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无灵》桓亦

27、暴雨

　　林徵感觉有点烦，但不知道烦什么。
　　断袖就断袖吧！
　　自己又不是他爹，那么在意干什么？他又不喜欢自己！

　　那自己烦什么？烦他不喜欢姑娘，就算喜欢姑娘了又关他什么事呢？
　　烦身边都是断袖？但是他身边那么多人多他一个不多啊！怎么就轮到北阙念熙的时候心烦呢？

　　他放空了心，寻了个落雨的山林，他没有落遮雨的结界，小雨很快打湿他。
　　他好像知道烦什么了。

　　山林里的树有些小，细长细长的，此时的叶片繁茂极了。
　　他踩着陈旧的落叶，慢慢地走着，连着落雨的声音，还有时不时才入他耳的虫鸣。

　　山林里的雨很好看，他藏着这样的，或许别人不觉得好看的美景，跟谁也没说过。

　　他感觉自己最快乐的时光就是被村民们轮流收养的时候了，那个时候可以免费吃饭，就是干点儿活而已。还有就是在无印门的时候。大概是他三岁到十九岁的年纪。
　　他总会突然之间就想起一些事。

　　无印门的后山，每一次下雨他都会去，但无印门不经常下雨。

　　他叹了口气，总感觉他的命其实不好，即使现在很好。
　　他不再去想那些东西，因为以后的事不是他该想的。
　　林徵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开始回忆过往伤春悲秋了，可能是跟人又亲近了，沾了不少人味的原因？

　　他叹了口气，他烦北阙念熙。
　　北阙念熙上辈子就是这样。
　　他不想让他和上辈子一样。

　　其实更重要的是，即使是自己误会他了，但上辈子的结局不好，他的结局不好，北阙念熙的结局应该也没好到哪去，不然那个铃铛一开始不会对他恨意那么大的。
　　他不想让事情发展成上辈子那样。
　　对谁都不好！
　　没必要都重蹈覆辙。

　　不知不觉，他已经在山林里就这么走到了天黑，本来阴沉的天突然就黑得很了。
　　夜里就开始打雷，闪电是这个时候唯一的光亮，雨突然下的很大。

　　他感觉前世的一些不愉快的场景就在每次闪电让周围亮起的时候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一声声惊雷好像他以前的怒火，却又无时无刻不被这场暴雨淋灭。
　　他木讷的，空洞的站着。
　　好厉害的一个组合啊！

　　他站了一整夜，陪他的除了闪电惊雷下的暴雨，还有一刻也不曾停息的风，山林里的凉意，暴雨淋湿身体的感觉。
　　他松垮的木簪被暴雨淋掉，但他没管。

　　第二天，他仍站在暴雨里。
　　自己在想什么？他什么也没想。

　　他好像又在想，他想看见以后的事，但他还没有这个能力。

　　足足淋了两天两夜的雨，第三日上午雨小了，天晴了，他回了无印门。
　　叶珂看到自己高傲不已的师弟这个堪称狼狈的样子时吓坏了。

　　他想找个亲近的人安慰自己一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不感觉伤心。
　　现在他在这迷茫以后该怎么办，但或许真到了那一天，他会像有病一样义无反顾地选择清醒着沉沦。
　　谁又知道呢？
　　这好像就是他能想到的以后。

　　林徵一直看着叶珂，他被吓坏了。
　　“你怎么了？”这个时候叶珂就不会再开玩笑了。
　　叶珂赶紧走过来，林徵闭上眼睛，倒在他身上。他不会晕倒，他提前告诉了叶珂。

　　叶珂还是吓得不轻，想也没想把他打横抱起就赶紧放床上去了。
　　林徵挺想有人抱他的，但他总不说。不过如果是这样的抱的话他宁可让叶珂拖着他去屋里。

　　“师兄，你怎么了？你很难过吗？你做不成神仙了？”
　　“如果那样的话这些水就是眼泪了！”林徵轻轻的说。

　　“你怎么了？别吓我！”
　　“我没事……我也不知道！就想回来看看！”
　　叶珂头疼，说：“那你之前也不是这样回来的啊！你淋雨了？去哪了？怎么脑子都不灵光了？”

