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疫情杀人事件》夢遊患者

1、压抑

　　我想，成年后我就没有和父母一天24小时相处在一起过。
　　更何况3月28日这天，我们就因为日常拌嘴而不愉快了。我连续叫了2天外卖，不想和他们同桌吃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饮食习惯早就渐行渐远。我妈唾弃我的减脂食物，我又讨厌我们家常年不变的高油高糖食物。谁也劝说不了谁，渐渐变成，谁也看不上谁。
　　在3月31日这天，因为我们都意识到了之后无法避免的共处，（虽然当时的官方消息是只是封闭4天，但是基于浦东的情况，大家都已经猜到解封之日是不确定的。）我们不约而同放下身段，和对方讲和，说好互相包容，直到解封。
　　但随着解封之日变的遥遥无期，原本限定的共处之日从4天，变成了1个月，再变成了2个月，说好的包容变成了忍耐，再变成了压抑。
　　日复一日在父母激烈的讨论声中醒来，早上7点。不用仔细听也可以猜到，他们的对话大抵是关于为什么又要做核酸了，物业和居委的安排是否不合理？楼里又有人阳了，这样高频率的下楼核算是否会影响我们的健康？能否不去做？……一个人作为正方，另外一个人作为反方，乐此不疲地“辩论“着。
　　7:15 我洗漱完下楼吃饭。父亲仍意犹未尽，看我下来便坐在我对面又开始慷慨激昂地发表起他的主张。父亲的演说是没有条理的，想到核酸就浅谈几句，想到医疗又咬牙切齿地抱怨几句，然后又将话题抬高到民生，实际上说的是物价上涨和他不会团购的事情。父亲演讲时还喜欢眼神对视，当我沉默低下头啃面包时他也要低下头看向我的眼睛，甚至还有用肢体语言表达他的强烈的情绪。面对他外化的情绪，我是有点嫌弃的。但总也无法对他冷脸相对，总会迎合几句，但一旦接住话头，又会没完没了下去。真是一段令人煎熬的早餐时光。
　　“你们有完没完？！累不累？这有什么好讨论的？”每次父亲的演说都是在母亲不耐烦声中叫停。
　　我已经习惯被这样粗鲁地打断了，往好处想，也要感谢这份粗鲁，足以让我在一段没意义的谈话中解脱。我端起咖啡上楼工作去了（居家上班），背后是父亲弱弱地声音：“我们只是在谈谈目前的情势有哪里可以改变的。”然后又是母亲尖酸刻薄的语气：”靠你们能谈出什么改变的方法？就算你们找到改变的方法又有什么用？……” 所有的对话像流程一样，千篇一律。
　　“叮——”短促有力的门铃声响起，这是提醒我们可以下楼做核酸的声音。好似号角响起，我们有序地换上衣服，戴起口罩。在这过程中，父亲还在骂骂咧咧，抱怨着没完没了的核酸检疫，但随着门被打开，他也闭嘴了。我们在乘电梯下楼的过程中遇到了其他楼层的邻居，我们不约而同地对他们微笑打招呼，他们总是夸我们一家和谐美满。
　　8:30核酸回来后，上班时间还没到，我坐在电脑前发了会儿呆，然后漫无目的地在房间里走动，走进阳台看向窗外。因为清晨的绵绵细雨，而被灰色笼罩的城市，却又显得格外的干净。我推开窗户，将头伸出窗外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即便仅仅只是2个月没有遭到人类使用的城市，空气中已经闻不出丝毫机油味了，凉风袭来，是那样的舒爽。人类总是高估自己，说什么保护环境，其实只要人类不存在了，环境自然会变好。没有人类，地球照样旋转。
　　我将头缩回，立刻能感受到明显的反差——室内的噪音如同海浪一般又开始席卷而来。母亲是个非常情绪化的人，如今这样的环境中更是草木皆兵。当她得知楼里有人抗原为阳性，吓得各种打听是哪一户，去了解别人的家庭情况和行为轨迹。根据我对她的了解，接下去她会让我爸打电话给居委，督促他们快点有进一步动作。然后会各种紧张，等会儿要不要下去做核酸？如果那户邻居不自觉也下去了怎么办？如果坐电梯碰到他们了怎么办？又或者他们没有下去，但他们在我们下面5层，因为气溶胶传染给我们怎么办？要将水槽都堵住！等等，他们是不是开着窗？那我们得把窗户关起来……于是妈妈开始大声叮咛我要把窗户关起来。要知道，现如今看来，楼里有新冠阳性患者是非常普遍的事。在感染上新冠之前，她已经成为了一个活脱脱的神经症患者。
　　昨晚的梦突然出现在脑海中——那是小时侯被关禁闭的场景。现在好了，关我禁闭的人也被关禁闭了。
　　在家上班是无聊的。于是我就这样度过了无聊的上午。父母开始忙忙碌碌地打扫卫生和准备午餐。
　　午饭时间也是无聊的，千篇一律的家常菜。而如今没有外卖可以点，有家常菜吃似乎应该谢天谢地了。
　　下午的上班时间是在昏昏欲睡中度过的。无比想念能在饭后买一大杯美式咖啡，然后和咖友在园区闲逛一会儿的日子。此时就很羡慕退休了的父母，他们正坦荡荡地午睡着。
　　下班后又是晚餐时间。晚餐是和午餐是差不多的东西，不懂为什么要吃晚餐。
　　20点是运动时间。通常我会做一小时的有氧。
　　22:30我已经准时躺在床上了。父母比我更早，也许8:30就已经躺在床上了。父母年纪并不大，父亲总说生活太无聊了，不如早点睡觉。母亲则是躺在房间刷手机，听小说。父母是分房睡的，我觉得挺好的，各自有各自的空间，安安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