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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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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咱们跑吧。”
“往哪里跑?”
在一个简陋的小屋内,缩在墙角的一堆孩子中,一个有双让人难忘大眼睛的小女孩儿,正对身旁另一个长相异常好看的小男孩儿小声说:“哪里都可以,哥哥,咱们不要在这儿了,每天都吃不饱还总被打,我不想在这儿了。”
小女孩儿说着又揉了揉看似没有什么伤痕的胳膊。
这里大人“打”孩子的原因和方式有很多,讨不到钱会被打,因为太饿吃得多了也会被打,有时候是棍棒相加,有时候怕太明显就用针刺。所以这些孩子的四肢乃至臀部,如果仔细看,都能发现密密麻麻的针眼。
“可是我们没有家。”小男孩儿同样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回说。
“没有家也比在这里好,哥哥,下次咱们两个一起出去的时候,趁着‘爷爷’不注意,咱们跑吧。”
在看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小女孩儿跟小男孩儿从记事起就在一起长大,也最为亲近,辗转过多少地方已经不记得了,被多少人接管过更是记不清了,通常白天的时候,会有那些被称作“爷爷奶奶”或者“爸爸妈妈”的人带他们其中的一个孩子去乞讨,但偶尔也会有带两个孩子一起出去的时候。
“被抓回来怎么办?”
“被抓回来顶多被打一顿或者饿两天,但跑出去我们就可以去找自己的爸爸妈妈了。”小女孩儿比男孩儿胆子大,用她稚嫩的想法勾画着两个人看似美好的未来。
“可我们不知道爸爸妈妈在哪儿啊?”
“我们可以去找警察,那天爷爷看电视的时候我偷偷看到了,说警察是好人,他们会抓坏蛋帮小孩,他们都穿着蓝色的衣服戴蓝色的帽子,我们到时候只要找到警察,他们一定会帮我们找到爸爸妈妈的。”
这里的孩子不允许读书写字看电视,除了强行灌输一些被扭曲的事实外,其他都是被隔绝的。
小男孩儿被小女孩儿说的美好打动了,虽然小小的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但还是充满希望的冲着小女孩儿笑着点了点头。
画面切换到另一个场景,梦中的安华感觉浑身都很痛,大概又被打了吧,是因为什么怎么想不起来了。
对了,是因为白天的事。
白天两个人趁着“爷爷”去上厕所的时候跑了,但对于不到五岁的孩子来说,外面的世界实在太大,他们才跑了几分钟就被抓到了,这时,小女孩儿孤注一掷的拉住旁边一个行人说:“他不是我爷爷……”
那个只在外面才露出伪善面容的老人却笑着说:“这个女娃,不给她买糖就这么耍,”然后拉回了小女儿说:“我不是你爷爷谁是喽,真调皮,你看奶奶是不是来了?”
果然,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应该是在附近收到消息后就忙赶了过来,边抱起安华掉头走,边说:“这俩娃真是的,待会碰到陌生人给你们抓走的话,让爷爷奶奶可怎么活呦。”
陌生人大概是在赶时间,大概也是怕麻烦确认,又看了看和谐的一家四口后,没再去理会身后小女孩儿声嘶力竭的叫喊,转身走了……
“哥哥,我好疼。”
“哥哥在,没事的,哪里疼?”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小屋中,男孩儿此时身上也疼痛无比,但他还是极力凑到了小女孩儿的身旁。
“哪里都疼,哥哥,我的手指还能长出来吗?”
即使什么都看不见,小男孩儿在抱起小女孩儿的时候,还是感觉到了女孩儿的右手上,被简单包扎过后渗出的黏腻血液。
“能长出来的,你看我们剪完指甲都会长出来。”男孩儿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此刻这是唯一能安慰到小女孩儿的。
“可是好多哥哥的就没有长出来。”小女孩儿说完就嘤嘤的哭了出来。
“会的会的,就算现在长不出来,等以后哥哥长大当了医生,一定能让它们长出来。”男孩儿控制着抽泣,把小女孩儿抱得更紧了。
“……哥哥,我们以后再也不乱说话了,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剪掉我的手指了……哥哥……我好疼……好疼啊……”
男孩儿哭着跟女孩儿一遍遍说“哥哥在”,但当女孩儿的哭声越来越小后,男孩儿忍着剧痛走到铁门边,用尽全力使他小小的拳头在门上砸出最大的声音:“爷爷,让我们出去,小妹很疼,你看看她,求求你了爷爷。”
直到很久后,外面才穿来那个凶狠的声音:“现在知道错了?不给你们点儿教训怎么长记性!”
