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肮脏隐秘》困困困

14、第 14 章

　　“嘭！”

　　陆南洵猛地将车门打开，快步向那个消瘦的身影走去。

　　“黎子，好久不见。”

　　听到她的声音，黎景荭脚步一顿。随后，她将帽檐向下一压，整个人犹如一枚出膛炮弹冲向疗养院后门。

　　“哎，等等！”

　　眼看陆南洵追上去，鹿鹭连忙从车上下来。

　　待她绕到后面，找到两人时，发现陆南洵的手正尴尬地停在半空。

　　“如果你不是来替你母亲交钱的，现在可以走了。”黎景荭冷冷地说。

　　“我只是觉得，我们可以聊聊。”

　　陆南洵诚恳地说，“这么多年，我一直很想将误会解开——”

　　“那不是误会！”

　　对方大喝一声，打断她，“我也不想看你在这里假惺惺！”

　　“我……”

　　“好了，大家同学一场，难得见一面，不要一言不合吵起来。”鹿鹭适时开口。她走上前，亲昵地挽住女人的手，“南洵，我们还要看望外婆呢，快走吧。”

　　转过身，她状似无意地偏了下头，“我外婆也服用了新药，现在病情恶化得很严重。”

　　说罢，她没去看黎景荭的反应，拉着陆南洵走远。

　　虽然一路上并未回头，可她能感受到，那股目光始终盯在自己身后。

　　——就像七年前她拉着陆南洵离开一样。

　　*

　　其实，早在陆南洵将黎景荭介绍给她之前，鹿鹭就对这位远近闻名的贫困生有所耳闻。

　　清贫，但异常刻苦，成绩稳居年级前三。若非被家庭拖累，她理应拥有更好的前途。

　　和旁人经常产生的惋惜情绪不同，鹿鹭纯粹是好奇。

　　一次偶然，她在教学楼顶的天台遇到被霸凌的少女。

　　“你们干什么！”

　　和初次遇到陆南洵时的助纣为虐不同，她正气凛然地站出来，大声叫停。

　　“我已经告诉老师了。再打下去，你们等着被全校记过吧！”

　　“啧。”为首的男生不耐烦地抬头，目光不善地盯着她。正欲再挥出一拳，突然被认出她的跟班制止。

　　“她好像是……”

　　后者在他耳边小声嘀咕几句，领头的顿时悻悻住手，不甘不愿地说了句“我们走”。

　　鹿鹭依旧站在原地。

　　她没有上前搀扶衣衫凌乱的少女，眸光盯着天边缓慢垂落的夕阳，淡淡橘红色光芒散落在她脸颊，像是一幅不真实的油画。

　　“……谢谢。”黎景荭勉强起身，将脏了的校服抖了抖，重新披在身上，“你没有必要因为我惹上麻烦。”

　　“据我所知，南洵有帮你，为什么那些人还敢出现？”

　　听到她熟稔地念着陆南洵的名字，少女的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没法时时都帮我。我家里欠了很多钱，根本还不上。”

　　“明白。”

　　鹿鹭微微颔首，并未刨根问底，“我遇到过这种情况。那个时候的窘迫，我现在还记忆犹新。”

　　“怎么会——”

　　“不信？”她轻轻地笑了，漂亮的桃花眼眨了眨，如同逗弄人为乐的狐狸，“看样子，南洵还没有向你们好好介绍我。”

　　“唔……”

　　黎景荭一时语塞。

　　她想说有，可是望着少女明媚的面庞，那些话却怎么也说不出了。

　　陆南洵近日的“性情大变”她全看在眼里，对方仿佛从一个吊儿郎当的混学生变成了专情的浪子，张口闭口都是一个人的名字。

　　眼下，是她和鹿鹭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可她的心情，竟然比被一群人围堵时还要紧张。

　　“我小的时候家里很穷，吃了上顿没下顿。幸运的是，我想办法联络到外婆，她将我接回家，让我吃饱穿暖，拥有现在的生活。所以，不要轻易放弃自己，没准下一刻就是转机。”

　　“你运气很好。”黎景荭垂下目光，语气是超乎年龄的成熟与萧瑟，“我觉得能维持现状就已经很不错了。至于其它，我不敢奢望。”

　　“你难道没有想过在母亲痊愈后，重新开始一段新生活？”

　　鹿鹭歪着头，目光流转着几分刻意维持的天真。

　　“不可能的。”

　　黎景荭愣了一下，果断地摇头，“医生说，她的病情已经发展到……”

　　她突然哽咽。

　　下一秒，鹿鹭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语调柔软，“抱歉，我不该说这些的。”

　　“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

　　少女低下头，长长的刘海盖住眼睛，“我小时候家里很艰难，是我母亲咬牙将我拉扯大。哪怕再难熬，她也没有想过抛下我。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给她治病。至于能不能治好，我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

　　“现在医学手段这么发达，多坚持一天就多一分可能。”

　　鹿鹭同样垂下眼帘，久久定格在对方脆弱的神情上。她想，她今天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对于黎景荭，她已没有更多的好奇。

　　“需要我告诉南洵吗？她可以帮你修理刚刚那群人。”

　　“不用。”少女摇头，稍稍向旁边走了一步，和她拉开距离，“我自己能够处理。”

　　“好。”

　　鹿鹭并未强求，留下一句“记得处理伤口”，便从对方身旁经过。擦肩而过时，她听到少女明显放轻的呼吸。

　　“哒，哒。”

　　走出教学楼，她一眼看到在柱子一角等得有些不耐烦的陆南洵。

　　后者拨开人群，大步向她走来，“今天比往常晚了二十分钟。”

　　“发现一个新的公式解法，心血来潮想试一下。”

　　“公式啊……”不爱学习的某人抓了抓头发，顿时没有继续追问的欲望。

　　“幸运的是，我得到了想要的结果。”鹿鹭拉住她的手，而这个动作顿时让脾气乖戾的少女安静下来，乖乖走在她身侧，帮她挡掉拥挤的人潮。

　　快到校门时，鹿鹭无意间回头，发现背阳处的屋顶，仍然有一个小黑点站在那里。

　　她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唇角扬起一抹自然的弧度，“待会有安排吗，南洵？”

　　回应她的，是对方不假思索的“没有”。

　　“既然没事，那就陪我一起学习吧。”鹿鹭迎着她眼巴巴的目光，无情地吐出几个字，“我会监督你的。”

　　眼看对方肉眼可见地萎蔫下去，她不知怎的想到刚才楼顶的那段小插曲。

　　喜欢她皮囊的人很多，可她只会留下于她而言“有用”的。

　　接近陆南洵，从一开始就是这个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