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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霜雪降,白虎现 ...

  •   坐落在苍翠树丛掩映下的魁白殿,几处斑驳琉璃瓦顶若隐若现,透着岁月侵蚀的残破与荒芜。

      冉千轻抵达新居,心中不禁诧异。殿前一汪荷塘,莲花却盛开得格外绚烂,与四周枯枝败叶形成鲜明对比,宛如战场废墟上绽放的顽强生命,更显这处所在的凄凉与寂寞。

      她轻拢窗帘一角,静默窥探新居环境,蓦然发现天色异变。苍穹之上,一颗流星划过,光亮刺目如烈日。她不经意瞥向主殿方位,却见正殿右侧有新近动土的痕迹。

      心中一震,豁然开朗。

      眼前天象诡异莫测,令她心头倏然下沉。记忆中父亲曾言,八月降雪已是不祥之兆,而今天边既下雪花,又现阳光,这不正是白虎星动的征兆?

      冉千轻的手如被咒缚,久久不能动弹。

      白虎星现,实乃不祥之象。相传女子嫁入夫家后若有灾祸降临,便是白虎星的应验。

      难道,她就是宇文邕的克星?

      冉千轻缓缓摇头,自嘲一笑。若她真是宇文邕的劫数,父亲又怎会冒此大险,将她送入大司空府?

      目光重新落在那残垣断壁般的魁白殿上,她徐徐放下窗帘,心中默默叹服宇文邕的心机深沉。魁白殿果然名不虚传地破旧,而宇文邕安排她居于此处,既大胆又狠毒。

      "夫人,到了。"笑颜的声音自马车外轻柔传来。

      冉千轻淡然道:"你去看看魁白殿主殿在何处。"

      "是。"笑颜领命而去。

      冉千轻注视着另一名小丫鬟在车外忙着安置踏板,她并无不耐,只是静静观望,渐渐沉入思绪的漩涡。

      宇文邕显然已视她为心腹大患,却又碍于她的身份不敢妄动。若她仅是宇文护的义女,他大可将她打入冷宫。然而她还有另一重身份——尚书之女。即便他再厌恶她,再不愿理会,却也不得不正视她的存在。

      冉千轻恍然领悟宇文护手法之高明,这等于将宇文邕推向绝路,逼他必须与她周旋。他要么接受宇文护这份"礼物",要么彻底拒绝到底。然而他看不透宇文护的真实意图,必然会来试探她。

      思绪流转间,她已在心中笃定,他今夜必会前来。虽对他并无好感,但她肩负着使命——辅佐真正的帝皇之星主人登上王位。此事关系重大,切不可操之过急。这次倒是给了她一个与他摊牌的机会。

      冉千轻嘴角微扬,素面纱却在一阵清风拂过后,随风飘去。她目光一转,轻盈一跃,从马背上接住飞舞的面纱,却不料头上发带在这一瞬松脱。

      为显朴素,她发上只有一条素带,未戴任何珠花簪子。此刻青丝纷飞,恰与漫天雪花形成鲜明对比。

      冉千轻不防被长裙绊住,眼看就要摔倒,一只有力的大手却猝然扣住她的纤腰。

      "夫人,怎的如此不小心?"熟悉的嗓音令她全身不由自主地微颤。

      她漠然抬眸,果然是宇文邕。无论表面如何镇定,她仍能感受到心中如擂鼓般的跳动。她深知自己一身素白,格外刺眼。

      虽料到他终会寻来,却没想到会来得如此之快。

      令她诧异的是,眼前的宇文邕竟与昨日判若两人。他俯身拾起地上的发带,神态温柔可亲。他不再冷若冰霜,眼中反而透着几分宠溺。薄唇微微上扬,勾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而,这反常的表现反而让冉千轻更加心生警惕,一股寒意自脊背缓缓攀升。

      "夫人怎了?不舒服?"宇文邕直接忽略了她一身素装,只是指尖把玩着那条白绸发带。

      冉千轻闻言,全身直冒冷汗,"没、没有。"

      宇文邕轻轻靠前,为她拨开鬓边碎发,温热气息萦绕在她周围。冉千轻戒备未减,昨夜情景历历在目。她在心中一遍遍默念:他是魔鬼,他是魔鬼……

      再次睁眼时,她目光已由慌乱转为冷静。正当她思量着是该无视还是转身远离时,他的低语如同梦魇般钻入耳中:

      "你不要逼我,好好演戏,不然宇文护那里由你交代。"

      冉千轻细细琢磨,内心深处依然不愿屈从。理智告诉她应当配合宇文邕演下去,然而她不是任人摆布的戏子。况且,对付宇文邕或许需用欲擒故纵之计。

      她毫不犹豫推开他,转身朝魁白殿行去。

      不料身子一轻,下一刻她已被宇文邕扛在肩上,如同扛麻袋一般轻松。

      "放我下来!"冉千轻怒捶他的背脊,却如挠痒般毫无效果。他大步流星地径直走向内室。

      见状,她嘴角悄然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一切正如她所料。

      "这是你活该。"他冷声道。

      冉千轻一个激灵,直接张口咬住他的肩膀。

      他吃痛,当即将她狠狠摔在冰冷的地面上。

      石板坚硬如铁,刺骨寒意瞬间袭来。她侧身落地,半边身体一刹那间仿佛冻结,麻木感如闪电般蔓延全身。

      宇文邕一手揉着肩膀,目光却凶狠异常,双眸锐利如盘旋半空的雄鹰,紧盯着自己的猎物。

      下一瞬,他已单手将她提起,双脚渐渐离地。

      他轻蔑地扫视着手中毫无挣扎之意的她,冷笑道:"不怕?"