“爷爷我们错了,以后再也不乱说话了,爷爷你看看妹妹吧。”小男孩儿哭喊着祈求原谅,想让这个人怜悯他们哪怕一点点的慈悲。
“不是喜欢说话吗?从今天起你们俩就给我装哑巴,再说一句就把你们舌头剪下来喂狗!”
“爷爷,我们以后再也不说话了,爷爷求求你开开门吧,只把妹妹带出去就行。”
但不管小男孩儿怎么哭着求饶,外面的人对他都没有丝毫怜悯。
“这两天外面抓得紧,我们去另一个地方躲躲,你们俩就在这里呆着吧!这是地下室你喊破天也没人听得见,省着点儿力气等我们回来吧!”
男人恶狠狠的说完,从类似于送狗食的小门中扔进来几个馒头和两瓶水后,就随着一串脚步声消失远去。
在见不到丝毫光亮的屋子中过了多久小男孩儿已经不记得了,他已经失去了时间的概念,连身上的疼痛都麻木了,随着昨天还叫他哥哥的女孩儿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随着怀抱中的小小身躯逐渐变得僵直冰冷,男孩儿觉得自己大概也会跟女孩儿一样吧,这样两个人是不是能作伴了。
安华在梦中辗转寻找,寻找一个可以不再让他疼痛和痛苦的方式,这时画面却再次切换了。
当大街上那个穿着蓝色校服戴着蓝色棒球帽的大男孩儿笑着向他走来,当大男孩儿再次递给他一顿热乎乎的早餐时,他逆着光看向这张让人信任的、如此好看的面容,而就在那一刻,在做了最后的挣扎后,他忽然用尽毕生最大的勇气抓住了男孩儿的衣袖,从此就再也没有松开过……
阳光从窗帘缝隙照了进来,安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用了足足有一分钟的时间才辨认出梦境和现实的分别,同时,昨晚的事情忽的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怎么,又这样了……
安华叹口气从床上坐起来,用手揉搓了一下因宿醉而发疼的太阳穴,然后才再次慢慢睁开眼睛。
昨天虽然喝多了,但他清楚的记得是自己先抛出的邀请,没记错的话,易骁事后还细心的为他清理,此时身上并没有像初次那样的疼痛难忍和不适,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个地方的清凉,怕是连药都帮他涂好了。
对于两次在同一个人身上犯的同一个错误,陈安华用跟男性接触过的仅有经验并不知道怎么办,凭借易骁这段时间在他身上耗费的时间精力,他不认为易骁会把两人的关系按照偶然发展的一夜情来处理,但如果真要开始一段关系,自己该接受吗?
正当安华思考着怎么面对的时候,门被小心翼翼的推开了。
只见易骁探出小半个身子站在门口,像要干坏事但被抓个正着儿的孩子似的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笑,“还以为你要再睡一会儿呢。”
推门进来后,易骁把藏在身后的本打算放到床头的一束白玫瑰拿了出来,然后慢慢走到安华床边蹲下来说:“早上已经给你们医院打电话请过假了,”胡撸了下头发后才笑说:“这么早就醒了,我这外面准备的花瓣还没铺好呢。”
顿了顿后,易骁将手中的玫瑰放在床上,接着牵起这人的手深情的说:“安华,从你回来后的第一天我就一直想说,我对你是认真的,不是随随便便的交往,是想长长久久待在你身边的那种,可能一辈子都嫌不够。这段日子我一直怕你会觉得我太心急,觉得我可能是心血来潮也未必会有多大耐心,但安华,我从来没有像喜欢你一样去喜欢一个人,对我来说,你在我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我觉得特别幸福。”
当易骁说完这些他以为这辈子也不会说出口的、肉麻却发自肺腑的真心话后,他把安华的指尖放在唇边深情吻了一下,最后说:“安华,我们正式交往吧。”
陈安华俯视着这个高大但在自己身边却始终低下姿态的男人,对于易骁说的正式交往安华有点愣神,他想知道易骁说的交往是否有个准确的期限,而犹豫的时间心里同时有个声音一直在问,真的只能这样吗?
是呀,大概也只能这样了,就算不是易骁,面前的人也绝对不可能换成陈以筱,所以又有什么关系?
易骁就那么看着安华,有些紧张的等待安华的答复,这人心里是有他的,他深信这一点。虽然很多时候他看不懂安华眼中的犹豫,但他猜想也许因为安华是个谨慎不那么随便的人,也许是因为安华生性如此吧。
过了不知多久,当开始着急不安的易骁看到陈安华抬起头看向自己时,随着胸腔内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他终于等到了期盼已久的答复。
他看到陈安华点头对他说,好。
……
周瑾玉出差回来了,这段时间易骁都及其不着调公司的事,搞得大小事情都要他一个人忙活,谁知这天一下飞机,居然见到易骁已经等在接机口了。
周瑾玉走到这个永远吸引自己目光的人面前,忍着高兴的逗说:“呦!这不是骁总么,什么风儿把您吹来了,怎么在这儿碰到了?”
