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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66.峰回路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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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淅不得不感谢陈锦是个大咧咧的人,不怎么收拾房间,临走也没有锁上房门,让他依旧可以躺在熟悉的床上,将全身陷进柔软的被子中。
他闻到陈锦最常用的那袋洗衣粉留下的味道,十五块钱两大袋的洗衣粉,残留的香味风吹不散日晒不消,只要将鼻尖凑近,就能闻到那寥寥淡香。房间里诸如床头柜上摆着的插排、床尾两双没收进鞋柜的鞋、或者是那台有些老旧的电扇,绝大部分陈设都丝毫没有变化,只是少了些东西,大概都是陈锦带走去学校了。
洛淅轻哼两声,抱住陈锦的衣服,将侧脸紧贴着柔软的枕头,伸手扯来被子盖在身上,连同脑袋也一并裹了进去。
温暖、舒适,隔绝屋外雨后微凉的水汽,只有陈锦的味道,像是也缩在陈锦的怀抱。
洛淅渐渐睡沉,又回到那段梦境中,依然是那片绿意盎然的稻田,他依然漫无目的地走在稻田边。这次没有吵闹的小青蛙,拂过他耳畔的微风也吹过稻谷修长的叶,叶与水在一块儿响起清亮的歌谣,像是稚嫩的童声在天地间唱着属于稻谷的歌。
洛淅知道自己在梦中,他没有再嫌弃泥土,直接躺在两块稻田间隆起的田埂条上,双手摊开在身体两侧,指尖触碰到稻的叶,再往下则是冰凉的水。太阳被大块的云遮住,蓝天依旧那么湛蓝,云烟缓缓游移,整个世界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洗去了所有的尘土,一切都那么鲜亮。他平静地闭上眼,在稻谷的清香中放松紧绷的精神,清凉的水含住他的指尖。
世间万物此时都如此清爽,稻田几乎盖住洛淅的身体,他却觉得格外安心,被绿色包裹时,他唯一想做的就是好好睡一觉。
在莨源的稻田、在陈锦的床上……
梦中不知时间的流逝,洛淅闭上眼再睁开时,已然日色西沉,日落时的昏黄从窗户透进,将房间内也笼罩一片阴沉沉的暮色。
他朦胧间听见翠奶奶的声音,似乎是在隔壁敲门喊他吃饭,他急忙从床上坐起,将皱在小腹处的睡衣放好,拉开房门和翠奶奶对上视线。
翠奶奶诧异地问,“怎么到小锦房间睡去了?”
洛淅尴尬地垂下头,不好意思说话,默默跟在翠奶奶身后下楼吃饭。
晚饭吃得极鲜美,翠奶奶将养在水桶里的那几条没吃完的泥鳅打理干净,下锅两面煎得金黄,再盛进砂锅中炖煮,直至炖得软烂脱骨。
主食是手擀面,金黄色的泥鳅汤浇在面上,洛淅光是闻就觉得好吃。他捧着碗吸溜面条,屋外隐约可见太阳落下,在遥远的稻田另一头,已然看不清多少轮廓。
太阳的光芒逐渐收敛,天地间只剩半边余晖。
在这余晖之下,多日不见的罗山椽来串门。他一进门就自来熟地坐到饭桌边,将脸凑近汤碗中猛嗅,期待地看着翠奶奶,“奶奶!有我的份吗?”
翠奶奶笑呵呵地给他拿了个碗,将泥鳅面也添得满满当当,她看着两个孩子吃得高兴,自己心里也满足。
罗山椽来倒也不是为了蹭饭,他嗦着泥鳅,从嘴里吐出剔干净全部肉的骨头,“奶奶,我来拿大狸的那些零食,我妈说你给它晒了鱼干啊。”
“好,吃过饭拿给你。”翠奶奶将骨头丢给桌下的半只眼,洛淅也有样学样,一块儿将骨头丢下桌。
那活泼好动的小狗半只眼,左右摆头接着鱼骨,忙得不亦乐乎,吃得也兴高采烈。
洛淅再见到罗山椽,却觉得有些尴尬,闷头吃饭,也不怎么说话。倒是罗山椽挨着他坐,拿肩膀撞撞他,关切地问:“小淅哥你身体咋样了?”
“还好。”
“听说洗胃可难受了,你是不是洗完还要吃流食啊?妈呀还要打麻药,是不是真的要把管子插进胃里啊,我想想就觉得疼!”罗山椽说着,配合地抖抖身体,“不过你放心吧,奶奶都帮你讨回公道了,你都不知道,二叔他那么大年纪了,还被奶奶打得抱头乱窜呢!”
洛淅露出些些笑意,“没有那么夸张,吸完麻醉就没感觉了。”
“那麻醉效果总有过去的时候啊!”罗山椽将碗放在桌上,愤愤不平道,“我就说二叔还是改不掉那个抠门的性子,非要省那点子钱,也不止你,晴晴回去好像也拉肚子了,不过没有你这么严重。”
他一口闷掉碗里的汤,拿手背一抹嘴,打了个饱嗝,感叹,“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陈锦都直接去学校了,也不知道他那个学校怎么开学这么早!”