      冉千轻未料他会有此一问,只平静回道:"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一切悉听司空大人尊便。"

      话音未落,宇文邕已松手放开。

      她重重摔落,眼前金星乱窜。手轻抚额头,一看,满是鲜血,想必是昨夜伤口再次崩裂。

      "大人,我究竟犯了何错,您要如此相待?"冉千轻冷冷一笑,感受着温热液体逐渐爬满面颊,既叛逆又不失个性。

      点点血滴落在素白衣衫上,如同绽放的红梅,白中透红,既恐怖又凄美,更显她的狼狈不堪。

      冉千轻身形摇晃,却仍倚着床沿艰难站起,与他对峙。

      宇文邕脸上温柔荡然无存,唯余一片冷酷。他双目寒光闪烁,令人不敢靠近半分。

      "不必反问本司空。你的罪过在于你的身份、你的背景。若要说得罪,本司空见你不顺眼,便是你最大的罪过。"他冷笑着,如雷电般逼近,手掌突然扣住她的颈项。

      他动作太快,她来不及躲避,只觉呼吸渐渐困难。

      千算万算,终究猜不透宇文邕这狐狸究竟在想什么。

      "大人,小女...小女真不知哪里得罪了大人,还请明示,让我死得明白。"冉千轻一边试图掰开他的大手,却徒劳无功。

      魁白殿内,烛火摇曳,微风轻拂。

      内室中,却早已雷雨大作。

      "本司空要你好好做你的夫人之职!"宇文邕眼中血丝密布,不见半分怜悯,亦无丝毫风流倜傥。他字字句句都在彰显他的威权。

      而冉千轻,不过是他棋盘上的一枚棋子罢了。

      因缺氧,她面色渐变青紫,急促道:"大人...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宇文邕不经意皱眉,终于松开手,却如丢弃破布般将她抛至墙角。

      墙壁冰冷坚硬,这般碰撞让她痛苦蹙眉,手捂住背脊。

      冉千轻退至室内另一角落,背靠红漆木屏风,身子微微颤抖。

      "大人,您的意思是?小女愿闻其详..."她喘着粗气,手抚胸口。

      "总之人前,你我是夫妻;人后,你是你,我是我。"他简短直接地交代了全部。

      冉千轻表面唯唯诺诺,内心却早已暗自嘲讽:他这般敌友不分,真是个大白痴。

      无奈,她只能顺势应允。

      "明白。"她干脆地点头。

      宇文邕显然对她的爽快感到意外,满脸狐疑:"你最好想清楚,否则,如果你做不到..."

      冉千轻打断他:"如果我做不到,您便杀我,呃...掐死我?"她有气无力地举手,在颈上比划示意。

      宇文邕冷冷地看她一眼,显然不甚满意,随即拂袖而去。

      他身影挺拔,大步离去时,竟透着一丝凉意,是孤独而凄清的凉意。

      夜色渐浓,魁白殿的残破屋檐下,一轮孤月缓缓升起。冉千轻独自倚窗而立,月光洒在她苍白的面颊上,将那抹尚未干涸的血痕照得分外刺目。

      身后,笑颜小心翼翼地为她捶着酸痛的背脊,不敢发出太大声响,生怕惊扰了这份难得的宁静。

      "夫人,您的伤口需要重新包扎。"笑颜轻声提醒。

      冉千轻微微点头,目光却不曾离开窗外那轮冷月。她在思考,在盘算,在梳理这短短一日内所发生的一切。

      宇文邕的态度转变得太快,从大婚之夜的冷漠无情,到今日的忽冷忽热,再到方才的暴怒威胁。这背后必有深意,他到底在惧怕什么?又在筹划什么?

      或许,正如她所猜测的,宇文邕对宇文护的真实意图心存疑虑,担心她是对方安插在自己身边的棋子。然而,他又不能贸然将她除去,既因她尚书府的背景,也因他需要借此探明宇文护的真正目的。

      "宇文邕啊宇文邕,你以为你很聪明,可你又怎知,我冉千轻不是比你更胜一筹呢?"她低语着,声音轻如蚊鸣,却满含决意。

      她已决定,接下来会配合他演这场戏,但剧本,将由她冉千轻来写。在这场危险的游戏中,她不会成为任何人的棋子,而是要成为真正的棋手。

      远处传来夜禽的鸣叫,如同命运无情的嘲笑。冉千轻却只是平静地笑了,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明日,将是全新的一天,也将是她冉千轻在这权力迷宫中第一步真正的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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