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太信我 ...
-
……
苏兰芷同情地看了一眼白毓。
人是怕对比，但人也需要对比。
比着比着，苏兰芷不再觉得自己惨，看，她老早给白毓递信，提醒白毓注意留风，但现在，留风还在白毓身边。
而苏兰芷已经把身边的丰儿几人拔掉了。
白毓连留风都处理不好，白大娘子就别提了，更别说今天新冒出来的白家舅舅。
这么高的恶意度，她毫不怀疑，白至孝已经要杀了白毓。
苏兰芷陷入思绪，白月娥说了好几句话，她才回过神，只听白月娥道：“那就让护院把院子的沙平一平。”
方才姑娘们商议一番，都想上场骑马游玩。
正好早上庄子里牵来五六匹马，大家想换着骑。
就是这些娱乐，白毓从不参与的，嘈嘈闹声中，他带着丫鬟，安静地离开了。
白月娥叫苏兰芷：“芷姐儿的马术极好，可要头个试试？”
旁的姑娘：“是了，芷姐儿快来！”
苏兰芷瞥瞥白毓的背影，鬼使神差的，撒了个谎：“我身体还不利索，你们玩。”
虽然她葵水早就干净了。
姑娘们没再勉强，讨论怎么换着骑。
过了会儿，苏兰芷才对白月娥说：“我也想去后面歇息一下。”
敬天庄是前一任江州府知府的避暑庄园，后来知府贪污落马，庄子流到白家手里，白家没让它荒着，保养得很好。
白家丫鬟领着苏兰芷和落雪来到后面的雅舍。
雅舍是个大院子，精巧雕刻的回廊相连，院内栽着桑树松树，绿意盎然，在暑气里，托出凉意，一方庑山顶亭子隐匿其中，蝉鸣隐隐。
落雪觉出轻巧诗意，感慨：“这地儿真安静啊。”
苏兰芷点点头，静到适合杀人抛尸。
白至孝在外面巡查，不在附近，但那高达七百的恶意度，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她脚步一顿，问白家的丫鬟：“你们白大姑娘，在哪儿歇息？”
……
白毓放下弓箭，捏了一下酸胀的手臂。
虽然以女子之身份示人，不过，他从不落下锻体，好在，白老爷子对这些并不上心。
他握了握拳头。
他不可能一辈子囿于此地，而力量，是关键。
心里算着留风该回来了，他把弓箭放回去。
一路走回厢房，都没遇到人，他自己倒了杯水喝，习惯性地观察周围——桌上，凌乱地摆着几本书，除此之外，看不出还有人用过这房间的痕迹。
就是窗户不知是什么时候打开的，没栓好，被风一吹，“嘎吱嘎吱”发着响动。
白毓搁下杯子，走到窗户处，重新拉回来，也是这一瞬，窗上一样东西掉了下来。
他眼疾手快，蓦地攥住了它，这是一张折得方正的纸，纸的背面，隐有墨渍。
白毓额角微微一跳。
纸张上是熟悉的鬼画符，笔墨都很新，写着两道竖行：【白至孝想害你，慎重提防。】
白毓：“……”
听到脚步声，他把纸收到怀里，留风进屋了，道：“姑娘刚回来了？”
白毓忽的问：“苏大姑娘没有骑马？”
骤然听到白毓说了一句完整的话，留风恍惚了一下，说：“好像、好像没有，她也在雅舍的。”
等白毓走了，留风才捂了捂心口，她和白家一个护院定了终身，方才是去见情郎了，甫一回来，听到白毓的声音，总觉得……
好像比她情郎的声音，还要低沉好听。
…
苏兰芷解了外裳，她翘着小脚，斜靠在榻上，一边翻着新话本，百无聊赖，落雪说了句白大姑娘来了。
有他来找自己的先例，苏兰芷并未惊讶，只是疑惑：“请她进来。”
甫一见到神色冷清的白毓，苏兰芷有种凉快的错觉，还没等她发问，白毓拿出一张纸，放在桌上。
正是苏兰芷不久前，塞到白毓窗户上的纸。
苏兰芷心内咯噔一下。
放就放了，白毓一言不发，他双眸黢黑清寒，眼睑内窄外收，被这样的眼神盯着，无端让人疑心被看透。
光是目光，就逼得她坐正，没好气道：“干嘛？”
白毓鼻间轻吐气息，道：“你写这些，是要做什么？”
苏兰芷不认：“你怎么知道是我写的？”
白毓：“字丑。”
苏兰芷：“……”
她差点忘了，白毓这张嘴就是她讨厌他的原因！
她立刻呛回去：“你心思丑，看我的字就丑。”
两位姑娘拌嘴，落雪在一旁垂着脑袋假做不知，眼前却递来一张纸，白毓对她：“认字么，看看这是什么。”
“诶——”苏兰芷试图阻止，上面写着的东西，不好传扬出去。
能成大户人家的丫鬟，落雪是识字的，她接过纸，正面看，左面看，右面看。
