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渠》成臣

55、辞职

　　汪泉一觉睡醒已经正午，许久没有这么大规模的体力运动，醒来依旧动都不想动，翻个身又酸又累。

　　屋里早没有了沈月渠人影，手机倒是有他留的信息——我去上班，今天好好休息，不要乱跑，晚上等我回来。

　　汪泉看到信息，才后知后觉，自己昨天做了多么荒唐的事。

　　怎么就进了卧房？
　　怎么就洗了澡？
　　怎么就……？

　　她想起沈月渠控诉的两个月，两个月啊，那可是她千辛万苦维持住的结果，明明来的时候剑拔弩张，怎么转眼局势一泻千里，成了这样？

　　要是普通男欢女爱倒也罢了，偏偏沈月渠这人她最清楚，恐怕以为他们已经重温旧好，不计前嫌了……再想回到解放前，只怕又要被认为胡搅蛮缠，无理取闹。

　　怪不了天怪不了地，要怪只能怪自己不争气！

　　汪泉享受过放纵的刺激后开始后怕，整个人气得不想起来面对现实，直往被窝里蛄蛹。

　　看沈月渠的意思，还想让她在这继续待，汪泉怎么可能再给自己犯错的机会。下了楼，立马有人迎上来请她入座，马上便上午饭。汪泉直往门口去，说自己有急事先走了。幸好没人敢拦她，门口候着的司机把她送回了家。

　　汪泉刚一出门，落荒而逃的行径就已经传到沈月渠那里，他今天有重要会议，看了一下手机也没说什么，早料到这人不会安安分分在家等着，且随她闹吧。何况昨天那景象看来，人到底是离不开他的。

　　沈月渠早上通知秘书晚上先不要排工作，结果开完会直接变成要去欧洲出差，且最好他去才能顶得住的程度。他飞来飞去已经家常便饭，只是小别胜新婚，不想这么快又一分好几天。想来想去，他打电话给汪泉。

　　“在干嘛？”

　　汪泉想他肯定知道自己不在宁园了，只说“忙点工作的事。”

　　时间紧张，沈月渠单刀直入：“后面工作多么？我让程航安排给别人。我要去欧洲出差，最少一周，不如一起去吧，顺便带你玩玩。刚好你回去了，明天上午出发，你现在收拾收拾，好了我让人去接。”

　　他劈里啪啦一通安排，汪泉隐隐又有头疼加上火的趋势，但不想跟他对着干，否则看起来又像莫名其妙闹脾气。她沉了声，慢条斯理道：“不了，我最近事情很多，你忙你的，早点回来。”

　　沈月渠那边静了几秒，开口仍然是平静的语气：“什么事？工作上我会找程航安排；私事可以让丁越……”说到一半改了词，“私事可以安排人去做，你放心。”

　　汪泉又说：“算了，我连签证都没，下次吧。”

　　对面一如预期地斩钉截铁：“这不是问题。”

　　汪泉很无力，她想问到底什么在他那里才算问题？又不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意思，还在这里装作一无所知地咄咄逼人。就他厉害！

　　她一改画风，直接道：“我不想去欧洲，不如你也别去出差了，祖国大好河山，咱们国内游吧？”

　　汪泉说完又有点后悔，沈月渠从不受人威胁，指不定一疯起来就答应了，到时候骑虎难下……

　　谁知道沈月渠并没有跟她一并幼稚，汪泉三两次低劣的借口已经让他不满，他再次问：“真的不想去？”

　　听起来很正常的询问，却无端感觉像是在下最后通牒，汪泉硬着头皮回：“嗯。”

　　沈月渠直接挂断了电话。

　　汪泉知道他生气了，有点心虚，转念一想是他强人所难在先，虽然说是旅游，哪有前一晚通知别人的。他再厉害，地球也不是围着他转吧？

　　接下来的一周里，汪泉自己工作没怎么忙，倒是跟周南焦头烂额地忙她离婚的事。

　　程航收到了传票，母子俩一下炸开了锅。程航没想到周南居然有胆子做得这么绝，明明哄两句就好说话的人，怎么突然就变了性？他怀疑是汪泉给她出的主意，但碍于对方是沈月渠的女人，他不敢轻举妄动。

