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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故人到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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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汪泉正睡着懒觉,她前一晚熬夜看了个玛丽苏但又引人入胜的国外小说,倒叫她想起来飞机上顺手买的那本无脑言情畅销书。
一夜梦里光怪陆离,人影绰绰,许久未见的人在梦里却格外清晰,他好像成了老师,在教育她不要看无脑爱情小说,好好读书才是正道。又拿了本极艰涩她连名字都不感兴趣的书叫她看,读完还要写读后感。她简直要骂人,却又碍于老师威严不敢还嘴,可又实在看不下去,就偷偷跟同学出去玩儿。等到老师来查,她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写,慌了神……
这一慌神反倒救了她,从吓人的梦里醒了过来,心脏怦怦了好几下,才清醒今夕何夕,一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庆幸幸好如今人生全由自己做主,不用为了睡过头担惊受怕。
正躺着不由自主地回忆刚刚的梦,楼下响起了敲门声。汪泉蹙眉,怎么叫了他不要来还是来了,这才多久,天寒地冻,她都替他累得慌。
这两天周南不在,她过得随心所欲,乐得自在。偏李正帆又来,自己却也懒得收拾了,叫他看了自己本来的样子才好,于是套了这里冬日必备的珊瑚绒棉袄款家居服,这衣服有多土就有多保暖。
临到门口稍微清醒了点儿,还是觉得自己过分了,赶紧伸手扒拉了两下头发,以示尊重。想到上一次把话说得那么严肃,李正帆也乖乖应了,到底不忍心一上来就苛责,还是挂了个“我就知道是你”的揶揄笑脸,歪着头一把拉开了门。
冬天老城区房子室内昏暗,一楼更是,汪泉着急下楼没来得及开灯,本来天色不好,但到底是正午,外面亮堂许多,门一开,迎面的光亮加上这人一身的冷气,刺得她直要流泪。僵在嘴角的笑意渐收,人也不由自主立正,想要看清楚这人到底是谁,自己又该怎么面对。
像是梦还没有醒,梦里的人突然来到她面前,梦境与现实的连接叫她心慌。可他又不是老师了,什么也不是了,他来干什么。
刚平复不久的心脏更快地怦怦起来,她怀疑自己是没吃早饭低血糖了,有点害怕这个身体还能不能撑得住,维持基本的体面。
强打着精神,看清了来人,他外套深色羊绒西装大衣,里面是西服,马甲,领带,非常典型的商务装扮,一如既往的不怕冷似的,高大挺拔精英,跟背后老城区斑驳的墙面和脚下的石板路如此格格不入,跟她也是,她更格格不入。
汪泉立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甚至不记得,他们最后一句话说了什么。
总要想起上一次是怎么分别,才能决定这一次该如何问候。
沈月渠看着来人,临近正午却刚睡醒似的,他记得她以前很少睡懒觉,都在奔波忙碌。她面色更白皙,皮肤更嫩滑,肉却好像少了一圈,叫人很想伸手摸一摸,到底瘦了多少;许是刚起床,嘴唇略干,叫人想让它湿润湿润;头发略乱,像个小动物,想抱到怀里伸手揉一揉。低头随意扫了一眼,她穿一套粉色家居服,看起来还算暖和,她以前总穿黑白灰,这一套水粉色倒是衬她,显得灵光水润,像个二十岁小姑娘似的。
可就是看到他的一瞬,一闪而过的笑意消失不见,面色像室外的冷空气一样寒,好像她在期待着谁,却又因为到来的是自己而感到失望。
他也被冷空气刺痛了。
格格不入的两人,格格不入的地点,僵持到沈月渠怀疑她马上要摔上门把自己拒之门外的时候,他听见那道无数次出现在耳机里的声音。
“好久不见,有什么事吗?”
平铺直叙,或许他们除了好久不见,也没什么可说。他演练无数次,最期待和熟悉的场面,对她来说不过是一次故人的贸然到访。
“方便进去吗?”沈月渠开口。
明明是同一个人的声音,电视上和现实里好像区别很大,也许是距离近了,这一声撞到心里,她轻颤,眼睛却有些模糊不清,赶紧侧了身,让人进来。
她一个动作,让沈月渠暗暗松了口气,进了客厅,环顾一圈——很小,很暗,很冷,不该让她住这种地方。
进了屋,便是客。汪泉尽力让自己认真招待客人,“沙发上先坐一下吧。”
她去开了灯,到厨房烧上水,又拿来一个取暖器对着他打开,叫他稍等一会儿,跑到楼上换了套像样点的家居服,着急慌忙刷牙洗脸梳头,再回到厨房泡了茶,好一通忙活之后,总算一人一杯茶,安静坐下。
沈月渠身上的寒冷被取暖器和热茶驱散不少,他看着坐得离他八丈远的人,问:“刚起来吗?”
汪泉瞬间脸热,点点头,“嗯,熬了个夜。”
沈月渠看她脸色还行,没什么黑眼圈,应该并不常熬夜,又问,“怎么瘦了?”
