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镣铐跳舞》平阳

29、第二十九章

　　“能….能告诉我真实的姓名吗？”站在开满了栀子花的花坛前，望着心如止水迷迷蒙蒙的眼睛，陈新楠恍若掉进了梦幻世界里，她依然有点羞怯，但更多的是沉醉。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虚伪的，到处都是欺诈，没什么是真实的。”

　　“不…不想说就算了。”陈新楠低下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

　　“不是我不想说，是我也不知道我真实的姓名是什么。”

　　“哪有人不知道自己真实姓名的？”

　　“我就不知道，我不但不知道我真实的姓名，我还不知道我真实的年龄，更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是在哪里出生的。”

　　“……”陈新楠不说话，只是吃惊地望着心如止水。

　　“别这么看着我，好像我是个怪物似的。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但是我知道我肯定是人生父母养的，绝对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心如止水一改以往的温情和煦，眨眼之间将自己化作了一座冰山，矗立在陈新楠的面前。

　　“你……”陈新楠想再问什么，可是看到心如止水冰冷的眼神，到底没问出口。

　　“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还有，我不是什么大学生，跟你说的都是谎话，是编出来骗你的。

　　“……”陈新楠没有说话，继续低着头摆弄自己的手指。

　　“不过我说谎也不是没有一点儿根据的，我千真万确上过大学，不过只上了一年就不念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只上了一年就不念了？是因为没有钱吗？”

　　“也是，也不是！”

　　“……”陈新楠抬起头错愕地望住心如止水。

　　“我如果坚持读下去是有人资助的，不过我受够了。我在孤儿院的时候，就是过那钟日子。院长经常会带一些人来，说是来奉献爱心的。那些人把家里用不着的就算不拿到孤儿院来也是要扔掉了的东西拿来送给我们，他们根本不是来奉献的，他们是体验施舍的快感来的。他们指望着用那些破东西换取我们这些孤儿的感恩戴德，期望我们因为得到一个旧文具盒或者随便什么别的旧东西就欣喜若狂。就因为我们是孤儿，我们一无所有，他们随便拿点什么来，我们都要高兴得像过年一样。他们就是这么想的，我讨厌那些人的脸。”

　　“就没有一个是真心去看你们的吗？”陈新楠小心翼翼地问。

　　“有，有真心来看我们的。那样的人会常来孤儿院，会拿钱出来，会给我们买新玩具新衣服，会陪我们一起玩儿。”

　　“你也讨厌他们吗？”

　　“不讨厌，可是感觉也不好。你不懂，有人对你没真心，却还要假装对你好，你会不喜欢，会讨厌他们的虚情假意。可有些人有真心，对你是真好，不过你还是会觉得不舒服。我就认识这样的一个阿姨，她自己的小孩儿得了白血病，可是她还是常常来孤儿院。她对我们很好，我们也很喜欢她。可后来她的小孩儿死了，我一直觉得是我们杀死了她的孩子，因为我们占用了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她不能好好照顾她的孩子才会死的。虽然我也知道，就算她不来孤儿院，她的孩子也还是会死，可是我的心里就是难受。我不想接受别人那种虚情假意的施舍，我痛恨那样的虚情假意。不过我也不想接受别人真情的付出，因为我不想欠谁的。我本来就是一个孤儿，我只想自生自灭，孤身一人走我自己的路，哪怕将来做一个恶棍，就那样独自一人恶下去，我才自在。所以我才不要读大学，拿了资助，就欠了别人的帐，欠了帐就要听他们那些人唠叨，什么一定要好好读书，别辜负这个别辜负那个，岂不知我最不该辜负的人是我自己，我干嘛要让他们用各种各样的绳子把我绑了？”

　　“他们是想帮助你成材呢，他们也是好意吧？”陈新楠更加小心翼翼地说道。

　　“观音菩萨给孙悟空套上紧箍咒也是好意！可是没有那箍子孙悟空才是孙悟空，有了那箍子，他何时再有过天马行空无拘无束的日子？”

　　“……”陈新楠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沉默。

　　“怎么不说话了？”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告诉过你了，我是个坏蛋，是骗子，骗子还能做什么？当然是以骗人为生。”

　　“……”

　　“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如果你不想上当受骗的话。”心如止水面无表情，冷冷地说。

　　“我……我真实的姓名是陈新楠，新鲜的新，南方的南加一个木字旁。是一中高二年级的学生。”陈新楠没有接心如止水的话头，而是自顾自地做着自我介绍。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不想知道！”

　　“想不想知道是你的事，想不想说是我的事。”陈新楠没有看心如止水，而是低着头一边继续摆弄手指一边用很轻的声音说道。

　　“你表面看上去又文静又腼腆，没想到还挺倔的。”心如止水突然握住陈新楠的手，用力一捏，陈新楠的身体不禁一阵颤抖，如过电一般。

　　“为什么会发抖？”心如止水靠过去，一只手环住陈新楠的腰，将嘴唇凑到她的耳际轻擦她的耳朵，她抖得更厉害了。

　　“你怕了，是吗？”他在她的耳边用梦幻般的声音轻语。

　　“……”陈新楠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一样，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要窒息了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

　　“害怕的话就离开，我不会勉强你留下来。”心如止水开始亲吻陈新楠的耳朵，陈新楠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包裹着，身体里像是有火焰在燃烧，可血液却似乎在结冰，她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

　　“走吧，再不走就晚了！”心如止水的嘴唇开始摩擦她的脸颊，他热热的呼吸吹在她的脸上使得她的心头痒痒的，即难过又舒服，她不禁开始喘息起来。

　　“还不走吗？”他的手猛一用力，将她拦腰紧拥进怀里，低头噙住她的嘴唇，辗转而温柔地吻她，她只感觉身体软得像一团棉花，轻得似一朵飞絮。

　　“你真傻，我让你走，你不走，偏要留下来上当。”心如止水一边吻她一边继续用他梦幻般的声音轻语。

　　“我不走，我宁愿上当。”她终于说出了一句话，并开始回应他的吻，而他似乎被她的回应激发了更强烈的欲望，温柔缠绵的吻变得热烈而疯狂……

　　左小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沈如放的办公室的，来这里接受治疗变得越来越艰难，想尽量做到平静，可是越来越做不到。离他的办公室越近，心跳得就越厉害，站在门口，要使出浑身的力气才能敲响门。听到他在里头喊请进，可是脚就像钉在了地上似的，直到他来开了门，问怎么不进来，她才恍惚着抬起脚，那脚竟不似自己的了，没了知觉一样，木木的。

　　“今天你晚了二十分钟！”他说，没什么表情。

　　“是….是吗？对不起，我……”

　　“和男朋友约会忘了时间吧？”他又说，依旧面无表情。

　　“男……男朋友？”她像是被他施了催眠术，脑子昏昏沉沉的。

　　“不是叫凌霄么，他的名字很好记。”

　　“……”她想跟他解释，想说凌霄不是她的男朋友。可是又想为什么要解释呢？他误会就误会吧，误会了也许反而是好事。

　　“……”他说这话是试探她的，他渴望自己的判断是错的，他希望听到她的解释，说凌霄不是她的男朋友，他们只是一般的朋友。他绷紧了所有的神经等着，浑身的每一细胞都在聆听，然而他却什么也没听到。

　　“下次别再迟到了，有了男朋友才更要好好治病！”他终于等不下去了，故作轻松地说道，“好了，咱们开始吧！”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只好什么也不说，安静地坐进椅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