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阿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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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殊的书信写好之后立即从宁州送往金陵，言侯并未有过只言片语的回应，不过很快他们就从金陵传回的消息中，得知了事情下一步的进展。
言侯在朝堂上舌战群儒，建议梁帝和大梁的文武大臣重新审视大梁与邻国的关系。不要以为远在金陵就可高枕无忧，来自北方的敌人从来都是中原王朝的心腹大患。近几年大梁边境安定，再无大的战乱，不仅是因为大梁国力日渐强盛，更因大渝，北燕互相征伐，大渝国内内乱频仍，无暇南顾罢了。
言侯一针见血地指出，大渝北燕皆以习得汉人衣冠，制度，与古之夷狄并不相同。古之夷狄远在长城之外游牧，那里只宜游牧，不适农耕，若有天灾，无粮草可食，极易分崩离析，因此不易形成足以威胁整个中国的强大势力。
但是大渝北燕不同。
若天下为棋局，关中，河北，东南，巴蜀各为四角，得之一角便可成为逐鹿天下的棋手。大梁据东南，有巴蜀，故而略占上风。然局势并非一成不变，南楚在身后虎视眈眈，时刻妄图吞我二角。
北燕占关中，大渝占河北，均得其一角。自古关中河北乃天下形胜，山河都会。其地退可守，近可攻，若盘踞于此，苦心经营，未尝不可以待时机，南下侵我国土。
金陵虽是福地，凭借的也不过是江淮天险，昔日秦，晋又何曾不能入之？
言侯这番话说得虽然大胆且不中听，但细思起来却是如此。几个大臣本欲反驳，但是话里话外都是空洞之谈，诛心之语。若抛开立场成见，显然还是言侯的话更有说服力。
毕竟言侯曾经出使塞外，对那里的风俗了如指掌，更有林殊的情报支持，整个朝堂之上，若论对这两国的了解，能和言侯相提并论的也不过一手之数。
能位列这大梁朝堂，共商国是的谁不是百里挑一的聪明人？纵览史书，前朝历代，取北方者得天下，得南方者或可偏安一时，但终不长久。
以往之夷狄，不过偶行劫掠，并不贪图中国国土。而这大渝，北燕却已不同，他们亦效汉法，扎根于汉家故土之上，不再往来不定，而是定居蕃息，这样的国家大势已成，难以攻灭。
既已势均力敌，那么无非就是你吞并我，亦或是我吞并你。
言侯的一番话可谓振聋发聩，直接揭开了大梁上层歌舞升平的遮羞布。
不过人的思维方式若已形成，便很难改变。故而众人虽是感到威胁，但也不至于立刻变成主张进取的鹰派。
中国偏安东南已过百年，如今这些人，出生以来就是生活在这半壁江山之下，他们对黄河之外的土地并无太多进取之心，就算希望有朝一日得以收回故地，也只是心中期盼，并不觉得是自己这一代人即可实现的使命。
梁帝也是如此。
言阙这个人，虽然一向清高自诩，恃才傲物，但是确实也是眼光独到，见识不凡。他能说出这番惊人之语，梁帝并不意外。他只是拿不定言阙和林燮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不过今日看来，却又不像……林燮似乎对言阙的言行一无所知。
嗯，这也有可能。言阙一向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他今日于朝堂之上一鸣惊人，不算奇怪。
梁帝那双隐藏在冕流下的双眼，明灭不定。
只是祁王……祁王借此大发议论，坚决反对裁减赤焰军。梁帝心中不愉，只是面上还在克制忍耐。
他这是想要干什么？把赤焰军变成自己的私军吗？还是想连言阙也一并拉拢，文臣武将，尽览其中，何事不成？怕是改朝换代都能了！
梁帝看了看御座下清瘦俊逸，挺拔如松的言阙，眼神又划过对面威武凝重，稳若山岳的林燮，二人一左一右，交相辉映，虽已有了年庚，风采却依然不减当年。
当年……
梁帝在舌尖滚过二字，往昔岁月从他的眼前飞快闪过。
他恍惚了一瞬，却又被祁王慷慨激昂的声音所惊醒。
景禹长得很像宸妃，从小聪睿乖巧，曾经看见这张脸，他就心生骄傲，想把这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他的面前，以换他们母子二人一笑。
可是现在这个孩子的脸上，孺慕不再。他会为了一己之私，与自己的父皇争吵，对峙，咄咄逼人。
是啊，景禹还年轻，而他却开始老了。
梁帝的心中突然变得焦躁不安，一丝丝恐惧从心头生出，几乎要将他勒的喘不过气来。
景禹你还想要什么呢？
是否只有父皇的天下才能取悦于你？
……
因此林殊收到的消息是，梁帝同意提升对北境边防的重视，增派兵力以应对可能出现的南侵。
但是为了减轻对财政的压力，仍将裁撤部分赤焰军的编制。至于增派的兵力将部署在宁州南部的云城。
梁帝下旨将驻扎在云城的二万西境军增至七万，依旧交由靖宁将军谢玉统领。
这个结果可以说是既在意料之外，亦在情理之中。
只是梁帝的多疑还是让林殊忍不住齿冷。他亲自写了一封信送予父亲，希望他能够所警惕，来自天子的猜忌已经越发不加掩饰。
罗绮知道后，脸上的表情险些维持不住，心里的震惊如惊涛骇浪般汹涌肆虐，她找了个借口就匆匆离开了军衙，一个人骑着流云出城散心。
罗绮觉得她的心态有点崩……
她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种感觉，好像无论怎样努力，也无法逃脱命运这双无情的双手，甚至她越挣扎，这双手就勒的越紧。
如今谢玉的大军被梁帝一旨送到家门口，那么剧情的到来还会远吗？一时间，她心中烦乱如野草弥生。她突然觉得自己是如此无知，如此迷茫。