“操!”易骁笑着骂了一个字,在安华面前他都克制着别说脏字,但兄弟面前不需要忍着,“这不来接您吗?出差大半个月了,挺辛苦的吧。”
两人边走周瑾玉边点头说:“易骁,认识你这么多年,真不容易让我听见你说句人话。”
“那以前你听见的都是鬼话?”易骁心情好,跟着周瑾玉逗起来。
“也不是,主要吧……你以前就不是东西。”
“你大爷的!”
说着易骁就用胳膊勒住了周瑾玉的脖子,周瑾玉则笑着用手肘把易骁撞开,两人就这么笑闹着进入了停车场。
车开起来后,周瑾玉看着易骁的侧脸问:“我听说你最近表现可积极了,弄得公司鸡犬不宁的,你这是玩儿什么呢?”
“什么叫玩儿啊!我正经上班不好吗?再说你以为像你似的天天在公司看着就好使?像我这样临时突击才够吓他们大半年的,所以你应该多学着点儿。”
“我呸!咱俩都甩手掌柜的话,公司还开不开了,而且我跟没跟你说过,你撅个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你他妈骗的了别人还骗的了我吗?说吧,有什么高兴的事儿?就别藏着了。”
易骁原本也没想瞒着,别说瞒着了,他都恨不得那个大喇叭站天|安门广场告诉所有人,他终于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于是易骁边用手搓了搓脸,边忍不住嘴角上扬的问:“有这么明显吗?”
“你脱了衣服去照照镜子,乐得鸡|巴都快翘天上去了。”
顿了几秒后,易骁终于侧过头笑着与他最好的兄弟分享:“陈安华答应和我交往了。”
周瑾玉瞬间冻在那里,片刻后才深吐了一口气,回身把车窗放了下来,他从刚才起就一直自动屏蔽和忽略一种可能,一直告诉自己不会是因为那个人,按照陈安华那种学霸自尊的个性,怎么能轻易和一个伤害过自己的人重新开始。但周瑾玉没想到,易骁硬是凭借着那股热忱和执着的劲儿,给了两人一次重来的机会。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见着我谈恋爱着急了?都说了让你赶紧找一个,过段时间我还想带着安华出去走走呢,你找一个也不用落单了。”易骁开着车,并没有注意到周瑾玉已经有些微红的眼角。
“……挺好,得偿所愿呗。”等周瑾玉终于让自己平复后,才淡淡道。
“哪天一起吃个饭吧,安华也没什么朋友,我早跟他提过你,咱们还算校友呢,一起吃饭见个面吧。”
“需要吗?你以前那么多小情儿也没说个个儿让我见吧。”周瑾玉点上一支烟,故意这样说。
易骁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片刻后才又笑着说:“安华不一样,你知道。”
易骁一口一个“安华”让周瑾玉听着就烦,他吐出口烟圈后问:“他不是哑巴吗?见面能聊什么?”
易骁握着方向盘的手攥紧了一下,顿了顿后最终忍了下来,口气尽量平稳的劝说:“他是不会说话,但打字交流或者我给你们翻译都行,”易骁最后还是没忍住警告:“还有以后别这么说了,嗯?”
周瑾玉心里不是滋味,他知道已经快踩着易骁的底线了,但他不甘心也控制不住自己,“怎么了?心疼了?这不才刚开始吗?这就受不了了?他是哑巴用我说么,那不明摆着嘛,今天我说你就听不了,那以后怎么给别的朋友介绍,怎么给你爸你家里人介绍,说我易骁找了个对象,是个男的,还不会说话……”
“我操!”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周瑾玉就被一个急刹差点甩着撞到了前挡风玻璃,好在安全带把他拽了回来,他刚转过头想问“你特么没事儿踩什么刹车啊!”,就被易骁冰冷的眼神像利剑一样定住了。
“周瑾玉你听着,”易骁用狠厉的表情警告说:“咱们兄弟这么多年,你怎么说我我都受得住,但陈安华不行,你以后要是再敢说他一个不是,咱们兄弟就没得做了,知道吗……”
本还想继续说下去,可当易骁侧过身看到周瑾玉发红的眼圈后,最终还是不忍心的停了下来,这家伙从小就不经说,一说就哭鼻子,可长大后早好了,今天怎么又这样了。
看着后视镜里一直鸣笛的车辆骂了句“他妈的又没撞上等等能死么”,易骁才负气的大力踩下油门把车轰了出去。
直到开出去很久后,周瑾玉才淡淡说:“知道了,哪天吃饭时候叫上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