　　林徵又坐起来，但他躺过的地方没有被洇湿。
　　“我没事了！走了！别和师弟们说！”
　　“你真没事假没事？”
　　“真没事！”
　　但林徵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我的好师兄！我禁不起吓！要不要我抱抱你？你都冷得跟死了一样了！”
　　“你要想抱我不拦着！”
　　叶珂心想都这会了还嘴硬。
　　他哄孩子一样抱住林徵。

　　林徵回抱他。

　　“行了吧？你身上真的很冷！不然我就用火符了！”
　　叶珂没有灵力护体，自然是冷的。

　　林徵笑了笑松开他，说：“还是师弟最好！我，突然有点想吃面！”
　　叶珂不是很惊讶，毕竟今天是这副鬼样子，要不是林徵还有气，他都以为他昨天刚死过，今天回来看看老宅呢！

　　“那个……我娘的那个葱包面？”
　　林徵皱了皱眉，心想是这么普通的名字吗？他有些不记得了。
　　“不是这个吗？我也有点忘了！”
　　“应该吧！”
　　“好！”
　　林徵跟过去看。

　　掌门这儿一直有锅小灶，挺隐蔽的，之前他们不想去饭堂吃饭就一直在这里自己烧自己吃，他就是那个时候天天给他师父传火。叶珂那个时候则打打杂。
　　这历代掌门厨艺都精湛，掌门的关门弟子的手艺也不赖，但是林徵除外。

　　“呃，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很久没和面了，然后所以我忘了！”叶珂有些尴尬的看着林徵。

　　无奈之下叶珂叫来了三师弟，但林徵没现身，他不想让那么多师弟看到他这样。

　　三师弟问起时，叶珂只说自己想吃了。好在三师弟对面条不感兴趣，没想着也吃一顿。

　　“你不是吃过了吗？”三师弟和面的手顿了顿。

　　“不能再吃吗？”

　　“行行行！你是掌门你干什么都行！”

　　林徵和叶珂算是他们师父的关门弟子。不过林徵只想见叶珂一个人也不是这个原因，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早就算是亲兄弟了，所以林徵只想来找他。

　　这所谓的关门弟子，因为他们这无印门人少，关不关门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就只是有个说法，反正也都是自学，又不是说关门的就多给些帮助。

　　这些东西，想给帮助也给不了啊！

　　和好面，叶珂就让三师弟先回去了。
　　林徵看着叶掌门在厨房忙活。

　　其实那面也就是一个荷包蛋撒点葱花，清汤寡水的也没什么了。

　　林徵现在倒不是馋，但就是想吃，或者说只是想看看。

　　“你不是吃过饭了吗？”林徵看着也给自己盛了半碗的叶珂。
　　“我辛辛苦苦做的不能吃吗？我不吃葱！”说着把葱都挑给了林徵。

　　“那你放？”林徵淡淡的笑着。
　　“我不是忘了吗？”叶珂看他笑就也笑了。
　　“连自己不吃葱都能忘？”
　　“我说你脑子是也淋了雨了吗？我是忘了不放葱了！”
　　“那我看你脑子里水也不少！”
　　他们边吃边笑。

　　“我走了？”
　　“吃完就走，不知道刷碗吗？”
　　“好！”
　　叶珂有些没想到他答应的会这么干脆。
　　然后林徵用法术刷完了。

　　“倒真省事了！神仙觉得好吃您再来？”
　　“嗯！报酬是给你刷碗！”
　　“行了去吧！好好照顾自己！”
　　“你才是！”

