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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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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流拉着枕槐安去了得有一个多小时,也不知道干了什么,回来的时候还给江殊彦吓一跳。
几个人转天起得都不算太早,从冰箱里拿出鸡蛋面包,简单吃了早饭,五人背着仨包,挤在一辆车上往天门山脚下去。
天关山不算什么有名的景点,即使在旅游旺季游客也不算多,没有缆车,要徒步攀登,而且登顶后只能原路返回。不过修出来的带上走出来的,岔路不少,倒是不枯燥。山上没有小卖部,就偶尔有三两个老人家挑着扁担在山路上边走边卖,也算是可遇不可求了。因此水和食物都要装包里背着,好在天公作美,预计一整天都是多云阴天,不用再带上遮阳的伞。
山路平缓,大多数路段都是走一段缓坡再上几个台阶,爬起来不怎么累,但奈何爬山的体虚。
沈语秋本以为自己会是第一个走不动喊累的,要不就是枕槐安,结果没想到有人比他俩还虚。
估计才走了三分之一都不到,江殊彦直接瘫在了凸出的观景台上。也顾不上衣服,盘腿就往地下坐。剩下四个人围着他,一个角站一个。
“咱就不能换个站位吗?”江殊彦累得话都比平时简短了,“我跟个落网逃犯似的。”
沈语秋移到沈闻枫身后,从背包里拿水喝:“也不知道你体侧一千米怎么跑下来的,比我还虚。”
“你虚个屁!回回体测也好跑操也好你跟个兔子似的我都逮不着你影儿!”江殊彦撇他一眼,回过身把书包往脑袋下面一枕,就那么躺地上了,“走下来的啊,有时候运气好老师数得不严还能少走一圈。”
旁边四个人,一个一副看神经病的眼神的,一个对他抽风行为漠不关心的,还有一个看笑话的,江殊彦往边上挪了挪,盯着奚流,拍拍地面:“小鱼哥,来来来,一起躺会儿。”
被点到的奚流毫不犹豫,学着江殊彦把包扔在旁边,挨着他躺下。
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转头看向沈语秋。下一秒,同时窜起身,趁着沈语秋没反应过来,一个抱上半身,一个抱下半身,按在地上强迫其加入随地大小躺的队列。
沈语秋试图起身,但左边一个奚流右边一个江殊彦,动不了半点。一番挣扎下来,本来不累的这会儿也有点累了,仨人俩躺着一个坐着,短暂的平静过后,沈语秋和江殊彦对视了一下。
结果俩人都没憋住笑。
于是江殊彦选择再次看向奚流。
三秒钟的眼神交流后,这次两人同时将目光移向了枕槐安。视线相交的一瞬间,枕槐安立马抬手握住自己的辫子,咬着另一只手腕上的头绳扯下来一半,要把头发盘起来。
“别扎了别扎了,不弄你。头一次见你扎高马尾,好看。”奚流爬起来抢过枕槐安手上的头绳,转身背对着他,“帮我拍拍土……起来啦孩儿们!接着走了!”
江殊彦磨磨蹭蹭躺着不动,等沈语秋站起身拍完土,才朝他伸出手拖着长音说:“沈语秋,拉我一把。”
声音与转角后传来的交谈声重合,沈语秋没太听清他说的什么,也不打算听清了。四个人不管是刚站起来的还是靠着栏杆的,齐刷刷大步往前走,此时地上躺着的只是个熟悉的陌生人。
沈语秋是嫌他丢人,枕槐安估计也是,沈闻枫属于跟着他弟走。但江殊彦十分确定,奚流走过去的时候绝对是在憋笑。
还憋得很敷衍,就差把幸灾乐祸四个字直接写脸上了。
往前走了几十米,众人才放慢脚步靠边让后面的游客先过去,等着江殊彦追上来,然后在他张嘴前直接转身就走。
沈语秋伸手去拎沈闻枫肩上的包:“我背会儿吧。”
“没事。”沈闻枫侧身躲开,握住伸过来的手,在身侧轻轻晃着,“还不累,一会儿再给你。”
“小树——”奚流整个人扒在枕槐安背上,压得枕槐安一踉跄,“我累,帮我背会儿嘛。”
“行啊。”枕槐安抬起手臂,手掌朝上等着他把背包带挂上来。
“嗯……”奚流保持半挂在枕槐安身上的姿势,半拖着往前走,“直接背我吧要不。”
抬起的手臂流畅地向后甩,正扇在奚流脑门上:“滚。”
奚流被打了也不躲,只是笑呵呵地站直了好好走,就剩个胳膊还搭在枕槐安肩上。
江殊彦看着前方,左一对勾肩搭背,右一对牵着小手,莫名有种自己很多余的感觉:“你俩要不考虑考虑帮我背会儿呢!我是真累啊!沈语秋你刚才不还说我虚吗?要不照顾一□□虚青少年?还有怎么又是我落单啊,分房间就我自己,轮流背包也就我自己。不是我怎么突然有种我不该出现在这的感觉呢……干嘛!我我我,我闭嘴还不行吗!”
