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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没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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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寂静的赛道上,一阵阵发动机的轰鸣声呼啸而来,卷起路边扬尘,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朦胧。
一辆红黑相间的跑车疾驰向前,路过弯道时才紧急打摆,惊险的景象和刺耳的摩擦碰撞声交织着,重重敲击在每个人心上。
肾上腺素加快呼吸速率,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车子在上坡时全力加速,几乎只是瞬间的功夫,那道炫酷的身影冲出坡道,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众人的眼睛随着看起来好像已经失速的车子,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变慢了,嘈杂声逐渐远去,微冷的晚风似乎也变得没有什么存在感,整个世界如同只剩下这一个东西。
“砰——”的一声,重物落地与地面撞击发出的巨大声响竟所有人如梦初醒。
他们有些茫然地往刚才的方向寻找那辆跑车的影子,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车子已经稳稳地停在了终点线之外。
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声不断敲击鼓膜,而跑车前方不到一米的指示牌下,一个男人正斜斜地倚靠着。
余之然从驾驶座下来,一路小跑着来到他面前,甚至连头盔都来不及拿下来,巴巴地亮着手里的表。
年轻人的声音透过厚重的头盔传过来显得有些闷闷的,但这丝毫掩盖不了他此时的兴奋。
“黎哥,怎么样?”
被他打扰的人也不恼,扫了眼他手里秒表上的时间,大方地表示赞许。
“余之然,没想到几年不见,你还挺有长进的!”
余之然扬起的唇角都要压不住了:“那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呢,黎哥可不能小瞧了我。”
他自觉说得矜持,话里的雀跃却是怎么藏都藏不住。
黎毅东叼起一支烟,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打火机在手里把玩了几圈,却始终没有点燃。
闻言,他低声重复了一遍,然后勾了勾嘴角:“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也许确实是这样吧。”
说话间,有人姗姗来迟,“毅东,这么久没碰了,不试试吗?”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摘下头盔的余之然重重点头,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林晏说的没错,你都好久没陪我们一起玩了,试试嘛!”
黎毅东抬眼看去,对来人略微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不了,没意思。”
这回答让余之然瞬间变得蔫哒哒的,“黎哥也太不给面子了,我可是盼星星盼月亮才好不容易把你盼回来的……”
“说不定,你黎哥金屋藏娇正心痒难耐呢,这会儿和我们几个臭男人混迹在荒郊野岭的,当然没意思了。”
阴阳怪气的话从身后响起,见黎毅东回头看他,他还挑了挑眉,贱兮兮地笑了声。
“肖明央,你说话还是那么难听。”
黎毅东叼着烟的动作不变,声音有些含混不清地笑骂道。
肖明央是公认的说话难听,他不想让谁好过的时候,有的是办法让人心里不好受。
曾经创下过三句话把相亲对象骂哭的记录,一战成名。
如果是别人,被这么说早就怀恨在心了,但肖明央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评价,有些无所谓的耸耸肩。
上一秒两个人还对骂,下一秒就心照不宣地勾肩搭背起来。
“好多年没见了吧?你不在京市这些年,没人一起打架,真是无聊透顶。”
黎毅东给他一记眼刀:“说话注意点,法治社会,我可不想去局子里见你。”
两个人爱聊,但是每次聊不过三句话就会莫名其妙互相怼起来。
得,这次也是这样,肖明央翻了个白眼:“咱俩谁进局子还不一定呢,嘴下积点德吧。”
黎毅东笑笑没说话,手里继续把玩着打火机。
“不抽吗?”肖明央指了指。
黎毅东摇头:“叼着过过嘴瘾而已,不抽。”
他这话仿佛有什么魔力,让其余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们忽然又炸开了锅。
肖明央首先打破僵局,他脸上满是算计得逞的奸笑,“我说什么?我说什么来着?就姓黎的这种重色轻友的人,回来一趟都不可能是为了我们,更别说能对着我们想起“吸烟有害健康”这几个字了。哪天回来了又想起我们了,那只有一种可能——”
“这个色在京市,他刚好和这个色闹矛盾了。”林晏和余之然对视一眼,认命地叹了口气,替肖明央补充起来。
肖明央这会儿也不兄弟情深了,他直呼正确并带头鼓掌,但很显然,这是一场只有他一个人开心的盛宴。
