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靡》揶揄大人

26、行野之二

　　转眼就到了约好的见师母这一天。
　　卓希按约定的时间到了某茶馆，在一道很繁华的街区，但着实难找，在辅助飞行器的帮助下才在摩天大楼的半腰找到入口，招牌很小，又或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在座的茶客不多，却都是很熟稔的熟客做派，老板也在古色古香的柜台上一口口浅品着，眼睛盯着光幕上古早的段子，图像不是很清晰，人物言语动作之间偶尔引起茶客的稀稀落落的笑声。
　　卓希穿过一层待客区从楼梯往二楼走去，老板却叫住了他，“小兄弟，拿壶茶。”
　　卓希转头顺着老板的手看向一处茶台，随即向老板点头示意了一下，折了回去，思虑了会，提了一壶玫瑰薰衣草。
　　迈进一隔间时，一妇人稍显沧桑不失优雅的声音传了来，“小希，来了啊。”
　　卓希在矮花架前站定时才看到师母，正坐在矮榻上侍弄着茶水，茶已经有淡淡的香气传出，拟火仪的火候正好，看这架势，已经醒了茶，“师母，”
　　“来的正好，这茶刚煮上，”
　　卓希看到了师母的容貌，还是那般典雅，只是多了岁月的痕迹，使人更沉静了。
　　卓希自觉坐到了茶台对面。
　　“小希，你也有茶啊，”
　　卓希这才想起自己的多此一举，不知该往哪里放。
　　师母接过他手里的壶，笑了笑，“这是给我拿的么，那就先尝一尝。”
　　抿了一口便放下了，“是不错。”
　　二人静默片刻，师母又道，“这茶是昨天刚运来的，很新鲜，要花费的气力也不少，我给你说说，先掐着时间点把盛开的昙花摘了，风干后泡到槐花蜜里，直到脱水的花瓣重新舒展，之后又一朵完整的昙花就又出现了，在无菌环境中阴半月，这样槐花的清甜就会更深入，煮的时候混着少量金银花、陈皮一些佐料，香味四溢，但不会甜腻，第一次三十度的温水过一遍醒昙花，第二次沸水凉到五十度之后直接泡进去，在恒温加热器上以五十度煮十分钟，便可直饮，你看，这香味是不是出来了，”说着给卓希和自己面前的杯子各自醒杯，之后添满了昙花茶。
　　清甜和清冽交织，辅料丰富了口感的层次，前中后调回味无穷，很不错的样子。
　　只是他无心喝茶，听了这么长时间，紧绷的心早已在弦上，“师母，您，…，何老师，…”
　　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眼睛微眯起来，“何老师？以洛啊，真是久远的事情啊，已经二十年了，我也老了，想想当年的事情，是过于莽撞了，年轻气盛的，
　　“小希你也不容易，这么些年，在冬眠舱过来的吧，我当年看着你们几个被推进冬眠舱，那情况已经很不容乐观了，血肉模糊骨肉分离的，阿洛的眼珠子都掉出来了，我就想啊，你们谁会醒过来呢，结果我还没想清楚，小悦就挣扎着要出来，不知道是为什么想来这个世界，入目所见全是脏污，这么好兴致？”
　　师母语气平淡却听得卓希心惊肉跳。
　　“那夙玉的小喽啰见我也不太好，要顺便把我拉进冬眠舱，这不是闹鬼吗，我还有孩子呢，要不小悦怎么办，他会冬眠？我可不敢冒这个险。”
　　卓希斟了一杯玫瑰薰衣草隔着小茶桌端给了师母。
　　“谢谢小希，”
　　微微抿了一口，又接着说道，“我抱着我的孩子啊，跑了很久，那小喽啰追了没多远就回去了，但我可去哪啊，这多犯愁，以洛还在舱里躺着呢，我们的家也没了，生和死都是很难的事情，生的话勉强苟着也是生，可谁的死又是勉强死一死呢。”
　　卓希握住了师母放在茶桌上的手。
　　师母微微苦笑以示回应，“真是不怎么美好的回忆。”
　　是要打住不再说的意思，卓希明白师母。之后可能便是涉及邵宁的事情了。
　　“小希，你和小悦见过面吧，他偶尔和我说起你，可能是在市政中心的时候吧，说你每天脸上都没有笑容，即便笑也透着一股郁结，来，现在在师母面前，…”随后把眼神盯到了卓希脸上。
　　卓希有些不好意思，窘迫地笑着。
　　“何以洛也不在了，怕是你也笑不出来了，…”师母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唇舌间。
　　……
　　无疑，师母是了解他的，卓希的人生不存在向前看向后看一说，他所有的人生都在向何以洛看，向何以洛出现在他生命里的那几年看，那是他一生的向往，再看别的只会是索然无味。
　　……
　　夙玉看着孤零零的对接信息，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怜。也是二十年前，他大概二十多岁，帮着父亲处理政务，那时候的父亲不能算和善，内外之间一手遮天，从小自己就在父亲的神话传说下长大，神话也在不断扩大，从盘活一个濒死的军工通信企业发展为投资大亨，之后直接促进了冯诺的脑盘理论在十年时间内落地量产，之后又作为有力的手段得到市民的支持，直到最后旧政府以及大区政权的消失，周边的声音没停过，
　　“你要加油超过你爸爸唉，不过你爸爸真的好厉害，你估计很难超过，持平的话也不太有机会了，那就你爸打江山，你守江山怎么样。”这是秘书叔叔说的。
　　“小包子，上几年级啊，你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开始创业了，你得好好赶上你爸爸哦，对了，我是你爸爸的同学。”他知道，他爸发达了之后这人就贴上来了，跟橡皮糖一样。
　　“打回去呀，那么毛病，谁惯的他，一天天就知道嘴贱。”这是当时的贺奕阳说的。
　　“就做好自己就行，管别人干什么。”这是在贺氏的大学躺在草坪上跟贺奕阳吐槽的时候树上传来的慵懒声音，他没看清是谁，后来那人跳下来的时候才看到，一个在树上睡觉的不拘少年，这是他和卓希的第一次见面。
　　后来他才知道便是那个大名鼎鼎的离职来贺氏大学的何以洛的学生。
　　虽然他并不认同卓希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