沈语秋气势汹汹转身往回朝着江殊彦走过来,在对方如临大敌的眼神下,一把拎起他肩上的背包。但背带还挂在江殊彦身上,没拎下来:“啧。到底用不用帮你背?不用我松手了。”
“用用用!”江殊彦立马摘下背带递给沈语秋,“还是我亲爱的同桌对我好,虽然估计很快就要变成前同桌了,毕竟你肯定要……”
接收到沈语秋“敢说漏嘴就等死吧”的眼刀,江殊彦紧急调转话头:“……嫌我吵要跟别人坐。”
不知道沈闻枫是真的没察觉到什么异样随口一问,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方便试探:“这么肯定你俩能分到一个班?”
“我俩选科一样啊,肯定一个班。”江殊彦说。
沈语秋看了眼沈闻枫,确定对方没有回头,按着江殊彦的嘴往后推了他一把以示警告,指向右侧的坡,没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我们抄近路吧!”
脚下的路段整体呈之字行,坡不算陡,可以扒着树干踩着泥地直线上去。沈语秋第一个跑上去,沈闻枫跟在后面护着他。两人率先爬上去,确定没什么问题,喊其他人也直接上来。
显然,不走寻常路可比爬楼梯有趣得多,再往前走了不知道多远,道路与山体成V字,多了些裸露的岩石,高低错落在一侧。沈语秋随手把江殊彦的包塞给枕槐安帮忙拿着,双手一撑翻到岩石上,蹦上蹦下地踩着石头继续往前走。
刚到手里的包还没背上,就被奚流连着自己的包一起塞给了身后的江殊彦。枕槐安被他拉着走到一块比较矮的岩石旁,往回抽了抽手:“你自己去吧,我走台阶。”
“上去吧你!”奚流绕到枕槐安身后,环腰把人抱起来举到石头上,自己再爬上来,催着他往前走,“那么喜欢走那小扁台阶等回去带你爬天桥。”
沈闻枫朝沈语秋嘱咐了句小心,转身朝江殊彦伸出手:“你也去吧?包我拿着。”
“不用了,”江殊彦把包背上一个,另一个抱在怀里,“我怕摔死自己。你不去吗?”
“不了。”沈闻枫回过他,快走几步到沈语秋旁边跟着。
打闹着边玩边爬,到登顶也没感觉太累。除了江殊彦。
山顶有个观景亭,江殊彦到地儿就靠着柱子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拉开背包边找吃的边控诉他们四个铁腿铁胃,不累就算了,这都几点了也不知道饿。
大概是玩得开心了,沈语秋确实一点也没感觉到饿,但还是跟着沈闻枫找了个台阶,并排坐着吃了点东西。
奚流带着枕槐安爬到亭子后面的一块巨石上坐着,就那么安静的坐着,没有动作,也没有话语。
山雾缭绕,湿得人喘不上来气。
看着江殊彦塞了两口面包就毫无自觉地跑去发光,枕槐安笑出了声。
“笑什么?”奚流问,眼神也看向台阶上的三个小孩。
枕槐安声音带着笑,视线依旧停留在少年们身上,眼底是快要溢出的温柔,和怀念:“你看江殊彦,亮不亮?”
奚流一挑眉,问:“他俩果然?”
“嗯。”枕槐安应道,“你也看出来了?”
“隐约感觉有点不对劲吧。”奚流回答。
“他俩还以为自己藏得挺好呢。”枕槐安笑着说,依旧没转过头来看他,顿了几秒又问,“你不介意?”