落雪：“姑娘，我心思也丑，还没看懂……”
苏兰芷沉默，竟然到没看懂的程度？
落雪溜了：“姑娘聊，我去看看茶水好了没。”
苏兰芷突然明白了什么，白毓该不会一直没看懂，所以才不为所动吧？
果然，白毓道：“谁也没看懂。”
苏兰芷拿起落雪放下的纸，悄悄挪着遮住半张脸，眼睫忽闪忽闪，小声问白毓：“不会吧，你也看不懂吗？”
意外的是，白毓平直地望着她，淡淡道：“我看得懂。”
苏兰芷撇嘴：“你怎么看得懂的？”
白毓：“我们一起练的字。”
这回换苏兰芷懵了：“有吗，什么时候啊？”
白毓没回这个问题，却问：“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人的想法？”
恶意度这东西，根本没法解释，苏兰芷支支吾吾：“你管那么多呢，我有我的手段。”
白毓嗓音微沉：“以后，不用给我寄信了。”
苏兰芷愣住，旋即反应过来：“你以为我就想管你……”
白毓：“你给我的信，会被旁人偷看。”
苏兰芷：“啊？”
他微微侧过身，看向苏兰芷，外面太阳很大，天色透亮，房内却几分黯淡，将他秾丽眉目里含的神情，也模糊了似的。
他道：“你有想和我说的，写下，寄到学海书局。”
就是那天，苏兰芷和白毓在二层意外相遇的小小书局。
“如无意外，我三天收一次。”
苏兰芷呆呆看着他。
他朝前倾身，双目凝着她，苏兰芷鼻尖轻轻翕动，他雪白的领口处飘来一缕暗香，若掩在流火时节的冷梅，突兀，又独特。
他问：“明白了么？”
苏兰芷：“……哦。”
…
落雪再回来时，端着两盏茶，但已经不见白毓踪影。
苏兰芷一手捧着脸颊，眼瞳空空，神游天外。
落雪小声问：“姑娘，白大姑娘走了吗？”
苏兰芷：“走了……”她突然坐直了，小声说，“老天爷，她也太信我了吧。”
落雪：“？”
苏兰芷想，方才白毓简单几句话，透出的讯息，就是他在白家过得不算好。
堂堂白家嫡长女，怎么会在白家连自己的信件都护不住？搁以前，苏兰芷不一定相信，但从白毓身边遭受的恶意度来看，这不是她想太多。
更没想到，自己能从他那儿，知道了他通过书局，接收信息。
换以前，苏兰芷又怎么相信，白毓会告诉她他的秘密。
所以，她们的关系，或许早就变了。
其实最开始，苏兰芷不是没有想和白毓搞好关系的，但都怪白毓，他可气人了。
这一刻，她突的记起，白毓说的一起练字，那得是他们九岁、十岁的时候，当时苏大人没忘了给苏兰芷启蒙，把她塞去白家的私塾。
是有那么一段时日，她和白家的姑娘一起读书，一起写字。
但其余的她不记得了，印象最深的，只剩白家的香喷喷的米糕。
可真好吃啊。
……
七年前，白家私塾。
扎着双环髻的小兰芷，眼若葡萄黑润，脸蛋白白软软，声音甜糯，同白月娥说：“我有蜜饯，跟你换小米糕。”
白月娥：“我吃完了，你去问大姐姐要，不知道她吃了没有。”
小米糕甜软好吃，小孩们都喜欢。
苏兰芷看向坐在角落里的“小女孩”，他握着笔，后背挺直，似乎一无所查，低头写着西席教的书。
苏兰芷“哼”了声：“我才不找她呢，她说我字丑！我不喜欢她！”
小米糕的话题，很快被引开了，几个小女孩玩起了别的游戏。
白毓维持笔端，一笔一划地写了下去。
箱笼里的小米糕，渐渐的，也没了热气。
下学后，奶母整理着小白毓的东西，有点疑惑：“姑娘不是说要分给同窗的小苏姑娘么，没分出去啊？”
…
……
“姑娘？姑娘？”
弄香的声音，吵醒白毓关于好几年前的梦境，他睁开眼睛，过了会儿，眼中焦距才渐渐清晰。
他也记起，就在早上，他和苏兰芷说开了。
有些事，她想必也能猜到。
和苏兰芷相处有个好处就是，她心很大，从来不会刨根究底，比如，他给息痛丸，苏兰芷不会问他为什么随身带着息痛丸。
又比如，自从他的嗓音变了后，他几乎只和她说话。
因为她最多嘀咕真难听，却从不曾想过，为什么一个“女子”声音会如此沉闷。
所以，即便被她知道这些他本不愿让旁人知道的事，也无妨。
与其他的，没有大干系。
白毓轻揉眉棱，想到画面模糊的梦，皱了皱眉。
……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太信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