洛淅耳朵微动,他放下碗筷问,“他是说开学所以才走的吗?”
罗山椽点点头,“是啊,不过锦狗前两天一直失魂落魄的,整天抱着手机发呆,喊他打游戏都不打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样啊……”洛淅声音不高,情绪也十分低落。
翠奶奶在后院把前两天就晒透的鱼干都装进袋子里,又给罗山椽提了条咸鱼,一并塞进他手中让他带回家。
罗山椽拿了东西吃了饭,还意外地看见了洛淅,美滋滋地往家走。他一手提着鱼干和大咸鱼,另一只手掏出手机给自己种的小树苗浇水。虽然天色已晚,四下一片灰暗,但这条路罗山椽从小走到大不知道跑过多少回,闭着眼睛都能走,也根本不怕磕磕绊绊。
等穿过横在村子中心的稻田后,罗山椽站在田头,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他暗自推理:不对啊……陈锦不是说洛淅再也不回来了吗?怎么现在又回来了?
他越想越觉得奇怪,给自己精心照顾的小树苗浇完水,找到和陈锦的聊天记录,按下语音,“锦狗,小淅哥回来了,你知道不?”
说完他将手机放回口袋,想不明白的事就交给别人想,重要的事总有很多人在乎,即使他想不明白,等一等也就能看明白。抱着这样轻松的观念,罗山椽哼着跑调的动漫主题曲,带着一大包鱼干跑进家中,迎面接到一只跳进他怀中的狸花猫。
他哈哈笑着放下鱼干,抱住大狸一阵猛亲,喜欢得不得了。
大狸估计是在外面打架受委屈了,丢了村头一霸的地位,这些天都不往外跑,反常地朝着每个家人撒娇。
陈锦说原本想多养几天,但大狸太会撒娇了,黏在他身上不肯走,洛淅又不在,他没那个耐心一直哄着猫,就连着猫窝一块送了回来。
罗山椽抱着大狸感叹:“我们大狸子粘人多好啊,锦狗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哎大狸你说……小淅哥和陈锦,不会真的像晴晴说的那样,是同性恋吧……”
他又开始思考,抱着大狸摇晃,“你说句话啊大狸子,你不是在他俩身边待了两个月吗,总该看到点啥吧。”
可惜大狸不会说话,否则它一定要告诉罗山椽:是的,他们两个就是在谈恋爱,而且最近还吵架闹分手了。
闹分手这件事,在陈锦心里像是根卡在喉咙里的鱼刺,扣又扣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怎么都难受。他躺着难受坐着也难受。不管不顾往学校跑,拖着行李箱坐在火车站的候车厅后,心里更加难受。
他是夜里的车票,但却是上午就来了火车站。待在家里无事可干,每每闲下来,就会掏出手机,对着那空荡荡的聊天框发呆。想着赶紧去学校吧,结果坐在车站里还要再等上大半天,这一等,心里就更乱。
他缩在硬椅子上睡了两觉,睡得腰酸背痛脖子疼,捂着脖子缓缓抬起头时,他几乎感觉自己头要断掉。
“操!”他低声暗骂,“什么破椅子,差点给我骨头都靠散架。”
他捶捶胳膊又活动两下脖子,掏出手机打算看个时间,刚亮起屏幕就看见在那占据小半屏幕的时间下,有一条极亮眼的新信息。
[洛淅:陈锦,对不起。]
陈锦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他不敢置信地揉揉自己的眼睛,揉到眼冒金星后又使劲瞪大双眼,手指颤抖地点开那条新信息。
他自言自语:“不会吧,不会是出现幻觉了吧,这小祖宗先给我道歉了?”
点开聊天框,半小时前洛淅发来的消息确确实实出现在眼前,五个字两个标点,一点都没看岔。
陈锦几乎是瞬间就从椅子上窜了起来,提起行李箱就往出站口跑。然而他跑了两步又回过神来,站在原地看着手机,懊恼地骂自己:“你跟个舔狗似的干嘛,都走到火车站了,还巴巴凑上去?”
这么骂着自己,陈锦似乎找回了点理智,但低头看到那明晃晃的消息,心里又痒痒的。
“其实也不见得回去就算舔狗吧……那他当时生病了,情绪不太好也是正常的。”陈锦又自说自话地为洛淅开脱。
他满脑子两种声音来回拉扯,还没争出个胜负,就被一道突如其来的骂声打断。
陈锦回过神,看见站在他面前的男人脸色极差,穿着土黄色的短袖上衣,拖着个有他半个人高的行李,几乎是指着陈锦鼻子骂:“神经病啊,走不走?不走别挡道!”
陈锦急忙拎起自己的行李箱让开路,他站的地方在两排座椅之间,确实位置不大。但被这么一骂,陈锦也不再纠结了,他暗自窃喜,捧着手机高兴地蹦跶。
什么舔狗危机,早忘在了脑后。
陈锦理直气壮地往外走,找人工窗口退了当晚的火车票,头也不回地拉着箱子打车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