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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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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华年比平时早起了十分钟,如果石头不送他,他得早点出门才行。
他穿好衣服,围好围巾,关上门,再反锁一下,和往常一样,看不出昨天发生了什么
其实本来也没有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被第三个人知道了性取向,外加失去一个朋友。
只要石头不多嘴乱说,就影响不到他的生活。
他也不觉得石头是个多嘴的人。
冯华年很会安慰自己,等他走到楼下的时候,他整理好的情绪又被那个骑着自行车杵在楼下的人给打乱了。
“你怎么来了?”他停在楼道口,还没有上前。
“送你上班啊。”
石头的语气很平常,一如往常的程度比他还自然。
这下搞得冯华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装傻,这一趴就此略过,权当没有发生,这是成年人的社交必备技能。
“说到底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都不关我事。”
石头的声音传进他耳朵里,他抬起眼,和石头对视着。
“没有规定说弯的和直的不能做朋友吧?”石头笑着问他。
冯华年的嘴角微微扬起,石头的不在意比他们一起装傻让冯华年心里舒服很多。
他也笑着摇摇头:“没有。”
“那走吧。”
冯华年刚抬腿走过去,石头又一惊一乍:“对了,等一下。”
他咬着手套拽掉,拉开薄棉衣从里面掏出来一团小小的东西。
“这个你要吗?”
“狗?”冯华年盯着石头手里肉乎乎的小狗崽,这小狗正被冻得瑟瑟发抖。
他把狗接过来抱在怀里:“你从哪弄的?”
“学校里捡的,昨天下雨,它在泥坑里,我本来带去你家想洗干净了给你,谁知道你打个飞机还要关着灯。”石头又把自己的拉链拉上。
“你他妈能不能小声点!”冯华年咬着牙在石头自行车上踹了一脚。
这只小狗崽很可爱,已经被石头洗干净了,毛有点长,浑身雪白,唯独肚子上有个月牙一样的黑色胎记,它可能和他的玩具狗是一个品种,如果长大了应该就是那个样子。
但是冯华年对于要不要养它这件事,很犹豫。
“先问问你同学有没有人养吧。”冯华年又把小狗崽还给石头。
“你不喜欢它?”石头双手接过来。
“挺喜欢的,但是我没打算养狗。”冯华年说。
石头看着他,呼吸明显重了一下,欲言又止。
“怎么了?”
“算了,”石头又把小狗崽塞回怀里,“我就不该信醉鬼的话。”
“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你那天喝醉说想要养狗,我才给你抓来的。”
“......”对此冯华年完全没有记忆。
但是他改变主意了。
他又从后座上下来,对石头伸出手:“给我吧,先放我家。”
“你确定?”石头显然不信任他的鬼话。
“不然你养宿舍吗?”
“那肯定不行,”石头把自行车放在楼下,把狗又一次交到冯华年手上,跟着一起上楼,边走边推销,“它挺乖的,昨天一晚上也没怎么叫,应该也不拆家。”
“可是我现在没有时间遛狗。”
“它才这么大点,不需要遛。”
“长大了呢?”
“你没时间我帮你遛。”
“什么叫帮,这狗你抓来的,你有义务遛。”
冯华年找了个纸箱,里面垫了两件不穿的衣服,把小狗崽放进去,又找来两个小碗弄了点水和吃的。
真的要养这只狗后续还要准备很多东西,可是他没时间了。
他推着石头出门,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时间刚好。
“你考试晚不晚?”冯华年问。
“不晚,九点才开考。”
“那你回去吧,我走了。”
冯华年转过身,石头又叫住他。
“我的钥匙昨天忘带走了。”
石头在伸手问他要钥匙,昨晚冯华年看到了,那把钥匙就放在相册旁,上面还沾着泥。
冯华年摇摇头:“我收回了。”
“啊?”
“你考完试就不需要了。”
石头不情愿地撇撇嘴,冯华年走了,不管那家伙情不情愿,都不能再让那种意外发生了。
早读结束冯华年回到办公室,才静下心来开始回想昨天的事。
昨晚石头走之后,他又拿起那个相册,石头是怎么从那本相册里发现他喜欢男人的呢?他们明明没有过分亲昵的照片。
冯华年重头到尾又看了一遍,才发现照片里他看徐向南的眼神似乎没有那么清白。
徐向南是他第一个喜欢的人,那时候的他,实在不太会控制自己的眼睛。
他把相册锁进行李箱,他不会让其他人再看到这本相册。
下午最后一门考完,石头晚上就去了游泳馆开始上课,一对一课程一直到晚上八点半才结束。
他洗过澡,去宠物店买了点小狗崽能吃的东西,宠物医生说刚捡的狗最好带过去做个检查,小狗不叫可能是生病。
石头把医生的话发给冯华年。
冯华年正在教室里坐班,晚自习已经是最后一节课,明天就又是周末。
‘明天带它去看看。’他发过去。
‘那我等下去接你。’
‘好。’
石头还是在原来接冯华年下班的位置等着,没多久学生晚自习放学,校外一下变得热闹起来。
石头的那个位置远离了人群聚集地,冯华年不让他总在学校门口晃悠。
冯华年下班要比学生放学晚几分钟,他正在玩游戏,听到身边传来一声:“哥。”
曲文星叫得很小声。
石头放下手机,看到曲文星身边还站着一个男生,他也见过,冯华年也提过,说是曲文星在班里为数不多的朋友。
“你放学了。”他对曲文星笑了一下。
“嗯,你等我老师吗?”曲文星仰着头问。
“我有点事找他。”石头说。
“谁啊?哪个老师?你哥认识咱们老师?”林森在曲文星耳朵边小声问。
曲文星把头偏了一点,不让林森吹他耳朵。
“你快回家吧,太晚了,”石头向周围看看,“金姨没来接你吗?”