“没有吧……”她胡乱应付。
“不带我参观一下吗?我倒是没住过这种民宅。”沈月渠像是真的对房子感兴趣似的。
汪泉稀里糊涂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带着人楼下简单介绍了一圈,又往楼上去,老旧的木质楼梯踩上去吱吱呀呀,汪泉没来由的觉得这听惯了的声音异常暧昧,几乎是跑上楼去。
介绍了书房,她指着卧室说,“周南不在,她的房间就不方便打开给你看了。”汪泉的意思是,女人的闺房不要参观,不礼貌。
沈月渠佯装不知,“好,那看看你的就行。”
她无法,何况自己房门都没关好,看一眼也没什么。
她站在门口把门推得大开,沈月渠却跟没看清似的,兀自往里进。环视一圈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对立着门口的人道:“门关上,有风。”
她的房间对着楼梯口,汪泉也觉得冷,等关上门,才后知后觉,竟然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了。
幸好沈月渠看起来很正常,他左看看右看看,又伸手打开窗,冷风立马吹进来,他看了一眼外面的河水复又关上,跟检查房屋安全过不过关似的。
屋内就一张椅子,汪泉往里面走了点儿,看着他动作。沈月渠检查了会儿,说,“景色是好,但太湿冷了些,对身体不好。”
这话提醒了汪泉,她又赶忙打开空调,“空调可以取暖除湿,还好。”
沈月渠点头,指着床边叫她坐,看她不动,又点了一下下巴问,“还是你要坐这儿?”
汪泉脸都红了,许久未见,这人怎么上来就这样。她低斥:“胡说什么。”赶紧去床边坐下。
沈月渠有些疑惑,看着她飞红的脸颊突然明白过来——她以为自己叫她坐他腿上。
他是很小心翼翼,一本正经的,生怕唐突了佳人。没想到佳人自己想入非非。
沉闷的心情雀跃了点儿,沈月渠含笑看着汪泉,汪泉感觉到近在咫尺的灼热目光,身上熟悉的味道,实在没有勇气抬头对视,假装在发呆。
就在汪泉快要窒息的时候,沈月渠电话响起,他接了没有说话,最后应了一声,挂断。
果然,很快他站起身,说,“临时有事,就先走了。好好照顾自己。”
汪泉抬头看他,机械地点头,又起身送他,走到房门口,沈月渠伸手握了一下她的手,很快放开,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脸,抵着房门低着头跟她道别。
“外面冷,不必送了,我帮你把门带上。”
汪泉“嗯”了一声,沈月渠看着她良久,久到她甚至有了隐隐的期待。
最终,他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脸颊,拇指轻触嘴角,一闪而过,随即拉开门。
“走了。”他说。
待汪泉回过神,留下的只有面前的冷风和刚刚楼下传来的关门声。
沈月渠像一阵风,像未竟的梦,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他的手冰冷,汪泉却感觉他碰过的地方火烧般灼热,她立在门口良久,有一种他从未出现过的错觉,可等她下楼,桌上两个茶杯,等她回到房间,书桌旁都是他清冽的味道,他又好像无处不在,仍没走。
汪泉在床边呆坐,她发现自己还不知道沈月渠来是为了什么,她一开始就问了,但他什么都没讲,像路过顺便来看一眼罢了。
为什么来,为什么现在来?
他又怎么知道自己住这里的?
是的,他一向什么都知道,但那是曾经,想方设法得到她的时候,现在又是为什么呢?
她想不明白,整个人筋疲力尽,像刚跑完马拉松,又扑倒在被褥间,回想他刚才的样子。
那一天沈月渠来访的诧异渐渐平息,等到周南回来,汪泉平心静气地跟她说了这事儿,周南自然肯定地说他想复合。
汪泉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可是这些天,他没有再来,手机也没有任何消息,像是兴之所至,来撩一把,概不负责。
周南又说:“沈总是不是在欲擒故纵啊?”
汪泉摇头,她对他的想法和做法都一头雾水。
“话说沈总对你一往情深,你非要分开,又是图什么呢?我知道你有你的顾虑,但你老实说,时隔这么久,你到底还喜不喜欢他?现在应该很清楚吧?”
……
“说这些没有意义,都已经分开了。”汪泉一如既往,转移话题。
“那就是喜欢喽,那么既然喜欢,你之前的顾虑还在不在?如果没了,你是不是要接受他;如果还在,你又要怎么处理你跟沈总的关系呢?”周南一语中的。
汪泉想起来他们当初是怎么分开的,是她面对沈月渠的挽留不告而别,彻底惹怒了他。
那算是很不体面,有些过分的收场了。
周南说的这些,是基于沈月渠还喜欢她的前提。
可是他还喜欢吗?
而她的顾虑……她的顾虑,对于自己的,她已经解决的差不多。她闲散自由,四处游历,感到无比的鲜活自在,不论是谁都无法束缚住她的脚步。
她曾经在沈月渠面前感到自卑,可现在她好像已经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自由惯了,人就只想做自己了,哪怕这个人是心上人,因为人是不可能总在扮演别人的;而她跟他之间的鸿沟,那是此生都无望跨越的,可如果她信任他,那么就可以牵着他的手跨过,如果不信任,那注定是天各一方。
其实说到复合,她也是有忧虑的。好像大抵复合的最终还是要分手,难以善终,或许只是重蹈覆辙,不断证明两个人不合适。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再面对一次分离,那太痛了。
汪泉给不出答案,她感到更困扰,彷佛又回到当初在死胡同转悠的痛苦。那么,她这么久以来的修为都去哪儿了呢?
怎么面对李正帆的殷勤这么淡定,等到沈月渠,人家才露了一次面,就坐立难安,想东想西了呢?
汪泉觉得自己还是要放平心态。
于是她回复周南:“还是不要太自作多情了,静观其变、顺其自然吧。我不会勉强自己,也不会委屈自己,更不会欺骗自己。”
违心的话,人是不会快乐的。最起码她懂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