“嗯?”奚流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随口答道,“这有什么。”
石面上的两人重归无言,枕槐安看着打闹的少年们,奚流偷偷看着身旁的枕槐安,躯壳里装满了各自的心事。
奚流有些庆幸,又有些后悔。
庆幸自己那晚起了夜:庆幸自己拖延,次卧门把手坏了都没修;庆幸自己因为那天见到的场景而没有贸然行动,没有用一开始几乎等同于玩乐的感情揭开他的伤疤、把他推远;庆幸自己突发奇想去望河找枕槐安,又跟着他来到郁流;庆幸自己随口说的旅游计划,成为了让自己认识完整的枕槐安的契机。
但又忍不住后悔。如果自己再主动一些,如果自己再纠缠一些,如果自己再多问一些。是不是五年的时间就足以让他走出来了。
是不是五年的时间就足以分走那个人一半的位置了。
所幸现在也不算晚。
指间一下下地缓缓挪动,像试探,又像是躲藏。
相触的一瞬间,枕槐安蜷起了手指。
视线仍旧看向少年们,只是挨着奚流的那只手握成了拳头,往回收了收。
奚流也收回了手。
没关系。
反正自己还有很多个五年。
收回的手背一凉,在大脑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之前,手掌已经伸出去接了。
枕槐安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心底也是灰压压的一片。
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站在了亭子里,旁边是握着他手腕的奚流,眼前是织成网的雨丝。
“我们要不回去吧。明天就回去。或者去别的地方。”
枕槐安攥紧了衣袖,声音不大,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奚流听的。
几个小孩还在一旁讨论要不要冒雨下山,没人注意到这边的不寻常,也没人听到枕槐安突然要改变的计划。
但奚流听到了,连那声音中掺着的微不可察的颤抖也听到了。
“那天雨停了吗?”他问。
“啊?”枕槐安终于看向他,眼里还带着点茫然。
奚流直视他的眼睛,放慢了语速,重复自己的问题:“你上次来,那天的雨,停了吗?”
“没有。”枕槐安扭头移开了视线。
“看着我嘛。”奚流握在对方腕上的手向下滑,牵起枕槐安的手,捏了捏掌心,但又想到还有别人在旁边,“算了,不看就不看吧。”
“会停的,我保证。”
奚流依旧用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但枕槐安听得很清楚。
他说。
“这次会停的。”
即使是一样的地点,一样的行程,连这场雨都是。即使一切都巧合得离谱。
但雨会停的。不会再发生那样的灾难了。不一样了。都过去了。
用新的回忆盖去过往的苦痛吧。
将它们埋葬吧,让它们腐烂吧,只留下一座墓碑在心底。让伤口痊愈吧,只留下狰狞的疤痕,即使再看到,再提起,起码身上不痛不痒。
至于那道疤,至于那背后的记忆,便将它覆盖吧。
多看看眼前吧。
多看看身边人吧。
多看看我吧。
雨势来得凶猛,去得也匆忙。那边还没商量出来是淋着雨下山还是等等雨停,老天先替他们做了决定。
下过雨的道路湿滑,只能老老实实走正经路下山。鼻尖萦绕着雨水混着泥土和草木的味道,湿漉漉的空气包裹在周身,时不时有几滴水珠从枝头叶片摔落。少年们走在前面,奚流放慢了脚步,跟在枕槐安旁边。距离控制的刚刚好,既能几步追上去,又听不清另一边在说什么。
刚刚好的距离下,两人却又是难得的安静。
枕槐安像个机器人一样往前走,微微低着头,双眼对着路面,身体跟着脚步一起一伏,走着走着,又突然抬头看向奚流:“要不还是……”
话还没说完,身体便失了平衡往下倒,被奚流捞了一把,才没直接坐在地上。泪腺比还未回神的大脑更先做出反应,为脚腕的疼痛分泌出液体。
奚流一只手撑着枕槐安,一只手脱了外套垫在台阶上,扶着他坐下,蹲在身前半遮着他。想捏自己袖子才想起来外套已经脱了,里面穿的是短袖,便捏起枕槐安自己的衣领给他擦了擦眼泪。
少年们跑过来,就只听见枕槐安低着头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又听奚流说枕槐安崴脚了让他们先走,回头在山脚碰头。更是把周围的空气装进脑袋,全是雾水。
崴脚了是什么好笑的事吗?