“我不让她来了。”
石头是不知道曲文星对那个保姆发了什么狠话,那个女人在家里非常我行我素,她只听曲文星亲妈的话,家里两个大人都出去工作的时候金姨就好像那个家是她说了算一样,她想干的事她就必须干,比如来接曲文星回家。
“对了。”
石头摘下书包,从里面掏出来两包包装很精致的饼干,给了曲文星一包,这是今天下午他学生的妈妈带来的,说是自己烤的,一定得让他尝尝。
曲文星看着上面系着的蝴蝶结,扎袋子的也是带着小兔子装饰的皮筋,就问:“哥你谈女朋友了吗?”
“没有,别管那么多了,快回家。”石头没有在意曲文星,把另一包塞回书包,那包是给冯华年留的。
曲文星没有介意石头最后一句话的敷衍,他拿到他哥给他的饼干就很开心了,他给石头说了再见,听话地走了。
“饼干给我吃一块吧。”林森伸出手去拿。
“别碰。”曲文星冷冷地说了一句。
他看着曲文星那双眼里对他自作主张去拿饼干满是厌恶,心里一下来了脾气。
“这种饼干你喜欢我可以给你买很多。”他愤愤地说。
“不需要,”曲文星看向前方路边的一辆车,“你妈在前面等你,你快走吧。”
之后他就把林森留在了身后。
林森握紧了拳头,他心里憋屈得要命,可没想到曲文星走出几步之后回过头,微微笑着对他说:“我爸从国外带回来的饼干我下周带给你吃,走了,再见。”
和刚才全然不像同一人,曲文星的笑对他来讲就像春风化雨,不管他是憋屈还是生气一瞬间荡然无存。
林森立马恢复了神采:“好,下周见。”
石头等了没多久,冯华年就过来了。
他们回到家,那只小狗崽已经不在纸箱里了,小碗里的水被打翻了,火腿肠倒是吃的一点不剩。
屋子里很暖,小狗崽在卧室门口翻着肚皮睡觉,嘴还在吧唧。
“你看这像有病吗?”石头蹲在它身边,戳戳它的肚子。
“有没有病都带去检查一下,万一有跳蚤呢,得做个驱虫,还得打疫苗。”冯华年忙着收拾被小狗崽扒乱的东西。
石头从包里掏出他刚买的狗粮,是专供小奶狗吃的,一包贵得要命。
“喂太好了以后会不会挑食啊?”
冯华年皱着眉头看那小狗崽被石头叫醒,整个头都扎进碗里狼吞虎咽。
“你这么焦虑干什么,又不是养孩子,挑食就挑呗,”石头说完突然逗他,“你会有孩子吗?”
冯华年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别没事找事。”
晚上石头说要住下,今天考完试很多人都走了,寝室只剩下他和那个先天性心脏病。
“住吧,睡沙发,”冯华年一边吃石头给他的饼干饼干一边说,“这饼干还挺好吃的。”
石头压根没把冯华年前半句话当回事,只是说:“本来有两包,给了曲文星一包,晚上碰到他了。”
冯华年揉揉他的头发:“好哥哥。”
“你觉得我好?”
“不知道,我觉得曲文星很想和你恢复兄弟关系,你给他饼干他应该挺开心的。”冯华年起身去卧室,把石头盖的被子拿出来丢在沙发上。
石头看着那床被子目瞪口呆:“你来真的?”
“真的,”冯华年很肯定,“以后如果你要留宿都睡沙发。”
“为什么?”石头不乐意,“就因为我知道了你喜欢男人?我又不介意。”
“我介意。”
“你以前怎么不介意?”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冯华年说。
以前冯华年不管做什么,都不怕石头多想,因为在石头眼里他是个直男,所做的一切都不会有其他意味,现在不同了,即使他没有其他意思,他也怕石头误解。
他一向小心翼翼。
“沙发睡起来没有床舒服。”石头可怜兮兮地企图唤醒冯华年的善良。
“你可以换个角度思考,是我家的沙发舒服,还是你寝室的床舒服?”冯华年不吃这一套,直接给他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
石头咂咂嘴,拉倒,沙发就沙发吧,起码有暖气。
他把被子摊开铺在沙发上,背对着冯华年说:“你不用怕我,你性取向怎样对我来说远没有和你做朋友重要。”
那一刻石头的背影和声音让冯华年感到安心,他眼底盛上笑意,他是真的很喜欢石头,出于对朋友或者弟弟的喜欢。
他在旁边的沙发坐下,把吃饱了的小狗崽抱起来放在腿上,挠了挠它的下巴,又问石头:“那你昨晚怕了吗?”
“我?怕你吗?”
“不怕为什么跑?”
石头盘着腿,竟然有点不大好意思:“我不确定你是不是喜欢男人,但是你没有否认,那时候我脑子挺乱的,我不知道你在浴室那样的时候想的是那个男的,还是......”
“你?”冯华年顺着他的话说出来。
“嗯,”石头略显尴尬,又马上解释道,“不过昨晚我回去仔细想了,是我自己自作多情了,对吧?”
石头看向他,是疑问,很明显,石头想得到的是他肯定的答复。
“废话,我不会想着你干那种事。”冯华年低着头揉怀里的狗。
他当时脑子里想的是谁呢?真的有具体的某个人吗?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
“哎,你说,它叫什么名字?”
“拖把。”石头说。
“还叫拖把?”
“等它长大点就变成拖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