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夏》刀上漂

15、碎花长裙

　　——你就这么希望我牵她的手？
　　——当然。

　　迟渊仰躺在床上，一只胳膊垫在脑袋下，右手无聊地扔着一只网球，球高高地抛出去，又稳稳地落回他手里。

　　“当然。”安意在他耳边说。

　　他因为这句话，陷入了诡异的烦躁里，一方面，他觉得安意的话没毛病，她是他的心理医生，当然特别希望他早日与女生牵手，可另一方面，他又觉得怪异，安意怎么能……这么淡定？明明早上他们还会相拥而醒，她却用那么理智又客观的语气问他，牵手了吗？

　　球被抛向空中，他却没有去接，网球重重地落在地板上，发出“砰”地一声，豚鼠被吓得够呛，慌乱地撞起笼子。

　　“迟渊——出门了！”

　　姐姐在楼下喊，他拎着要给迟妙妙的礼物，出门下楼，刚走到外面，眼前就一亮。

　　安意穿了条粉色碎花长裙，肩膀上只有两根细细的带子，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长裙勾勒出她的曼妙身形，她还在手腕上挂了好几圈银手镯，一动就叮当作响，看见他下来，她勾下脸上的墨镜。

　　“他来了。”

　　话音刚落，张琼就从半开的车窗里探出头。
　　“干什么呢？等你半天。”

　　迟渊喉头发燥，没及时回答，好在他姐很快喊了声“快上车”。

　　迟妙妙定的韩式烤肉店在县城，距迟渊家并不远，车程只有十多分钟，找停车位倒是花了很久。
　　等张琼骂骂咧咧把车停好后，离约好的时间已经迟了一刻钟。

　　他们走进烤肉店时，除了寿星，客人都到了，搞笑的是，在看到他们进来的那一瞬，电线和马国强几乎不约而同站了起来，弄得贝塔和迟妙妙一头雾水，只好跟着他们一同站着。

　　刘旭被逗笑了：“坐下坐下，怎么还起立欢迎了呢？”

　　电线摸摸后脑勺，叫了刘旭一声“姐夫”，又喊了声“琼姐”，目光转到安意时，这厮心怀鬼胎地脸红了。
　　贝塔用洞悉一切的眼神，旁观着男友没出息的样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笑着冲安意打招呼：“姐姐好。”

　　安意回以一笑，递给迟妙妙一个东西。
　　“生日快乐，没怎么包装，别介意。”

　　那是一支口红，迟渊认出来了，他没想到，安意居然还准备了礼物。

　　迟妙妙接过来，红着脸微微一笑：“谢谢姐姐。”

　　他们一行八个人，一张桌子都坐不下，最后让服务员加了一把椅子，安意就坐在那把多出来的椅子上。

　　很快，迟渊就发现了那个位置不好，因为服务员上菜时，总是从她这个方向递盘子，安意只能歪着脑袋，给他腾地方，在服务员夹着一盆烧得通红的炭火过来时，迟渊的心都要停了，总担心他一个不小心，那盆炭火就会泼在安意身上，烧得她皮焦里嫩。

　　到了烤肉时，情况就更不好了，烟总是往安意的那个方向冒，她被熏得不停揉眼，眉头紧紧皱着。
　　迟渊放下手里的铁夹子。

　　“我和你换个位置。”

　　聊天的人通通停了下来，好像不明白他这句话是对谁说，他姐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安意，你那地方是不是有烟？坐我这里吧，我同你换。”

　　迟妙妙“啊”地一声，磕磕巴巴地说：“我来……和我换吧。”
　　“不用，”迟渊无端有些烦躁起来，“我同她换就行了。”

　　安意目光转了一圈，最后露出个不着调的笑。
　　“要不，你们剪刀石头布，谁输了谁换？”

　　最后是谁也没换，贝塔叫来了服务员，夹走了那块儿冒烟的火炭，聪明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一顿烤肉吃完，迟妙妙提议去看电影，不知怎么的，电线和贝塔说他们有事，马国强也急着要走。

　　一直以来看电影，都是他们五个人一起，有时电线和贝塔为了约会，会故意不叫他们，但马国强是不会脱离队伍的，何况今天还是迟妙妙的生日，这让迟渊觉得他们有点不讲义气。

　　姐姐张琼笑着问：“你们看什么电影啊？”
　　“《银河补习班》。”
　　“是邓超演的吧？我看过预告，加我们三个你不介意吧？我来请客。”