　　“我可不会傻到去淋雨！”
　　“那你淋两天你肯定生病！”林徵一不小心说漏嘴了，因为他刚才说“两天”的那个语气不像是约数，倒像是实指。

　　心细的叶珂一定会听出来，叶珂看了林徵一眼。
　　“林徵你淋雨之前脑子里就有水吧！”
　　“那倒没有！行了我走了！”
　　“等等你别走！”叶珂赶紧说。
　　可林徵说完话就消失了。

　　叶珂给他传音，结果直接被弹了回来。
　　他叹了口气，心说他怎么还和以前一样？所以神仙都是能保持纯真的吗？

　　因为淋雨淋得有些久，他还没意识到自己身上还没完全干。
　　“林徵？你去哪了？掉沟里了？怎么搞成了这样？”杨柳很惊讶。
　　林徵没说话。
　　北阙念熙看到他的样子眼眶都有些湿了。
　　但林徵没看他，不想看。

　　林徵又想走，但有些事情总该面对的。
　　“没事，我过会儿就好了！”

　　林徵这才看了一眼委屈又心疼的北阙念熙，他最受不了他哭了，因为看着是真的……不是很爷们，他认为真男人是不能哭的。
　　呵！

　　北阙念熙哭，总让他也有点愧疚感，不知道哪来的感觉。

　　“别哭！我又没死！”林徵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笑。
　　“……好！”北阙念熙的声音不大。
　　他想问林徵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就算自己问了林徵也不会说。

　　林徵又看了念熙一眼，感觉好像能从他眼睛里看出来一点他不想看到的东西。
　　他不想看了，于是别过脸。
　　北阙念熙不知道他又怎么了，有些委屈。

　　林徵站在院子里一言不发。
　　杨柳都愣了，这个能坐着不站着的人是怎么了？
　　“失恋了？”
　　林徵没搭理他。
　　一直到晚上，林徵都没说一句话。

　　第二天。
　　“念熙！”林徵开口叫他。
　　北阙念熙欣喜又紧张的应了一声。
　　可林徵却欲言又止了。
　　“我不喜欢男人，你觉得我该讨厌断袖吗？”

　　嗯？
　　林徵冷不丁问的这句话却将北阙念熙钉在原地，他的笑容僵在脸上，所以林徵知道他也是了？
　　但他不认为林徵突然这样反常是他这个对林徵来说不太好的消息导致的，他感觉自己远不够格。
　　林徵看着北阙念熙僵住的表情，不知道他是不是会错意了。

　　“我……”北阙念熙不知道怎么说，脑海里忽然想起来杨柳的那句“真诚和勇气是无敌的”，他纠结了很久，然后挤出一个算得上得体的笑容，说：“不应该！如果我是前辈，我，不讨厌！”
　　林徵张了张嘴，又是一时的欲言又止。
　　北阙念熙还是很慌张。

　　然后林徵点了点头。
　　林徵心想：既然不能改变环境就适应吧！除了这个好像也没别的点了。
　　林徵吐出一口气，然后浅笑道：“吃饭吧！”

　　北阙念熙人都是晕的，他根本不敢试探林徵是不是知道了。毕竟他曾经还坚信自己喜欢姑娘呢。

　　北阙念熙也笑了笑说好，然后去厨房帮忙端菜了。
　　若是林徵还不知道，那他突然这样问自己，是他一个很重要的人也是断袖是吗？然后他来问他以为和他一样的自己？这更可怕。
　　北阙念熙现在什么也不敢想了。

　　“你怎么了？丢了魂一样？”杨柳对北阙念熙说。
　　“没事！”
　　杨柳心说这一个个的都怎么回事？中邪了？还是带传染的？
　　林徵没吃饭，但依然坐在屋里。

　　“你那头发能不能束起来？”
　　“没簪子了！”
　　“干什么事簪子都弄没了？你等着，我给你找一个！”杨柳放下碗筷进屋找去了。
　　北阙念熙犹豫了很久，刚想提醒林徵他还送了他簪子，杨柳就拿着一个银簪出来了。

　　北阙念熙低下了头，慢慢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