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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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你好！
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写信了。
我应该没给你写过信吧，你收到会不会觉得很唐突？
写信也是突然间决定的事——下午我在逛西西弗书店，看到漂亮的信笺纸，忽然有了购买的冲动，于是我就买了。结账的时候我又忽然想写信，然后就想到了你。
嗯，是的，我想给你写信。
可是写什么呢？哈哈，下笔我倒有些困惑了。
我们好些年没有联系了。
你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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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冷啊。
一夜降温十度。李敏穿着短袖和九分裤 ，打着把破伞，在瑟瑟秋风中，瑟瑟发抖地躲进了楼道。
外面的雨小却很密，被风吹得一会儿往南、一会往北。
“今天不上班？”门口烟摊织毛衣的大妈冷不防问。
李敏收了伞，雨水沿着伞尖簌簌滚到水泥地面。大妈的毛衣刚刚排头，李敏点了根烟，吸一口，吐出，才道：“上。”
大妈瞧他一眼，“下班了？”
“差不多吧，”李敏又吐一口，青烟飘向外面，“今天送到机场就行了。”
“你做什么的，小伙子？”
“司机。”
大妈又抬头瞧他一眼，黑色短体恤、露脚踝的牛仔裤，一双灰白难以分辨原色的运动鞋，短袖下隐藏着一个看不出内容的纹身。
“那时间比较自由吧。”
李敏笑了下，看着大妈翻飞的手指，“比不上您。”
大妈也笑了下，说：“对了，今天又有你的信。”说着从摊子下面拿出文件袋，“602室收。”
李敏正要接，大妈一下又收回去半分，睫毛翻飞着八卦之光：“一个星期一封？女朋友吗？这年头写信，这么浪漫？”
李敏不置可否地笑了下。
大妈的眼神充满内容。
李敏摁掉烟头，拿过那份信——顺丰快递的文件袋，上面贴着：吉祥路338号六栋602收。
他漫不经心地笑一声：“我也不知道这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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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敏住在吉祥路338号楼栋602室。
这是城乡结合部的老房子。六层砖房，外立面脱落得像孩童撒尿的床单。楼道里贴满了小广告，从“房屋出租”到“尖锐犹湿”甚至到“qz迷药”，一应俱全。楼梯基本都是出租户，上上下下多是外来打工族。老房子隔声效果都奇差，一会儿是夫妻吵架孩童哭啼，一会儿又有不可言说的哼哼唧唧。
半年前，李敏在堂哥的安排下，进了一家网红公司给人当司机。三个星期前他住的地下室被清理，重新租了这个602室。
无他，便宜而已。
单间，一个月450块。
602是一个50平的两居室，没有客厅，进门就是玄关，两间卧室一南一北都朝玄关开门。和李敏同住的是个东北的货车司机，不知姓名，自称老张。老张经常跑货，住北面的次卧——那间更便宜，一个月只要300。
也正是因为老张不在，第一封信落到了李敏手里。
那是李敏搬进来的第二天。
李敏下班回来，站门口抽烟。他喜欢站在楼道口抽一根烟再上楼。刚点着，大妈便说：“抽烟呐？”
李敏应了声：“嗯。”
大妈说：“你有一封文件。”
“我有文件？”李敏问。
大妈笑一声：“我这里除了是这几栋楼的房屋中介中心，也是快递收纳中心。”说着拿出一个快递袋子，“写着602室收，没写谁。不是你就是你的舍友老张，呐，给你，带回去。”
李敏有些疑惑地拿过来，文件上确实写着“吉祥路338号六栋602收”，没写收件人姓名，寄件人也只能看到来自B省。电话中间被打了码，尾号是5566。
他用手摸了摸，很薄，很软，里面应该是纸质的东西。
再看一眼寄件地址，依旧茫然。
李敏灭了烟头上楼，将信封放到鞋柜上。
中间老张回来过一次，说不是他的信，没人会给他写信。于是信封就这样无人看管地放在玄关柜子上。
过了一个星期，快递的文件又来了。
李敏拿着第二封文件回到家，乜到鞋柜上的第一封，一束夕阳照在上面，“602”三个数字似乎在熠熠发光。
李敏拆开了文件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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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你好！
不知道第一封信你收到没有。
这么多年过去，时过境迁，我不知你是否还在那里。我好久没有回A市了，现在是夏天，楼栋后面的葡萄架上应该挂满葡萄了吧？今年还有鸟儿来啄吗？我记得以前四楼的刘大爷总会给它盖一个网，但还是免不了被偷腥的鸟啄地零零落落。有一年你去摘了葡萄分给大家吃，入口的第一嘴我就眯起了眼睛——那个葡萄好酸！
哈哈，童年的趣事现在想起来仍是让人忍俊不禁。
遗憾的是，我只在这里待了三年就走了。想想我们后面的这么多年，都是分大于离。不过每次相聚都是愉快的，成长也意味着分别，不是吗？
