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往事2》词树

5、第 5 章

　　镇上待了一天，第二天平安就说带她们出去玩。
　　房梨以为这就要去大理丽江了。谁知道他说老朋友要回来，得去机场接朋友，要先去省城一趟。
　　反正方向盘在他手里，房梨和阿晴都没什么意见。

　　这次出去，阿盛也一起。
　　他本来就是在城里开店的，只不过是因为平安家请客吃饭才回来一趟。

　　一行人早早从镇上出发，再次顺着回来的路往外走。

　　冬日早晨寒露深重，路边的枯草干叶上都是一片薄薄的露珠。
　　山川环被层层白雾覆盖着，像一条纯白巨龙环山而绕。
　　白雾成海，翻滚着浪花，青山若隐若现。

　　阿晴降下车窗，惊叹：“好漂亮啊！”

　　清风徐徐，朝阳缓缓升起。
　　云雾染上晨光，折射出一道若隐若现的彩虹。
　　大片大片橙白渐变的彩雾环绕着崇山峻岭，犹如置身天宫仙境。

　　阿晴简直看呆了，愣愣地趴在车窗上往外看，微风吹乱了她的发丝。
　　“我的天，好美啊！”
　　“阿梨，我爱上你们这个地方了！好漂亮啊！！”

　　房梨跟她一起看这久违的人间仙境，闻言点头赞同，是好美好美。

　　小时候没觉得多稀奇，几片云雾而已。然而去了外面繁华城市后才知道，这是独属于这片山川的美，如此壮阔。
　　她的故乡——大好河山，风景秀丽。

　　房梨让平安开慢一些，她们好多看一会儿。
　　他稀奇地瞅了她们两眼，嘀咕这有什么好看的，车速减慢。

　　路过江底大桥，阿晴看见了大桥上那几个特大红字，啧啧称奇，说：“你们这儿居然还是国家自然保护区啊？”
　　平安开着车，自豪地笑：“那当然，我家后面那座山进去就是原始森林了。”
　　“里面是不是有狗熊和蟒蛇？”
　　“有啊，多得是，没少碰到过”

　　阿晴嘶了口冷气，惊呆了：“碰到？”
　　房梨捂着嘴笑了。

　　平安从后视镜看了房梨一眼，眉梢轻挑，回阿晴的话：“远远见到过黑狗熊，隔着山谷。”
　　阿晴这才松了口气，笑着说：“以为是面对面碰上了。”

　　阿盛接话：“面对面碰上那肯定都是回不来的，还用问么。”
　　阿晴呵呵笑了两声，摸了摸鼻尖。

　　下了江底，高原低压造成她们一阵耳鸣，什么都听不清楚。即便是房梨生长在这片土地上，也有些不适应。

　　平安开着车，忽然说：“你们捂着嘴打几个哈欠看看。”
　　房梨和阿晴照做。果然，几个哈欠下来，低压的不适应得以解决。

　　车开了一段路，在江堤边停下。
　　平安下车，提着后备箱里的镰刀，跳上甘蔗地，远远地跟地主人打了声招呼，三下五除二砍了几棵。放了钱在地埂上，他把甘蔗砍成一小段一小段的提了回来，说：“你们尝尝这里的甘蔗，贼甜。”

　　他用镰刀划了一截出来递给房梨，房梨转给阿晴。
　　阿晴咬了一口竖起大拇指，什么话也不说了继续第二口。

　　平安笑着，手起刀落划了第二节给房梨。
　　阿盛不需要刀划皮，直接抬起来就啃。
　　吃完甘蔗又继续上路。

　　到了市里，平安问房梨要不要回家看一下。
　　房梨想了想说不了，转头问阿晴要回去么？阿晴也说好不容易能出来玩一趟就不回去了。

　　平安笑了一下，车子拐到另一条道上，去了市里老城区的一家店铺。
　　店老板就是阿盛，刚进店他就卷起袖子开始忙起来。

　　房梨和阿晴帮不上什么忙，坐在一边的待客区的沙发上等着。
　　等阿盛忙完生意，把剩下的活交给他妈妈后，几人出发去省城。

　　去省城接的人是隔壁班的一个男生，叫陈巳禹小名四禹，和阿盛和他都玩得特别好，房梨也认识。
　　原本的状元苗子，后因为种种原因转去读了专科学校。

　　到了省城时间还早，平安问要去哪玩玩不，阿盛说他找找看省城还有啥好玩的地方。

　　房梨偶然想起之前的一个朋友在朋友圈里晒的照片，说去人工瀑布那边玩呗。

　　车上没人认识路，导航着绕了几个环，终于到了那片地方。
　　那也是房梨和平安第一次合照的地方。

　　瀑布飞流下来的水雾洒得漫天都是，头发上、眉毛上、眼睫上都是细小的水雾，眼睛都睁不开了。
　　房梨和阿晴爱拍照，拿起手机就拍。

　　阿盛不怎么爱拍照，蹲在远处看他们拍。
　　过了会儿他忽然掏出手机，喊：“大哥过来拍一张。”