　　程母则是大惊失色，她是农村妇女，惹上官司是要人命的大事，何况这官司还是自家儿媳妇鼓捣出来的，这不是自相残杀，丢人丢到家了吗？这要叫父老乡亲知道了，一家子这几年的光宗耀祖全成了笑话。这个儿媳靠儿子养，生不出娃，娘家就是个留不住男人的，还没个容人的量，简直处处不是，处处配不上自家宝贝儿子。

　　如果之前还是在勉强维持表面的和谐，隐秘地压迫周南，这下已经是光明正大地人人喊打了。老太太就差没薅着周南的头发打人，不是她不想，而是她行动困难，没那个能力。在程家大闹一场，获得无数辱骂之后，周南收拾了自己东西，彻底离开了那里。

　　本就是要一起搬离申城，她自然而然住到汪泉家。

　　既然撕破了脸皮，对簿公堂在所难免，也是最快的解决方式，周南把自己手头程航出轨的证据都交给律师，财产方面程航那么多资产，她也没打算能分到一半，全由律师争取，只要能离婚就行。

　　两个人满以为离婚问题不大，程航顾及面子说不准还能私下协议离婚。谁知道他们一直以来都看错了人。

　　程航不知是被周南强硬的态度气到，还是被他母亲添油加醋的抱怨燃起了恨意，总之这婚他是坚决不肯离了。

　　这会儿倒不是为了家庭面子之流的借口，纯粹是为了出口恶气，不让人好过。

　　汪泉晚上在书房忙工作，周南就窝在一旁小沙发捧着本书看，很是岁月静好的场景被程航发来的几张图片打碎。

　　周南手机连叮了几声，她拿出一看是程航的消息，不由皱起了眉，等到打开信息，瞬间倒吸一口凉气，一下从沙发上坐起，书都摔到地面，她面色苍白，骂了句：程航我X他妈！

　　汪泉被她惊到，很快意识到问题不妙，停了手头事情赶紧过来问怎么了。

　　周南愣愣地把手机举给汪泉，在沙发上给她让了个空坐下。

　　汪泉翻了一下，血气上涌，周南骂的太对了，她也想这么骂。这还是她认识的程航吗？这不是痞子无赖流氓混子吗！

　　程航一共发了四张照片，一张是一堆手机小视频的截图，其中有两张定格的是周南的面部特写和赤/裸的身体，其它的也都看起来十分暧昧，想必是一种类型的视频，汪泉心里又惊又怕，她怕周南承受不住。她本就陷入抑郁，如今的欢声笑语有多少是真心又有多少是假装，她总归能感觉到一点。

　　剩下三张是一张银行贷款和两张私人借条，全都数额不菲。

　　最后是程航留下的一句话：咱们感情这么好，法院怎么会判离呢？夫妻能同甘，自然也要共苦，是吧老婆？

　　这句话就像毒舌吐出的信子，绑匪发来的警告，令人背脊生凉，寒意遍生。

　　汪泉无法，他们不能轻易被他吓退，既然真面目是这样无耻的人，更不能跟他生活在一起。她转头问周南：“这些你都都知道吗？

　　周南看起来还算镇定，有种破罐子破摔之感，“视频我知道，但不知道有这么多，只有一两次他有告诉我。欠钱的事，我不知道，没听说过。”

　　这话说完，俩人更沉默了。在程航亮牌之前，他都做了些什么，这些视频真的只是自己欣赏吗？背后的债务又有多深，还是伪造？手里是不是还有别的炸弹？如果他们坚绝不松口，他又会做什么？

　　他们面对的，绝不是一个普通出轨的丈夫，他是凭一己之力摸爬滚打出来的商人，他有的是明里暗里的手段，否则也不可能没有背景走到今天。

　　汪泉和周南堪称阳光下长大的五好青年，他们或许知道世界的黑暗面，但从未接触过。生活工作在申城这样的一线城市，它文明的规则无处不在，他们接触的都是有理有据的人，酒桌上动手动脚的客户只怕已经是最不忍直视的事情了，但那也是极少数。

　　没想到最无耻黑暗的人就在身边。他们听过不少无赖男人因为不肯离婚报复妻子的事，但程航有头有脸，跟这些人不一样，也远比他们能出阴招，汪泉更担心他把生意人的歪门邪道用在周南身上。

