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塔》时涞

32、第 32 章

　　慕栖在半夜惊醒，心脏抑制不住地狂跳。

　　这种情况太罕见了，向导极度稳定的精神力让他连失眠都很少，今晚却是个例外。

　　他很快意识到原因，隔壁的程昱精神正在暴走。

　　“程昱！”
　　慕栖冲到小窗边，就看到对面房间几乎已被藤蔓爬满，那些藤蔓挪动着身躯极度不安，时而抽打在墙壁上力度大到连自身都折断了。

　　“程昱！你怎么样了？”
　　程昱根本无法回答他。

　　“贺秘！贺秘你在吗？能不能帮我看看程昱现在的情况？”

　　贺秘也没回答他。

　　张强被吵醒了，十分不爽，“我说你大半夜不睡觉干什么呢？别人是死是活关你什么事？别吵了行不行？”

　　慕栖突然安静了，他感受到对面飘过来的气息，是哨兵的气息。

　　和他同住一个牢房的贺秘肯定也已经察觉到了，他会不会告发？

　　之前慕栖一直用精神体帮程昱压制躁动紊乱的精神力，后来又替他隐瞒哨兵的身份，按照原计划，他的情况虽然不会短时间内稳定下来，但也绝不会这么快爆走。

　　唯一的解释就是白天过量的抑制剂和刘温的精神抚慰。

　　现在程昱的哨兵意识已经冲出了禁锢，如果任由其发展，很可能会冲爆程昱的身体。

　　慕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手扶在合金制成的厚重牢门上，掌心催生出一朵白绢花，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

　　花瓣从他的手中溢出，已经没了生长空间，慕栖继续把手掌压下去，花茎就从合金中找到缝隙，硬生生往出顶。

　　白绢花没有长茎，只能一朵挨着一朵生长。

　　很快，花长满了整个牢门，终于在某处找到一个薄弱点，顶破桎梏冲出去。

　　爬过一条数米宽的走廊，再以同样的方式进入对面的房间。

　　这里暴虐的气息四溢，慕栖才知道为什么贺秘没有出声，他被满屋子的藤蔓挤到一个角落里，连呼吸都困难。

　　即便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他还是不愿意浪费自己的精神力替程昱进行精神抚慰，或许他已经料到就算他释放全部的精神力都无法安抚他。

　　不过慕栖可不会轻易放弃，源源不断的精神力从他体内流出。

　　“你疯了？你这样会耗尽精神力的！”张强不可置信，有人能为别人做到这种地步。

　　慕栖没空理他，没人伸出援手，那他就是程昱在黑暗中唯一的光。

　　他绝不能停下，绝不能……

　　一朵白绢花悄然在藤蔓上开放，接着就是更多。

　　藤蔓本是绿植，不会开出花朵，却在这一刻，两人的精神体以彼此为生长的土壤，在狭小的空间内疯长。

　　程昱颤抖的身体停下了，他浑身都被汗水浸湿，难受得翻白眼。
　　他已经感受到，有人在救他。

　　“慕七……”
　　他精疲力竭地念出对方的名字，沉沉地睡了过去。

　　——

　　凌晨4：52分，监狱启动一级警报。

　　广播中传来严肃急切的声音：四十二层发生异动，请狱警立刻前去查看！

　　被从睡梦中叫醒的狱警们不敢耽搁，第一时间全副武装赶到现场。

　　而当他们赶到现场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从一侧的牢房中蔓延出一条“花河”，通到对面，这些花是狱警们不曾见过的品种，直接开在藤蔓上，依循某种规律微微张开闭合，就像是在呼吸一样。

　　虽说这座监狱中也有人的精神体是花，可定期注射的抑制剂早已使他们失去展现精神体的能力，更何况是这么庞大的……工程？

　　狱警们有些词穷，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描述眼前的庞然大物。

　　走廊外面的还只是冰山一角，程昱所在的牢房简直被这些藤蔓花占满，透过小窗根本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狱警如实上报了目前的情况，上面让他们原地待命。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一位长官来到了现场。

　　他想要随手摘一朵花观察一下，却被一段藤蔓缠住手指。

　　“嘶——”
　　他下意识缩回手，两根指头已经被刺破了，长官这才发现这些藤蔓上都像是玫瑰的枝干一样长满了尖刺。

　　长官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精神体进化了？”

　　长官命令道：“打开牢门。”

　　狱警马上拿出钥匙，可锁是开了，藤蔓花紧密连接在两个牢房之间，旁边人稍微有要扯的动作，就会被藤蔓缠紧刺伤，甚至有几根是冲着狱警的脖子去的，他们很快不敢再轻举妄动。

　　长官眼中闪过晦暗不明的光，他吩咐道：“你们都守好这里，我去找一个人。”

　　——

　　等慕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房间里，不是自己的牢房，不是程昱的牢房，不是检测室，不是他曾在这个监狱见过的房间。

　　这里没有窗户，密不透风，打下来的灯光白得令人有些不适。

　　他正躺在一个柔软的沙发上，面前是一张白桌，桌后坐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

　　医生放下手里正在阅读的文件，扶了一下眼睛，“你醒了？我是乔医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慕栖坐起来，感觉浑身都有些酸痛，没什么力气。

　　乔医生为他倒了一杯水，“别担心，这是抑制剂的一点后遗症，口渴了吧？来喝点水。”

　　慕栖看着面前的透明玻璃杯里的无色液体，没有第一时间接过来。

　　乔医生明白他在想什么，说道：“放心吧，这只是普通的水，不信我喝给你看。”

　　乔医生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慕栖还是没有接。

　　乔医生也不再勉强，回去坐到桌子后面。

　　他看上去脾气很好，总是面带着一种平和的微笑，“你现在是不是有很多的疑问？不用担心，我来为你解答。”

　　“这里是密西比监狱，我是哨向人群的专家乔医生，当他们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就会请我来看诊，这次就是这样。”

　　“他们是谁？”
　　慕栖一张口，就发现自己的嗓子特别沙哑，怪不得刚才乔医生要给他喝水，不过他也并不后悔拒绝。

　　“他们？他们可以是任何人，老实说，我接受任何人的邀请，只要是我感兴趣的状况。”乔医生用手肘撑着桌子，身子往前探，“你和我以前见过的向导都不一样，你的精神体是特别的，它帮助另外一个哨兵的精神体发生了进化。”

　　果然。
　　慕栖心想，他们已经发现了程昱哨兵的身份。

　　“别走神，我说的不是别人，是你。”
　　乔医生敲了两下桌子，和当初那位长官的动作一样。

　　“这个过程仅仅用了不到两个小时，这简直是天大的奇迹！”乔医生激动道，“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帮助哨兵完成精神体进化的向导，你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将自己的精神体嫁接在哨兵精神体上的向导，你是有史以来第一个精神体表现出哨兵力量的向导，有史以来、有史以来、有史以来，这么多的有史以来！我真是来对了！我的成果上也会写上无数个有史以来，我会成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哨向人群研究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