不,不止他一个人。
黎毅东看起来笑意也不减,脸上丝毫没有被人拿来做赌注的不忿,察觉到其他三人如同活见了鬼一样的眼神,他轻轻颔首。
一道惊雷“轰隆——”一声,炸在三人耳边。
“确实有人不让。”黎毅东故意混淆。
“不过不是什么这个色那个色的,只是一个在你们之后交的新朋友。”
那是第一个对他说活着一切都有希望的人,哪怕说这句话的人当时自己快都没了求生的意志。
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几个人一百八十度的表情转变,黎毅东心情颇好地勾了勾唇角。
一群棒槌,这么快就被唬住了。
但很快,黎毅东就尝到了乱说话的苦果。
众人仿佛都对这个能让黎毅东有这么大改变的人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好奇,林晏和肖明央还能收敛一点,余之然可以算得上八卦之魂附体了。
只见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包薯片,打开包装就吃了起来,“咔哧咔哧”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有些刺耳。
余之然:“太欣慰了……黎哥,你终于有人要了……”
其余二人这时候也反应过来,默契地靠得更近了,一左一右站在余之然身旁,也开始吃起了薯片,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肖明央朝他挤眉弄眼:“真不够兄弟,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
三个人齐刷刷站在黎毅东对面,一副不好好交代就围攻的架势。
“势单力薄”的黎毅东:……
他真多余犯这个贱……
*
被黎毅东拿来当挡箭牌念叨着的江栖这时候正被人按在小板凳上,他头发有些长了,擦完之后还是会时不时往下滴水。
江栖两只手在周围不断试探着,他想起身找个地方好好冷静一下。
正摸索着,他冷不丁打了个喷嚏,震得他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一身家居服打扮的柏砚那些吹风机走出来,见状默默走到阳台把落地窗关上了才又折返回来。
“给你吹个头发。”柏砚插上电源调试温度,抽空对他说了一句。
江栖不置可否,只是微微坐直,算是默许了。
暖流在发丝间不断拂过,风速和温度都刚刚好,就像是有无数双手在头上轻柔地按摩,江栖眯了眯眼,舒服得昏昏欲睡。
柏砚也刚洗了澡,平时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这时候自然地垂落下来,额前的头发半遮住他看起来凌厉的眉眼,加上他身上略微宽松的家居服,整个人这时候居然有一丝说不出的温柔。
他看着手里一点一点的脑袋,愣怔的片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微抿的唇逐渐勾起一抹弧度。
如果江栖这时候没失明看到这一幕,绝对会立马移开目光,然后嗤笑一声,来一句“道貌岸然”。
但江栖现在还处于眼前一片黑暗的状态,因而两个人一站一坐,倒也维持了暂时的平和氛围。
时间在吹风机运转的轻微响声中不断流逝,响声停下的瞬间,原本闭上了眼睛的江栖瞬间睁开眼,眼底哪里有半分迷蒙。
“好了,现在该告诉我,什么时候才能送我回去了吧?”
柏砚一向冷言冷语但言出必行,因此哪怕在他说出这句明显是在哄骗的话时,江栖也下意识地选择相信。
然而太过信任一个人的下场就是会被骗得很惨,这一点江栖体会过,但很显然,记性却一点不长。
柏砚收拾东西的动作没停,“等你好了之后。”
听了他的话,江栖低着头没说话,从柏砚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头顶的发旋。
在柏砚的世界里,他从小经历得最多的就是指令和执行,他不需要问为什么,只需要执行就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在今天,他依然没有半点要解释的意思。
但这条定律在江栖这里仿佛是不生效的。
“我挺好奇的,把我当猴耍看着我被你骗的团团转是不是很好玩?”
江栖单手撑着墙壁,借力起身后又和他四目相对,“什么叫等我好了之后?我要是一直这么瞎下去呢?”
“柏砚,你可是一个快要结婚了的人,到时候呢?你能为了我担着来自所有人的怒火吗?”
说到这里,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笑声低低的,后来越来越大。
江栖虽然在笑,却让人体会不到丝毫与喜悦相关的感情。柏砚下意识地想阻止他,却半天也也开不了口,只是手被他紧握成拳,青筋暴起。
这一切江栖并不知晓,他笑够了,身体忽然往前移动,柏砚没料到这一变故,怕他撞上来万一重心不稳,两个人都会受伤。
大脑计算完所有的可能后,身体迅速后撤一步,柏砚想伸手扶住江栖,却被他下一句话生生钉在原地。
这么大的动作江栖怎么会察觉不到,原来这么多年了,什么都会变,对他避之不及却不会变。
他只觉得心里瞬间空了一块,冷风留着缺口呼呼往里灌,似乎要把他冻僵。
江栖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狼狈,他几乎是用尽全力才勉强维持表面的平静,满带恶意的话却不受控的如同刀子一般,一下又一下地往自己心里扎。
“还是说,你只是一时兴起来看我笑话,过不了多久,就会像当年一样,对我弃如敝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