沈语秋本想留下来关心一下,结果被自家哥哥拉着走了,江殊彦见两人都走了,也跟上去。
枕槐安坐在台阶上,自己缓慢活动着脚腕。奚流蹲在旁边,也不敢随便动他,但考虑枕槐安和忍痛能力成反比的泪腺发达程度,就光最开始掉了两颗金豆,应该是不太严重。
坐了一会儿,还是有些疼,但能活动,也能用力。
“扶我一把。”枕槐安伸出手,等奚流先站起来,再握着他手臂把自己撑起来。
他撑着奚流的胳膊走下台阶,松开手,自己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奚流捡起台阶上的外套,敷衍着抖了两下,尽量让湿掉的部分朝里团起来塞进包里递给枕槐安,转过去半蹲下身。
“上来,我背你。”
“我自己能走。”
枕槐安想绕开他,却被奚流反手一抓,强行把胳膊搭上肩头。
“等你自己走到明天啊?仨小孩饿死在山脚下。快快快,配合点。”
现下确实不是逞强的时候,枕槐安背好背包,趴在他背上。发丝蹭过眼睫、鼻尖、脸颊、下巴,蹭得枕槐安有些痒。
奚流估计也是第一次背人走这么长的路,走得不快,也不是很稳。枕槐安几次试图让他放自己下来,都被奚流搂着大腿不松手,最后老老实实趴在背上不动了。
奚流的头发有些潮了,额上的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滚,说话也带着喘息:“那天可没有这环节吧?”
等了几秒,枕槐安才回答:“没有。”
“所以啊,”奚流慢慢说着,“过去就是过去了。”
枕槐安把头往他肩膀埋了埋,说:“别对我这么好了。”
“嗯?”
奚流被这突然一句话说得莫名其妙,又听枕槐安继续说:“我都告诉你了,你知道,我不打算忘了他,也不打算……”
枕槐安没再说下去,奚流却接上了话:“那你当不知道就好了。”
“我当……”枕槐安没能理解他的意思,问“不知道什么?”
“当不知道我什么心思啊。”奚流说,语气轻松的仿佛自己只是个事不关己的看客,“就像以前一样,继续当我就是个普通朋友。我知道你不想忘了他,我也没有要让你忘了他。”
“可是我已经知道了。”枕槐安说。
“小树,从开始只是想和你拉近关系,到后来我那点几乎等于玩乐的心思,再到最后。”奚流语气严肃起来,问,“这五年来你真的一点都没察觉吗?”
一年比一年精心的生日,悄悄记住的关于自己的细节,说真的一点都没怀疑过是不可能的,不过是骗自己只是朋友而已。
“……你也知道我一半是在装傻。”枕槐安闭上眼,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那不就好了。”语气又轻松起来,奚流回到平时没个正型的样子,“你从一半装傻,变成完全装傻。我呢,想怎么样那就是我的事了,所谓的对你好,也只不过是在做我想做的事情而已。我们就还像以前一样,我缠着你,招招欠,你骂我几句打我两下,就当我昨天什么都没说。”
“为什么啊,”枕槐安问,“明明知道我不会给你回应,为什么还要……”
奚流反过来问他:“那我问你,你为什么喜欢他?”
枕槐安抿着嘴,半晌也没有出声。
“那换一个,”奚流知道他这是不想说,便换了个问题,“他为什么喜欢你?”
枕槐安想了想,最终只说:“……不知道。”
“看吧。”奚流说,“你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喜欢你,不知道为什么的事情多了去了,不差我这一个。”
“……反正我都告诉你了。”枕槐安说。
“嗯,我心甘情愿。”奚流像是要结束当下的话题,邀功似的说,“话说我刚才表现怎么样,先挡着你再把小孩支走,保证没让他们看见你崴个脚直接疼得掉小金豆。”
听他提起刚才,枕槐安又开始想笑,气氛也瞬间缓和下来:“你还好意思说,谁给别人擦眼泪用人家自己衣领的啊!”
“那我不是一时间找不着东西用嘛。”
山路蜿蜒,前方还盖着雾,但脚下的土地不会消失,模糊的前方走近后总能看清。
“嘶!”
枕槐安倒吸一口凉气,被握住的右脚下意识往回躲。
“疼啊?”奚流放下枕槐安的脚,将已经解的松松散散的鞋带整个抽下来,再重新试图帮他把鞋脱下来。
“嘶……疼。”
大少爷在这差几个月就要满二十四年的人生里,很意外的,一次也没崴过脚。且除了枕槐安,他也没这么伺候过别人。
没一点经验。
“我自己来吧。”
枕槐安弯下腰去,奚流就那么僵在旁边直勾勾盯着他。好死不死,这时候突然想起来今天在山上发生的种种,顿时尴尬得想一窜十米远,直接找个窗户跳出去。
“你……帮我拿下药箱,谢谢。”
奚流没在意他这突然的客气,脚下生风出去找药箱了。
崴脚需要把整个药箱搬过来吗?枕槐安不知道,他只是想随便找个借口把奚流支走,自己冷静一下。
三个还在上高中的孩子,一个做饭,一个打下手,还有一个厨房杀也在擦桌子端盘子找活干。而两位成年人,就这么一个坐在卧室床边趴在腿上把脸埋进膝盖间寻找新世界,一个站在吧台旁边把拿到的药箱放台面上对着柜子面壁不思过,耗费了起码五分钟的人生。
奚流知道枕槐安是故意把他支出来的,枕槐安也知道奚流不会很快回来。
两人都需要冷静一下。需要让后知后觉翻腾起来的血液降降温。
奚流拎着药箱推开卧室门时,枕槐安正抱着小腿观察自己脚腕。两人抬头对上视线,奚流忍住再出去面十分钟壁的冲动,悄悄做了个深呼吸,才走到枕槐安旁边蹲下,把药箱放在地上打开。
显然前两天来准备物品的人十分细心,各类药品一应俱全。
问题就是太全了,光膏药就有好几种,看着感觉都一样,实在不知道用哪个。
“喷个药就行了。”奚流挨个拿起来看包装的功夫,枕槐安已经自己拿起一瓶跌打损伤喷雾,晃了晃喷上去了。
奚流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问:“崴脚了是不是要敷一下啊?”