　　“问问他为什么不肯离婚，到底想要什么吧。”

　　汪泉觉得程航没必要死乞白赖不离婚，他女人无数，周南跟他母亲关系又不好。如果是担心财产，他们可以适当让步。先摸清楚对方的要求再说。

　　周南依言回了他。

　　没一会儿程航回：爱你呗，就是不想看你被别的男人压，我老婆只有我能干。

　　周南看了直接扔了手机，自暴自弃道：“我离不了婚了，离不了就算，我跟他共沉沦，弄死他妈再给他戴绿帽子，妈的要死一起死。”

　　程航摆明了是要侮辱人，用混蛋办法让他们离不了婚，更好更彻底地侮辱周南。一旦真的离不了，等待周南的只会是地狱般的日子。

　　汪泉知道她虽然是气话，但也存了几分沮丧，只能鼓励道：“现在文明社会，哪有离不了的婚。他赚了点钱就为所欲为了？那当初被抓进去，不还是要靠沈月渠捞他出来。”

　　本来是胡乱劝慰，这么一说俩人倒都觉得有些道理，程航是小有成就，然而诺大的申城厉害的人太多了，程航不过也是渺小一粟罢了，何谈只手遮天。

　　周南情绪跌宕起伏，如今头脑不甚清醒，她问汪泉：“那现在怎么办？他会不会把这些视频发出去？会不会要我一起承担这些债务？”

　　汪泉心里也没底，男的疯起来没边，要人命的都不在少数，何况还是个一直披着假皮的人。这真比鬼还可怕。

　　他们俩琢磨不出什么，只能先咨询律师。

　　周南的律师回复很迅速，只凭聊天内容看不出债务的真假和是否一定是夫妻共同责任，如果程航手里有证据表面是周南知情或用于家庭利益，那么她也要承担这些债务。至于小视频，在程航没有对外传播以前，他并非过错方。退一步讲，即便他传播了，也不会有太多实质性惩罚，毕竟网上泄露这些视频的人不胜枚举。

　　程航如今突然公布这么多债务，想必财产上不仅不会分给周南一分钱，还要让她背上一屁股债。他们家的资产一直是程航在打理，只怕他已经转移的差不多，做好了准备。

　　法律的底线远低于道德，对上这种人，他们都毫无办法。

　　汪泉感觉到，周南一整晚都没有睡着。

　　汪泉知道不该一概而论，一叶障目，但她仍是忍不住发散，一个人到底能对另一个人了解多少？尤其是男人，他们远比女人更不顾情谊，天然地追逐利益。而利益的争夺又是如此腥风血雨，沉浸其中的人又还能保有多少本真？

　　汪泉不得不推程航及沈月渠，沈月渠他，真的是她认识的那样吗？她一直隐隐害怕，强硬拒绝会遭报复，真的在一起又会陷入新的桎梏和无奈，现在她想知道，如果她真的跟沈月渠闹掰，她也会遭受卑鄙的报复吗？

　　不，沈月渠不屑做这么低俗的事。

　　他一定有更杀人不见血的手段。

　　周南后面几天都浑浑噩噩，试图要单枪匹马跟程航对峙，汪泉生怕她刺激程航，更怕程航刺激她，绝对不敢让他们单独见面。最终决定由律师带着周南跟程航见面。

　　结果程航根本不见。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要求周南撤诉不离婚，并且向他母亲道歉，否则他想怎么办怎么办，但开庭一次是决计不可能让她离掉婚的，其它一切免谈。

　　这像是烟雾弹，心理战，但他又不是做不出这种事的人，于是被出轨的原告反成了被动一方。律师有心，然而周南无力，她一直毫无保留地对程航，又不问家中或公司的大事，于是手里不仅没有更多的有利证据，反而给人留了不少余地对付她。

　　周南成宿成宿睡不着，精神状态极剧恶化，她怨恨自己远比怨恨程航要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汪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事情不解决，哪怕带她去看医生也没有用。而她又要顾着周南，又要忙安排好的工作，也是焦头烂额，尤其一想到自己居然还在给程航打工，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果断向公司递了辞呈。

　　反正也是这段时间内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