扔进了炉子,就和你扔别人的东西一样。”林谧双眼黑得让人发怵,在本来就失去了新鲜空气的焚化炉旁更加令人窒息。
“...我不懂,这是我的东西。”安琦撩动发丝的手变快,双眼焦距不断在天空与地面切换。
“我认识的刘小闻不是你。”
安琦愣了愣,她机械般转头看向旁边。刘小闻的书包带还没有被完全烧毁,上面写着她的名字,正暴露在外面。
像是神经断了弦,安琦言语有些不受控制,全然忘记了眼前的人是什么身份,“关你什么事?你一个外人懂什么?”
“她是我恩人的女儿。”
“杀人犯的恩人难道不是穷凶恶极?”
“所以我把他扔进那个里面,他一边骂我忘恩负义一遍哀求我救他上来。”
“...然后呢?”安琦恢复了些理智,这个焚化炉少说也有两米深,里面烈火熊熊,掉进去可就出不来了。
“我嫌他吵,就把盖子盖上了,”林谧露出幽深的笑容,比打在安琦身上的火光更加炙人,“果然没有再听见声音。”
“...疯子,”安琦有点不可置信,她怀疑自己面前的究竟是不是人类,她心中只有惊恐与寒意,她总觉得林谧说的根本就不是他杀的那人,而是自己的下场,“...你现在也想杀我灭口吗?”
“我不会那样。”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安琦一心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所以也来不及见证刘小闻的东西烧光。她快步越过林谧,在与他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不自觉的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她猛地回头,只看见林谧侧脸看她笑得诡异,他映衬着火光,从身体里发出难听的“嘿嘿”声,所有的一切似乎快要融为一体。
“我不是野兽,不会杀死同类。”
听着林谧这样说的安琦,她觉得他只是在将自己的罪恶复述而已。
... ...
幕落。
直到东导叫了数遍安子潇的名字,她才缓缓回过神来。当她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时,浑身早已被冷汗浸透,可见脱不脱外套的结局都是一样。
她有些抱歉的对两人点头示意,然后看了眼近在咫尺的投影银幕。因为刚刚的内容是越过林谧,所以她现在的位置已经离银幕非常近了,她甚至感觉自己身上散发的热气能打到上面。
原本她还担心无法进入状态,可在听见林谧声音的一瞬间,她知道是自己多虑了。她不相信世界上有人的声音能和江邺的一模一样,曾经每天都能在枕边听见的声音不可能会认错。莫非这块布帘后面的根本不是配音演员,而是...。
鬼斧神差间,安子潇已经将银幕掀起一角,看见了那人漆黑到发亮的皮鞋。东导一颤,心中大喊“不好!”,正要上前阻止,却被身旁的男生拦下。他只见男生一副看戏的表情就隐隐害怕待会那位被戳穿身份的先生会因此拆了他们公司。
好在安子潇的动作进行到一半便停止,说实话她还没有心理准备,就算后面站的人真是那人又怎样,她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呢?
觉得现在放下帘子当做无事发生有些尴尬,既然都已经变成这种局面了,不如两个人都尴尬一点。
想到这里,安子潇底盘一沉,踩着自己十厘米细跟高跟鞋毫不犹豫的朝对面这位悲惨男士的皮鞋上重重来了一脚。
果然后面的人吃痛闷哼一声,但是却身残志坚,凭借自己超出常人的容忍力按兵不动,气氛也越发古怪。
男生在上面笑的面颊通红,这么刺激的场面他从来没见过,看来这次叫安子潇来是个非常正确的选择。他托住旁边的东导惊讶的下巴道,“他真的生病了,你就别拿他开心了。”
成功给了安子潇一个台阶,她立马收回脚转头露出营业式微笑,“不好意思,我脚滑了。请问东导,我刚刚的表演怎么样。”
“你的演绎方式是我没想到,我们视镜过很多演员,你和她们都不一样。”男生收回笑容,对待工作他还是专业的。可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捂住嘴对上了安子潇一脸得逞的模样。
“我就知道,你才是导演对不对。”
“你怎么看出来的?”因为江邺打包票说安子潇痴呆,所以东越才这么放心的尬演。如果自己的身份早就被拆穿那岂不是跟小丑一样吗?
“我们刚见面的时候还没有做自我介绍,可是身为导演助理的你都认识我,再加上你们说是临时联系的我,那东导怎么会不认识呢?一进房间你就向这位大叔介绍我,大概是为了让他明白当前的人物设定吧。不过这些都是我猜的,能证明我猜想的还是那个。”安子潇手指办公桌前摆放的杯子,心里的想法令人无法参透。
“什么意思?”
“大叔一开始坐在沙发上,桌上还放着纸杯,如果真如你们所说今天推了其他访客,那么这个纸杯就绝对不是招待客人用的。这不是很奇怪吗?为什么东导不用自己的杯子,要用纸杯呢,只能联想到他根本就不是东导。”
东越与大叔面面相觑,他们只求安子潇不要再戳穿自己拙劣的临时设定了。说来惭愧,东越身为导演竟然也会在细节上出问题。
“不过这些不重要,关于刚才的角色,我理解的安琦是个被人指使,擅长迁就,心甘情愿当人跟班的形象。她在这个剧本里应该是完完全全围绕着女二打转,失去自己思考的人。可是将她单拎出来与主角对峙,恐怕会像个木偶一样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不知道我有没有表现出来那个感觉。”
与外表不同,没料到安子潇性格会这么正经。尤其是在讨论角色时眼神明显不同,是很容易从环境里脱身的人。东越望着她的双眼,隐隐有种预感,安子潇将来会上升到一个他触不可及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