　　平安原本撑着玻璃栏杆在远眺瀑布，闻言转回头，房梨拍下了他第一张照片。
　　他看向房梨，弯了弯唇角，话却是对着阿盛：“你过来啊，这边才好看。”

　　阿盛抬着手机过去了。
　　房梨收回视线，叫阿晴过来她们两一起拍。

　　阿盛拍了两张，又问：“哎我们要不要拍个合照？”
　　这个主意好，全员同意。

　　阿晴却不愿意跟他们一起，说三人都是一个地方又都是老同学，她给他们拍。
　　阿晴走过去的时候把房梨的手机给顺了过去。于是阿晴替换了阿盛，拍了他们的第一次合照。

　　拍照的时候房梨站最左边，平安和阿盛换了位置，站在中间。
　　三张照片里，房梨三个手势胡乱比着。平安靠着背后的栏杆，双手搭上去散漫地站着，头却偏向左边，一次动作没换过。

　　拍完合照后，几人往瀑布下方走下去。
　　阿晴走到房梨身边把手机拿给她。

　　房梨打开相册，看见照片的那一刹那，哑然失声。至今回想起来，她仍旧没法形容内心的那一抹触动有多深。

　　经历过一段冷漠的情感，房梨已经对爱情这种东西不报希望了。
　　但没曾想，还有人，会把目光明目张胆地偏向她这一方。

　　那三张被房梨一次次删除，又一次次找了回来的照片，无论看看几次，鼻尖始终会酸涩。

　　后来啊，那个陪在你身边的人，不会是我了。
　　只是这一刻，你的目光，还是偏向我这边。
　　永远的留在了照片上。

　　她曾无数次怀疑。
　　可看见照片，她又想，他应该，也曾爱过她。

　　他们认识至今已有十一年。
　　十一年，人生的十分之一。
　　假如房梨能活到一百岁，如果不能，连十分之一都没有。

　　他们到了最下方的水平面上，瀑布更壮观。
　　房梨悄悄涂了口红，拿起手机就一阵咔咔自拍。

　　拍着拍着，镜头里突然出现平安的身影，他转头看过来，很自然地笑，说：“拍一张呗？”
　　房梨也不忸怩，笑着说：“那你过来一点。”
　　平安站房梨身后，她抬起手机，连续几张。

　　那是他们的第二次、且单独的合照。

　　房梨乱七八糟变换手势，剪刀手、笔芯、托下巴各种。
　　他始终站在身后，含笑看着她，偶尔配合一下搞个怪动作。

　　拍完照，他们开始进瀑布洞，又叫水帘洞。从瀑布下面穿过，有一条潮湿狭窄的通道。
　　越走近瀑布下面，水雾越大，瀑布急速而下的风吹得她们头发乱飞。

　　继续往里走，阿盛突然跑起来大喊了一声：“跑啊！”
　　有个男游客跟在后面也跑起来，大喊：“冲！”
　　平安也跟着跑：“快快跟上跟上！”

　　阿晴莫名其妙跟着他们跑，房梨便也跟着跑了起来。但她穿的是高筒靴子，跑起来还不方便，就跟他们落了一截。

　　瀑布正中央的过道狭窄潮湿，地还滑，巨大的风速和水雾扑得人睁不开眼睛。
　　房梨放慢速度，挡着眼睛往前走，一只手突然拉住她。

　　房梨一愣，抬眼看去。他站在前方，白色T恤，灰色夹克外套，在白蒙蒙的水雾里是那样的显眼。
　　平安问：“没事吧？”

　　房梨扯住他的手，说：“地有些滑。”
　　他走回她身边，一手抬起挡在她身后，说：“走吧，我扶着你。”
　　一种保护的姿态，把她圈在了安全的位置里。

　　房梨内心一颤，定定地看着他，一时忘了往前走。
　　平安走了两步，见她没动，垂下眼眸回视，片刻，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走。

　　那是他们最近距离的一次。
　　房梨看他蜜色脸庞，看他漆黑的眼睛，看冒着淡青胡茬的下巴，看离她最近的喉结。

　　平安不再是那个调皮的少年了，时光淬炼下长成了一个男人，能撑起一片天的男人。
　　他稳稳站在她旁边，像座山，挡住风雨。

　　房梨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干净的阳光味和淡淡的水汽，安稳的让人心神放松。

　　不长的过道走完，阿盛他们已经在外面扑打着身上的水雾，见他们出来还在笑着说刚刚好像在打游击战，怪刺激的。

　　平安放开房梨的手，拍打着身上的水雾走过去，跟他们说笑起来。
　　房梨也拍打水雾，站到阿晴旁边。

　　阿晴悄悄问：“你们在后面搞什么？这么慢？”
　　房梨抬了抬脚，说：“地滑。”
　　阿晴笑着挑眉，说：“我懂哈哈哈。”
　　房梨啧了一声，白她一眼。

　　从瀑布出来，她们沿着水上公园慢悠悠走着，让太阳晒干身上的水雾。
　　那段不远的距离，平安总走在房梨身旁。

　　回忆为何会如此清晰？
　　她至今仍然记得，不经意的转身，对上的目光，偶然发现，他们之间已经过去那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