　　迟妙妙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安意冷冷地说：“我不去。”

　　她抄着胳膊，神情是少见的不悦，迟渊知道，她是生气了，因为姐姐三番两次不顾她的意愿，就作出决定。

　　她说话的语气实在太生硬，半点不给人面子，连张琼也脸色一僵，刘旭赶紧出来打圆场：“宝贝，这些天看了那么多电影，我都看腻了，要不咱们就别去了吧？”
　　张琼抿着唇没说话。

　　刘旭只好放软语气：“好吧，我知道你喜欢邓超，我们——”

　　他的话被安意打断：“你们想看就你们去，反正我不去。”
　　扔下这句话，她就戴上墨镜，起身离开了。

　　迟渊起身想去追，却被刘旭按住了大腿，他诧异地看着他，可刘旭看也没看他一眼，而是对张琼说：“宝贝，我们回去吧，安意没车钥匙，走回去多远啊？”

　　“关我屁事？”
　　张琼拔高嗓音，眼泪夺眶而出。

　　“大小姐脾气，谁爱惯着她？她自己不会打车吗？真不知道她哪儿来这么大脾气，在我这儿吃我的，喝我的，还给我甩脸色！”

　　“姐！”

　　迟渊一时没控制住，严厉地喊了一声，他不喜欢他姐用这种口吻说安意，再说了，安意吃的喝的也不是她的，真要论起来的话，他才是提供吃喝的人。
　　张琼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起身走了出去。

　　刘旭急忙起身，按着他的肩膀，语速飞快地说：“你姐就这狗脾气，一生气就出口伤人，但她心是好的，你带着妙妙去看电影吧，她十八岁生日呢，别闹的不愉快。”
　　说完他也转身跟了上去。

　　突然闹出这么一场变故，迟妙妙有些尴尬，她抓着裙子，踌躇不安地问：“你要回去吗？我不介意的。”
　　“不，”迟渊摇头，“我们去看电影。”

　　电影开始二十分钟后，迟渊也不知道在演些什么，他一直在想安意，不知道她怎么回去的，也不知道姐姐和刘旭追上她没有？她没来过县城里，第一次走可能会迷路。

　　“当然。”

　　幻影里的安意俯身下来，在他耳边轻声这样说，好像在嘲笑着他自作多情，她不需要他的担心。
　　你是傻子一个，迟渊在心底警告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电影上来。

　　然而错过了开头，他怎么也看不懂了，只看到邓超饰演的爸爸，不断地在给儿子灌输一些心灵鸡汤，他心想，如果安意在这里，她一定会嗤之以鼻。

　　安意，怎么又是安意？

　　迟渊懊恼地想捶自己的脑袋，迟妙妙坐在他旁边，正不安地扭动，他侧过头问她：“怎么了？”
　　“前面那个人，他挡住屏幕了，我看不清字幕。”她小声抱怨。

　　迟渊也经常有这种问题，不过不是他被人挡住，而是他挡住别人，没办法，个头摆在这儿，因此每次来电影院，他总是习惯性地买最后一排的位子。
　　他从迟妙妙的方向望了一眼，发现确实有这个问题，坐在她前面的是个男生，他的脑袋挡住了一小块字幕，但影响不是很大。

　　于是他对迟妙妙说：“忍一忍吧，反正这是国产电影，不看字幕也知道在说什么。”

　　迟妙妙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愣怔，然后她笑了一笑，转头盯着屏幕。
　　迟渊就算是个钢铁直男，也察觉出她情绪的不对劲了。

　　“你怎么了？”
　　“没怎么，”迟妙妙说，“我就是以为，你会和我换位子。”

　　迟渊一怔：“你想换么？我可以换的。”
　　迟妙妙摇了摇头：“现在不想了。”

　　说完这句话后，她就认真看起了电影，迟渊也只好放弃追问了，过了没多久，他放在座椅扶手上的手背忽然一暖，是迟妙妙的手放了上来。

　　——你就这么希望我牵她的手？
　　——当然。

　　黑暗之中，迟渊回握住了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