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日不风波》再三斯

42、嘲讽

　　沈新乔还以为他要忍到下午出门后再发作，谁知这家伙没那么好的耐心，趁他妈做饭的功夫把沈新乔堵在房间里。
　　“你干嘛？”他刚扯住睡衣准备换衣服，见他进来又放下。
　　杨林森反手锁门，眼神死死盯住他。
　　“说话啊？”沈新乔被他盯得心里发毛。
　　“你去见孟均洪了？”杨林森声音低沉。

　　沈新乔知道他是真生气了，以前被逼急了也会阴沉一张脸，或吼或骂，更多是拿沈新乔没办法，玩笑着发脾气。
　　他真生气了沈新乔还是有点怵，解释道，“他昨天约我吃饭……”
　　“他约你，你就去！”
　　沈新乔：“我是想去套他话。”
　　“你套到了吗。”杨林森眉头紧锁，“怕不是自己让人套去了吧？”

　　沈新乔也来气了，“你什么意思？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管得着吗！”
　　一句话把杨林森噎的要死，呆站着粗喘几下又问，“卡是怎么回事？他给你的什么卡？”
　　“他名下娱乐场所的会员卡。”
　　“为什么给你？”
　　孟均洪那些肉麻恶心的话沈新乔说不出口，支吾道，“就是随手送的，让我消费吧。”
　　杨林森一听就知道他在说谎，“除了给你卡，还说了什么？”
　　沈新乔忍无可忍，“你查案呢？等我什么时候犯罪了再来查。”

　　杨林森拿他一点招都没有，气得在桌子腿上踢了一脚，一屁股坐上面，“陈远上次提醒过你，忘了吗？让你别去招惹姓孟的，你偏去！你以为自己多聪明，玩得过他的心机？”
　　沈新乔觉得他简直是岂有此理，还敢踢桌子，用力推他出去，“滚滚滚！”
　　杨林森反手擒住他两个手腕，“以后不许去见他，听到没有！”
　　沈新乔挣扎几下挣不开，怒道，“我凭什么听你的，你算老几？松手！”

　　这种幼稚的话除了小孩子，没哪个成年男人骂得出口，杨林森绷不住哈哈笑起来。
　　“神经病！”沈新乔骂道。
　　杨林森收住笑，认真道，“别再去见他，姓孟的这种人什么阴招都使得出来，你防不胜防。”
　　沈新乔心里明白他说的对，但介意他刚才的恶劣态度还说自己不聪明，没好气地嗯了一声。

　　杨林森这才稍稍放心，拿过那张卡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自言自语道，“这卡印着姓孟的名字，跟普通卡不一样，他应该不止发出这一张，凭卡进去指定也不是为了消费，应该有特殊的事做……也就是说每个娱乐场所至少有一间房是专供姓孟的干这种事，既然如此，是不是可以猜测不可能只有一间。”
　　沈新乔随着他的思路，“冲这个……服务去的人都会有一张这样的特殊卡？”
　　“也许是。”杨林森点头道。

　　吃完饭就出发，沈新乔以为去沈雪莲家里，杨林森却说去学校，
　　“没开学她怎么就返校了？”
　　“她只回家一天就走了，家里住不下。”
　　沈新乔：“家里住不下？什么意思。”

　　出了小区，沈新乔一直没见他开车，杨林森带他过马路到斜对面公交站，一辆车等在那里。
　　上了车发现司机是毕行，沈新乔挺惊讶，每次查案，跟在他身边的多数是是毛元元和马俊。他俩都很年轻，没什么经验的样子，而且都挺崇拜杨林森，他也有意教导。
　　毕行几乎没跟杨林森搭档出警过，他是组长，而且总有些高傲的冷漠疏离感，似乎也不把杨林森放在眼里。

　　“毕警官好。”沈新乔先问好。
　　毕行点点头，淡淡地答应，“沈主任。”
　　他俩坐后座，杨林森接着刚才的问题解释道，“沈雪莲爸下岗了，她妈腿也有点毛病，走路不方便，一直没工作，她还有个哥哥，爷爷奶奶也在世。一家人住在她爷爷以前单位分的旧房子，只有八十多平，哥哥今年结婚后，就没有她住的地方了。”
　　沈新乔敏锐地发现重点，“她有个哥哥？她也是超生的？”
　　“不是，她是收养的，因为生病被扔了，她爸在路边遇见捡回来的。”
　　沈新乔心里突突跳，实在太巧了，沈雪莲的命运跟张强妹妹一模一样，都是因为身体有毛病被丢弃的女孩。

　　到学校下车前，沈新乔再次跟他确认，“你们到底有没有证据，给我透个底。”
　　杨林森搓了搓脸，“你就当有。”
　　“什么叫就当有？就不能给我个明确的说法，搞得我很迷茫。”
　　毕行神色不削，“按规定和队里的意见，直接把她带回去审，哪会这么麻烦。”

　　沈新乔听他的意思，应该只有杨林森一个人意见不同，多此一举让沈新乔跟沈雪莲见面。
　　他不免后悔，不应该当着外人面跟他呛，尤其是杨林森的同事。以前毛元元和马俊时他习惯了，这俩人也嘻嘻哈哈跟着闹，毕行不一样，他本来就瞧不起杨林森。

