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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墙头,马上 ...

  •   戏剧节开幕式当天,场面可谓沸反盈天。各路媒体的长/枪短炮追着受邀而来的明星网红,闪光灯亮个不停。

      李清言和宋秋辞没有去凑热闹,踏踏实实缩在鸦青镇染坊门外廊下的一间房间做准备。

      这个露天的大染坊就是他们布展的场地,一排排染架足有两层楼高,其上挂着渲泄而下的蟹壳青、海棠红、油烟墨、玉石蓝各色染布。染坊的实用功能早已废弃,染架与染布的搭配,更像是一组大型装置艺术。

      宋秋辞对场地很满意,前几日她看着工人把画按照褚清宁公司的安排搬进来、置放好,自己进去走过几圈。

      染布半透明,有日光的时候影影绰绰的朦胧如纱窗,犹抱琵琶半遮面似地露出后面的画作;稍多行两步绕到画的跟前观赏,又有云破月来的感觉。

      染坊场地本不太大,经由这样的空间区隔,一个画展似乎无穷无尽、回环往复。

      第一天是人最多的时候,宋秋辞戴了鸭舌帽混迹在看展的人群里,一边看画一遍留神听看客的评价,直到日头偏西才出来,浑然没感到疲劳似的。

      李清言提前给她发了信息,说要和几个刚交到的媒体朋友一起晚饭,问她要不要来认识认识。当时宋秋辞正在画展里呆得兴趣颇浓,又有些懒得和人交际,便叫他自己去了。

      昏黄的日光将落未落,小镇上却还是人潮如织。游客和看客都在找地方吃饭,她也得填满自己的五脏庙才是。

      才在青石巷小道上没走几步,左右看着打着招子酒旗的店家挑选,便听得身后有人叫她。

      褚清宁也是刚忙完整整一天,才有了自己的空闲出来觅食,谁知道走着走着看到前头一个熟悉的人影。

      他邀请宋秋辞一起吃饭,两个人便找了就近一家羊肉面的铺子,上二楼坐了。羊肉面本是北方的特色食物,没想到这江南小镇也有人爱□□吃。

      端上来时卖相也很不错,羊肉片堆在面条上满满当当,厨师又在清澈的面汤上撒了碧绿葱花,视觉效果相当喜人。

      褚清宁看对面的人,鸭舌帽盖住额头低低的,长发挡住左右的脸,不禁哂笑。宋秋辞吹凉了汤,啜饮一口,抬眼看他,“怎么了?”

      “今天镇上不少人是和你类似的打扮,你知道为什么吗?”

      宋秋辞摇头。

      “都是那些明星们,怕被人认出来,又想自由自在。”褚清宁笑道,“其实这样打扮更引人注目。”

      宋秋辞顿了顿,“我这不也是担心再被拍么。”

      她可是心有余悸。事情就是这么奇怪,自己明明是和人正常的工作来往,却要因为被人揣测了难堪的内幕,不得不“做贼心虚”。

      “习惯就好了。狗仔拍我们,也是因为他们要拿工资养家;看客关注我们,也是因为生活辛苦需要一点娱乐,都没有恶意。你得想开一点别那么吝啬,也别因为别人的一点风吹草动就影响自己正常的生活。”

      褚清宁一笑,看她一眼,又伸出手来把她唇边一缕头发拨开,“头发都要掉汤里了。”

      她被这突如其来稍显亲密的举动吓了一跳,咳了一声,然后思索了一下搁下筷子,将累赘的头发用手腕上退下来的皮圈绑了一个低马尾,果然清爽舒服多了。

      扎完了头发,忽然又想起李清言之前找来的褚清宁“资料汇编”,那里头有不少八卦偷拍图,“你也是被拍着拍着,才悟出的这些道理?”