也许早就没什么剧情存在，也许谢玉地屠刀会更早到来，也许是以她根本就不知道的方式……
她努力地想要看清前路，却发现那是一片迷茫原野，好像永远也没有尽头……
罗绮突然觉得自己很累，很累，她只想好好睡一觉，最好醒过来之后发现，原来这都是一场梦……
……
最先发觉罗绮不太对劲的是林殊。
因为她，突然在夜里变得极为热情……虽然感性想让他什么都不要多想，只是去享受就好。可是理智却清楚地告诉他，这一定另有原因。
他的阿绮就像是一团即将燃尽的火焰，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让人难以忽视的热烈和亢奋。
她的眼神不再平静，反而像是一团翻滚的温泉。
林殊不明白在她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于是他直白地问道。
“告诉我，阿绮，发生了什么事情？”
罗绮没有回答，她不知如何回答。她知道些什么呢？也许她现在什么也不知道了。她真是受够了这种小心翼翼，提心吊胆的日子。
现在她只想吻他，这是她唯一想做的事。
于是林殊所有的疑问都被一吻封缄。
她的热情就像是一团炽烈的火，渐渐也点燃了他身上的火种，林殊脑海中的理智就像是一块在火焰上炙烤的冰，一点点被融化，直到消失殆尽。
……
当一个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站在你的面前泫然欲泣，并请求你伸出援助之手时，恐怕这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没有办法拒绝。
可惜这间屋子里的几个人都不属于世间的大多数。
已经被坑过一次的蔺晨这次长了记性，左顾右盼，一会儿看看墙上的字画，一会研究一下手中的折扇，就是不肯抬头看阿宝一眼。
林殊除了第一眼被惊艳之外，理智也迅速回笼，他忍不住搓了搓手，心里却在想不知道这位阿宝姑娘想如何利用他。
罗绮身为女子对她的美色攻势抵抗力还要强上一些，更何况她最近对很多事都不再在意，眼下她正心不在焉的出神，根本没注意到她。
阿宝见几人无动于衷倒也没有气馁，她收回了悲戚，挺直了脊梁，用一种天不怕地不怕地笃定语气说道。
“我要为我的兄长报仇，请你们助我一臂之力！如遂此愿，我陈宝儿这条命就是你们的！”
她字字铿锵，斩钉截铁，倒还真有几分英雄气概，倒不愧为那一介英豪陈旺儿的妹妹。
闻言，罗绮静滞良久地眼睛突然活动起来，在她身上逡巡一回。
“不知姑娘的仇人是谁？”
这话问的看似没道理，其实并不是多此一问。陈旺儿之死绝非一人两人之故。不知道陈宝儿是要向谁报仇？是枭首陈旺儿的刽子手？还是捉住陈旺儿的大渝士兵？还是平定起义的大渝将军？还是下令处死陈旺儿的大渝皇帝？
陈宝儿似乎并未想过这个问题，她闻言一愣，脸上忽又露出愤恨癫狂的神色。
“我要他们所有人都为我哥哥陪葬！大渝的所有人！”
绝色佳人不愧为绝色佳人，即使咬牙切齿看上去也依旧是美丽的。甚至她的脸上竟因那强力而邪恶的神色越发充满了惊心动魄的美感，就像是神话传说中诱人堕落的魔女，散发着让人无法抗拒地魅力。
罗绮轻声叹息，目露悲悯，不知是为她还是为自己。
她想说些什么，可是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这位阿宝姑娘并不是能听进去劝说的人。
林殊好像并未看见她这番形容一般，丝毫不为其所动。他的声音清凉如水，既克制又冷静。
“陈姑娘，我劝你还是放下这个念头为好，你这样无非也是平白送去一条性命罢了。”
阿宝姑娘的脸上显露出极不服气的神情，但是不知为什么，很快她又克制下去，声音随即也变得低落下来。
“为了报仇，我什么都愿意做。我这张脸还有些用处，我知道。”
她自嘲地轻笑，停顿了一会儿复又说道。
“之所以没有进宫去杀了那个狗皇帝，是我知道自己一人太过弱小，可能还没碰到那狗皇帝的身就会命丧当场，我不想这样，我要亲眼看着大渝灭国。”
她忽然抬起眼，直勾勾地盯着林殊。
“大梁和大渝是敌国，我们有共同的敌人，而你会帮我，对不对？”
林殊也轻笑一声，平静的说道。
“陈姑娘，林某是大梁臣民，我谋大渝天下是为天下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并非私怨，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更何况，以陈姑娘之美，已是人间利器，又何须在下帮忙？”
这位姑娘桀骜不驯，恃美行凶，林殊倒是不怀疑她的报仇之心，不过恐怕所图也不仅于此。她的野心就像是野草一样曝露于野，而她的心计却又如此拙陋不堪。欲望大过能力，必是祸乱之源，林殊不觉得现在的她能帮上自己什么忙，不招惹是非已是难得。
阿宝见林殊并不吃这一套，一时间也是有点心急。这与她预想的完全不同，以往她只要撒个娇，几乎没有人会不答应她的要求。
可是，可是自从哥哥去后，一切便都不一样了……
阿宝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拜倒于地。
“阿宝不敢自作主张，全听都督安排，还请都督教我，助我报这血海深仇！”
阿宝低下了优美的颈项，美眸中却燃起了血一样的火焰。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阿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