“都几个小时了还有用吗?”
崴脚,一个听起来和感冒一样,给人一种会发生在全人类身上的感觉的东西,实际上可能并没有那么多发。起码二十几岁才第一次体验崴脚的人可能意外得多。
其实在前二十三年零几个月的人生里枕槐安也没崴过脚。
哪怕不动,不用力,脚腕仍是持续的疼。奚流知道枕槐安掉金豆的毛病,也知道他嫌丢人,到家直接径直把人背上二楼卧室,也没问问仨小孩有没有实操经验,现场教学一下崴脚的正确处理方式。
不过这玩意应该也跟感冒一样,只要不严重、不作死,放着不管也能好,基本怎么处理都行。
枕槐安的脚没怎么肿,但是脚踝和脚背处各有一片淤青,看起来多少有点吓人。
“还疼不疼?”
奚流仍半跪在床边,想要弯腰凑近看看伤处,吓得枕槐安往回缩,才反应过来不妥。俩人再次默契的一个看墙,一个看地,又是一阵炙人的尴尬。
“……还好。”枕槐安说。
“我觉得我明天应该能走。”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吹走了屋内散不掉的热空气。
“没事,你要是想去,可以大后天找人把小孩送回去,咱们留在这,等你脚好了再去。”奚流抬起头朝他笑,“你要是想明天去,也不用管它能不能好,我今天能背着你下山,明天也能背着你找瀑布。”
“那我要是说我就想明天去。”枕槐安弯下腰,突然凑近,“你会乖乖听话背我去吗?”
几乎是稍不留神就会打破界限的距离,这次轮到奚流被吓得往后缩。
“好啊,我背你。”奚流没时间为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发怔,一把搂住枕槐安,撒娇耍赖般趴在他耳边。他说不准枕槐安是什么打算,是真的在给自己传递通行信号,还是只是以进为退,试试能不能换一种方式达到让自己放弃的目的。但他确信,机会是要自己抓住的,“我都这么听话了,给点奖励嘛。”
“想要什么奖励?”枕槐安问。虽然本来也只是病急乱投医加脑子一抽才想到的试探,但也是排除了对方是带着什么挑战不可能的心理,才非要在自己这颗歪脖子树上吊死这种离谱的可能性。就是一不小心搞出了现在这个更奇怪氛围。这氛围下要奖励,估计就是亲亲脸、抱一抱什么的,问归问,不答应就是了。
枕槐安还在那自顾自地考虑,要是他跳过询问直接行动,自己是直接推人,还是放纵他一下。直接推开好像有点伤人,可又不该做什么可能让他误会的举动。
奚流却说:“让我追你。”
“哥!吃饭了吃饭了吃饭了!槐安哥!小鱼哥!出来吃饭啦!”
门外在此时异常惹人厌的声音由远及近,奚流握紧拳头忍住骂人的冲动,起身、开门、喊回去:“知道了!”
江殊彦收回还没碰到门把的手,哦了一声就转身往回走,十分窝囊地小声嘟囔:“喊什么啊。”
“走吧,吃饭。”枕槐安一瘸一拐地过来,拍拍奚流肩膀,越过他往前走,却被抓住手腕。
“所以,奖励,给不给?”奚流问。
枕槐安问:“我说不让有用吗?”
奚流答得干脆:“没用。”
“那不就得了。”枕槐安想去扶着墙,又被奚流拉到背上,无奈中小小抗议了一下,“我自己能走。”
奚流:“多休息有助于恢复。今天多走一步,明天多背一路。”
“胡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