      褚清宁想了想,“嗯,权当贡献GDP了。”

      他说得幽默,成功将宋秋辞逗笑。

      饭毕褚清宁又邀了宋秋辞和他一起去芙蓉宕看一场水上戏台演出的剧目。

      芙蓉宕是鸦青镇靠西边的一个池塘,挖凿成圆形,临着岸边延伸出来块平台,原先作用未知,但现在充作了戏台。

      天色全黑,戏台上打光明亮,另有几盏高足红灯笼立在四角,营造出一种复古气质。负责配乐的戏乐队掩映在岸上柳林间,笙,鼓,二胡,三弦的声响交加,隔着水传来,繁笳沸月。

      这一台戏是以平台为戏台,小舟为观众席的设计,旨在让看客浮摇在水波上,营造身临其境的氛围。他们到得早运气也好,芙蓉宕上浮着的几只小舟还有一只空着的,便占了那只的座位。

      甫一坐稳,灯光便全暗了一下,是电影院里戏要开场的意思。倏忽灯光又齐亮,不知哪里的音响放出一道女声空灵的唱腔——“妾弄青梅凭短墙,君骑白马傍垂杨。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观众很捧场地纷纷鼓起掌来。

      这一出演白朴的《裴少俊墙头马上》,讲的是闺秀李千金在自家后院墙头看见来买花木秧苗的裴少俊、一见钟情的故事。正旦正末一一上场,唱腔咿呀,水袖翩飞。

      宋秋辞看得入神,他们前面一条小舟上的年轻情侣却坐不住了要提前走,起身的时候重心不稳,小舟头倾斜过来撞到了他们的小舟尾,宋秋辞身子一偏,好在褚清宁眼疾手快,一手稳住小舟,一手扶了宋秋辞一下。

      当时只以为是小插曲,可戏散了之后快到住处,宋秋辞才发觉左手腕上空空荡荡。那儿本来是一只除了洗澡以外从不离身的旧手表,现在空留下一小块晒痕。

      褚清宁送她回会馆,到了大门前时见宋秋辞神色有异,便问:“怎么了?”

      “我的手表不见了。”宋秋辞有些慌张,“清宁你先回去吧,我顺着来的路找一找。”

      “我陪你一起找找吧,两个人效率高一点。”

      他注意过宋秋辞那只和她不太搭调的手表。式样似乎是男士的,表带也磨得很旧了,可每次见她,她都戴着,想必是重要的物件。

      这一路从芙蓉宕到会馆并不太远,他们借着明亮的月色和沿途红灯笼的照明捋了一遍,每个角落都细细看了,一无所获。

      一直找到拐进通向芙蓉宕的那条小道,宋秋辞才猛然想起什么似的:“刚才船一晃我好像手磕到船边了,估计是那会儿表带松脱了。”

      可要真是这样……她看向眼前的芙蓉宕,月影浮动的一个圆形池塘,少说也有两个篮球场大了,真掉进了水里估计是找不回来了。

      褚清宁问:“是很贵的表吗?”

      “倒也不是。”宋秋辞对自己感到沮丧,声音低低的,“是我爸爸留给我的,戴了很多年了也旧了,可能表带老化,或者是金属扣掉了。”

      “算了没事儿,谢谢你啊清宁,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陪我一起找。”宋秋辞说着,扯出一个笑容,“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一天展览呢。”

      褚清宁想了想,“晚上视线不好,咱们明天天亮了再想办法。”

      宋秋辞点点头。她以为褚清宁只是安慰的说辞,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一整晚宋秋辞都没能睡安稳。宋建瓴是个于物质上无欲无求的人,去世时给女儿留下可堪怀念的东西,便只有那只表了。

      宋秋辞责怪自己粗心,明知道东西旧了,却没想到去加固一下。

      辗转反侧,天光刚明时她便起了身。推开临河的窗户朝外看了看,小镇还沉浸在睡梦中,人声寂寂,只有河面上柳条间浮动的雾气,充斥了这个颇为晦涩的清晨。

      宋秋辞随手拿了个披肩裹了,从会馆溜达出来。

      她想沿着昨天走过的路再找一遍,兴许运气好,并没有掉到水里。怀着一丝期许一路走到芙蓉宕,心中正要失望,却见前头似乎人来人往,还有逐渐清晰的轰鸣声。

      芙蓉宕已经被施工的牌子围了起来,两台抽水车正在工作。池塘本来是由一道闸门连接着不远处的河道,此刻闸门也落了下来。

      宋秋辞瞪大了眼睛,快走两步迎上前去。

      昨日戏台的地方,褚清宁正在那儿走来走去,看着工人和抽水车工作得马不停蹄。

      宋秋辞隔着水喊他:“清宁,这是在干什么?”