不过挺奇怪的，每次为数不多的相聚，我都记得挺清楚。
我最近在整理旧物，忽然有一些茫然。
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时刻，觉得忽然某一些瞬间，并不是你记忆里的那种？
等我整理一下，下次告诉你。
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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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不多，像个说废话的小作文，没讲什么正经事情。李敏两三分钟就扫完了，又将信纸正反翻看——没有起头的姓名，也没有落款。
看这行文的口气和清秀的字迹，应该是个小女生。
李敏把这两封信随意扔在了桌上。
不过第二天回来的时候，他特意去六幢后面转了转。那里果然有个破败的小花园，楼栋之间的空地上摆了几个脏兮兮石凳，草地上是人们随意扔掉的塑料袋和果皮。他无法想象这里曾经种过葡萄，他仰起头在空中用目光描摹出一片葡萄架子——也许它们曾经是这样的。
做完这个动作，李敏觉得自己有些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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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来得很规律，都是每周一送到。
李敏左手提着湿哒哒的雨伞，右手夹着文件，走到门口便听见房间里传来充满动感的音乐。打开门，室内烟雾缭绕，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正在兀自舞蹈。女人见到李敏稍微一愣，李敏没说话，女人关了音乐，老张从厨房出来：“哟？回来了？”
李敏把伞立在墙角：“嗯。你也回来了？”
“这是小丽。”老张笑呵呵地说。
李敏点头打了个招呼。
“待会一起吃？”老张说。
“不了，我约了人，待会要出去。”
老张笑意盛放，对小丽说：“你声音小点。”
李敏说：“没事。我先进屋了。”
老张伸长脖子，热情好客：“真不尝点？”
李敏关了门。
李敏搞不清楚老张是否结婚、是否有孩子，这些跟他没关系。他们只是偶尔见一次的舍友，他只知道老张肯定不是本地人——A市是南方。但老张每次回来必然会带个女人，上两次是同一个，这一次换了个小丽。不过女人从不留宿。李敏把信扔到桌上，换了件牛仔外套出门。
外面的小雨没停。
出了楼栋往西走，经过那个铁迹斑斑的腐烂大门，右手边是一溜平价底商。有超市、有四川盖浇饭、有面馆也有便宜旅馆。李敏在常去的面馆点了个西红柿鸡蛋面。热气腾腾的汤面让他在这阴雨的天气里感到舒服。他一边吃面一边刷手机。公司的司机群聊得热火朝天。
甲：今天公司又新签了两个网红。
乙：怎么样，长得漂亮吗？有没有照片？
甲：[图片][图片]我偷拍的。
丙：这鼻子整的太厉害了吧。
乙：眼睛还不错，大双眼皮，我喜欢。
甲：图一皮肤好嫩。
丁：草，胸真大。
乙：她们真一个月随便□□万？
丙：真他吗羡慕。就镜头前随便说说，撒撒娇，这钱来得真爽快。
丁：□□万算少的吧。人家还有其他收入。
甲：我这么说别觉得瞧不起我，可我他么真想被她们包养。
乙：哈哈哈哈，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癞蛤蟆想吃……？
甲：什么天鹅，都不是些什么好鸟。咱又不是不知道。
丁：不是好鸟也轮不到你啊。包养一个司机，白天就别做梦了。
丙：咱哥几个也就李敏能去试试，毕竟年轻又帅，话还少，冷冷的感觉。女孩子就喜欢这种让人高攀不起的感觉。
乙：哈哈哈，对，李敏去试试。
李敏喝完最后一口汤，嘴角扬起一点笑，他打了三个字：滚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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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敏在店里坐了一会儿，等到雨基本停了才起身往回走。他在这座城市没什么朋友，在吉祥路倒有一个新认识的朋友——一只黄色的野猫。路过一幢时候野猫过来蹭他，他蹲下身逗了会儿猫。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漂亮的油漆在阴霾的湿润暮色里格外醒目。
E300L。
李敏认识。
车停了一会儿，副驾车窗降下来半分，有双眼睛朝外看来。是个男人，不老，目光沉静。李敏顺着他的目光转身，身后是棉纺厂六栋灰不拉几的旧住宅，有的人打伞，有的人不打伞，灰蒙蒙的天色下，表情都看不真切。
这有啥看头。
再回身，车辆发动，开走了。
李敏的脚也麻了，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回家。
玄关的女士阳伞仍在。厨房的水槽里堆叠着碗筷。老张的房门紧闭。
他进了自己的房间。
压抑的呻吟和粗重的喘气从隔壁传来。
李敏坐在床上，感到心烦意乱。他瞄到今天拿上来的第三份信，打开了它。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