　　三人一起进去，宿管把他们带进女生宿舍。快要开学了，已经有学生返校，沈新乔让宿管去通知在宿舍的女生，有男性进来尽量回避，而且让她在外监管。
　　毕行见他安排缜密，面面俱到，不由得目露欣赏，一直疏离的眼神温和许多。

　　宿管和两个警察在外面，沈新乔敲门进去，沈雪莲穿戴整齐，像是做好准备等待他多时了。
　　高二宿舍八人一间，房子和陈设都很破旧，沈新乔想这环境还不如十几年前他上高中时的宿舍。
　　加上这个房间又背阴，大白天也要亮灯才看的清。一个小小的电灯泡挂在房顶，跟一捧萤火虫的光亮差不多。

　　沈雪莲穿了件水红色的外套，是七八岁小女孩流行穿的样式，大衣领带着花花绿绿的木耳边。
　　一般十几岁少女穿这种幼稚衣服会显得不伦不类，偏偏她穿着却异常合适，娇俏可爱又不失风韵。

　　“这是我的床，沈老师，你坐这里。”沈雪莲拍了拍靠门边的下铺。
　　沈新乔本想搬个小板凳坐她对面，一想面对面的姿势像是审问，只得过去掀起床脚的褥子坐在床板上。

　　“警察是不是在外面？”沈雪莲两手杵在床上，像个调皮的女孩子，耸肩笑问。
　　沈新乔没瞒他，“是。”
　　“她们已经问过我了。”沈雪莲转头看过来，“沈老师想问什么？”
　　沈新乔已经想好了，决定单刀直入，“你认识张强，为什么上次警察询问时说不认识？”
　　沈雪莲抿嘴笑，像是在嘲笑他这个问题幼稚，“还能因为什么？”
　　说完她突然反应过来，目瞪口呆。哪怕警察审问她都没直接承认认识张强，沈新乔却拐个弯让她默认了。

　　沈新乔不再深入，换个话题像是随口聊天，“你怎么上了新阳中学？我看过你的中考分数，够上普高。”
　　沈雪莲说道，“新阳中学给我免学费，每学期给我补助500块钱生活费，我爸妈就答应了。”

　　高中为了升学率，招生时抢优质学生会免学费和补助。有些条件差的优生会因为补助选择相对不太好的学校，但也是在差不多等级的学校间选择，没见过放弃普高上职高的。

　　“你自己呢？想上普高吗？”
　　沈雪莲摇摇头，“不知道，去哪儿上都一样。”
　　“还是有区别，普高考大学的几率更高，学习环境相对好一些。”
　　沈雪莲提起嘴角冷笑一下，神色嘲讽。这还是沈新乔第一次在这个美丽的女孩脸上看到负面情绪，而且她今天总是一种历尽千帆的过来人态度，嘲笑沈新乔的幼稚与无知。

　　过了几分钟，她突然转脸注视沈新乔，问，“沈老师，你觉得我漂亮吗？”
　　沈新乔心里忽悠一下，微笑道，“漂亮。”
　　“你也很英俊，”沈雪莲嫣然一笑，“是我见过最英俊最有气质的男人。”
　　沈新乔不懂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没接她的话，只是客气道谢。

　　沈雪莲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继续说道，“如果我是个男的，我也愿意漂亮英俊，风度翩翩。可惜我是个女孩，还是个被家人抛弃在垃圾桶里的残疾女孩，漂亮只会是罪孽！”
　　沈新乔知道她愿意开口了，问道，“林丽娟他们欺负过你？”
　　“欺负？什么叫欺负？”沈雪莲冷笑，“她们是恶魔，是畜生，比这个世界上最肮脏恶心的东西还要坏一万倍。我希望他们被千刀万剐，一块块割下他们的肉，砸烂他们的骨头扔进粪坑。”
　　……

　　这是怎样的恨？她整个人被仇恨燃烧，毁天灭地想要同全世界同归于尽。
　　“他们伤害你，你应该报警。”沈新乔说。
　　“报警？”沈雪莲冷声嘲讽，“沈老师，你真搞笑。”
　　沈新乔不理会她的讽刺，问道，“你报警过吗？”
　　“没有，”他一直平淡的态度让沈雪莲有些泄气，“他们威胁我，如果我报警就杀我家人，还把我的照片曝光出来，”
　　“他们是谁？除了林丽娟还有谁？都是学生？”

　　沈雪莲一笑，“如果我说有老师，沈老师相信吗？”
　　沈新乔遍体生寒，“我信不信不重要，你跟警察交代清楚是哪些人，警察查明后自然绳之以法。”
　　沈雪莲不说话了，沈新乔不跟着她计划好的思路走，让她一肚子的情绪发泄不出来。

　　沈新乔问道，“你是怎么认识张强的？怎么知道他有个妹妹？”
　　沈雪莲幽幽地说道，“你怎么不问张强？”
　　沈新乔：“……”
　　沈雪莲像是突然想起好玩的事情，起身道，“沈老师敢陪我玩一次笔仙吗？请张强，你亲自问他。”
　　沈新乔欣然一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