      褚清宁抬头看见是她,便走了过来:“我跟我同学说了,在池塘里掉了重要的东西,麻烦他请人帮忙找找。”

      想必他口中的同学就是邀请他们来参展的景区总经理,而所谓的“帮忙找找”,就是请了一大堆人把芙蓉宕抽干。

      怎么说呢,反正宋秋辞是有点目瞪口呆,原来国内有钱人都是这么做事的。

      “这会不会太麻烦了呀?”她小声说。

      褚清宁只是笑笑,“不麻烦,景区丢东西一般也是这么处理的。”

      宋秋辞看着那嗡嗡作响的抽水车,还有水位迅速下降的芙蓉宕,觉得褚清宁应该是在为了减轻她的心理负担而瞎忽悠。

      哪能一丢东西就这么大张旗鼓呢,景区还做不做生意了。

      “你别担心,水抽干了找到东西,一会儿再开闸灌水进来,不会影响晚上的演出;也就两三个小时就弄完了。”褚清宁刚安慰完,只听得那边有个穿了胶皮下水裤作业的工人大喊:“找到了,看看是不是这个?”

      宋秋辞闻言小跑过去,湿漉漉挂着水草和塘底淤泥的正是父亲的那块表。她千恩万谢赶紧接过来,甩了甩表身上的水,可惜已经不走字了。

      老东西,并没有防水功能。

      褚清宁:“不走了,我问问这附近哪儿有修表的铺子吧?”

      宋秋辞赶紧叫住他:“清宁,实在是太麻烦你和你同学了,我回京城再想办法修它。”

      她情急之下拉住了褚清宁的袖子,实在是害怕再多欠一份人情。

      褚清宁居然能这么帮她,倒是叫宋秋辞十分意外,心里也不无感动。回来把事情经过跟睡得迷迷瞪瞪刚睁眼的李清言一说,后者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霸道总裁么,都是这个路数。”

      宋秋辞见他再没其他反应,凑近了他的脸细细端详了一会儿:“李清言,你给我老实交代,你最近是不是看上别人了?”

      以李清言的性格,忽然对褚清宁全无兴趣绝对是“移情别恋”了。

      被宋秋辞盯得发毛,李清言神色一凛,拿根一阳指抵着她的额头把人挪开,“别瞎说,专心工作而已。”

      不承认就不承认吧,宋秋辞心底轻哼一声,随手拿遥控器打开电视机。

      她因为起得早,折腾了一圈拿回手表还不到九点,距离今天的画展开幕还有一个多小时,准备悠闲看电视歇一会儿。

      屏幕里正演古装剧,玉树临风的白袍少年吊着威亚从天而降,挥剑斥退黑衣蒙面的坏人,护住身后一个娇花样的美少女。

      美少女一双铜铃大的眼睛盈盈含泪,眉头稍一皱泪珠就滚将下来。镜头绕着男女主角转了一圈,只见白袍少年一手揽了美少女的腰肢,然后轻轻将吻落在她的眼泪上。

      宋秋辞撑着脑袋有一搭没一搭看着,等到镜头推近到白袍少年的脸部特写,才想起来:“咦?这个演员我好像认识,是叫佟皓吧?”

      李清言闻言扭头,先扫了一眼屏幕,顿住,又问她:“你怎么认识的?”

      宋秋辞将在飞机上认识汤繁,又经由汤繁前两天才认识了佟皓的经过简单说了,李清言“唔”了一声,又转身去捯饬自己,没了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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