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和蛋》六月秦安

34、妙招

　　何越竭连谢了好几声，在他们这个小县城短期工基本上都是一天六七十的样子，而且书店原本就比较轻松，再少点也有可能。
　　这些工资完全就是许爷爷看在许非昨的面子上开出来的，他肯定不会辜负这一番好意，自然也不能让许爷爷白花这个钱。

　　现在店里没人，何越竭就想着把店里的书架重新整理一遍，他迫不及待地站起来。
　　许非昨看他起来，也跟着起来了。

　　何越竭用疑惑的眼神看过去，许非昨看懂了他的想法，说：“我和你一起。”
　　他看着许非昨，又看了眼许爷爷，发觉他的表情有些失望，看来是很想和许非昨说说话。

　　何越竭正要说“要不你跟爷爷坐在这里”，就被许非昨一把抓住胳膊走到书架前。

　　许非昨何尝看不出许爷爷的想法，只是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
　　有时候就是这样，明明昨天才下定决心，要个许老夫妇处理好关系，可到了真要交流相处的时候，内心却发了怵。

　　害怕？厌恶？都不是。

　　正是因为实际上不厌烦，不害怕，却还闹出之前的事情，所以内心生出了一股羞愧感，导致不敢接近，仿佛只要一说话，就会想起之前的种种乌龙。

　　许非昨一边想着，一边轻轻地叹了一开口气，听到何越竭耳朵里有些惆怅与不甘。
　　他犹豫了半天，把眼前那一排说翻过来倒过去，终于问许非昨：“你是不是才从别的地方回来，和爷爷不熟？”

　　许非昨不认为告诉何越竭就能解决这件事情，但起码内心会好受一些，他将手中的书塞进书架里，用缓慢的语速说：“嗯，想跟他说几句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何越竭猜也是。

　　“对了，我刚才看到手机上多了2000元，是由境外汇过来的是你转的吗？”何越竭盯着许非昨的眼睛问。

　　许非昨差点把这件事情忘了，他的表现似乎对这些钱很不在乎，“嗯，应该是我转的。”

　　何越竭听完后微微垂了眼皮，二话不说低下头，十分郑重地对许非昨说：“对不起，之前是我还没搞清楚情况就错怪了你。”

　　要是许非昨完全没有因此生过气显然不可能，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再加上这些时间和跟何越竭的相处，他也了解了何越竭的为人，确实不太在意之前的事情了。

　　而且他通过之前跟何越竭的谈话，差不多也能猜到当时为什么着急要钱。
　　至于为什么何阳去爬山不给父母要钱，他没问，毕竟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些不想被他人知道的事情。

　　何越竭将弯腰的姿势保持了好几秒钟，许非昨却迟迟没有动静，他有些忍不住，偷偷抬起眼睛看。
　　就在这时，他的肩膀上忽然落了一只手。

　　只听许非昨用他那异常平静地声音说：“没关系，如果你真的愧疚，不如告诉我和他人相处时如何才能做到像你一样。”

　　就在两人说话时，许爷爷假装接水，从旁边经过了无数次，饮水机都快被掏空了。
　　无非就是想听听现在的年轻人都在谈论什么话题。

　　何越竭也是服了这爷俩的性格，真的一模一样，都是那种不太习惯表达自己内心的类型。
　　他挺直身子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如果你是苦恼找不到话题的切入点，我可以帮你想想，等。你的微信现在能收款吗？”

　　“能收，不过你要是真这么厉害，我再给你每天的工资加二十。”许非昨没抱太大希望，只是想逗他玩。

　　何越竭当真了，他原本就对许非昨有愧疚，现在又有20元“巨额”奖赏，他的干劲更足了。
　　把2000元转给许非昨之后，他便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整理书时，他在想。
　　擦架子时，他在想。
　　接待顾客时，他在想。

　　虽说现在店里的生意是冷清了些，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
　　自从开始上班到现在，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偶尔还有些看着上小学初中的学生来到店里。

　　他们大多数不买东西，在书架上找到一本自己喜欢看的书，便坐在地上聚精会神的看起来，不带停的。
　　何越竭终于知道那些书上的折痕是怎么来的，他小时候就是这样在书店坐着看完了一本又一本，有时候不小心会在纸张上留下折痕。

　　他看着在地上坐成一排的孩子们，心里有了个计划。

　　许非昨正在看刚才挑出来的那本书，忽然听到有人叫了自己一声，他转过头，看见何越竭躲在书架后面正看着他。
　　他压低了下眉头，用手指了指自己，问：“你叫我？”

　　何越竭点点头，伸手招呼他过来。许非昨见状走了过去，问：“你怎么鬼鬼祟祟的。”

　　“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他看着收银台的方向，确定许爷爷没有看过来后，说：“现在店里的生意不是很好，我刚才来买书时，和你爷爷聊了一会儿，看得出来他也挺苦恼的。毕竟开店的成本在这里放着，要是一直没有生意，离关门就不远了，说不定还会亏本。”

　　许非昨听他说了半天没说到点上，用眼神表示了疑问。

　　何越竭知道他还没明白，继续说：“你看地上这些孩子。”

　　许非昨看过去，听他继续说：“现在书店生意确实不好做，一天很难卖出去几本，但这并不表示喜欢看书的人变少了。这些孩子肯定喜欢看书，但是零花钱不够买，只能来书店坐在地上看书。”

　　“我想你爷爷可以把重心放在借书上，这样就算是这些小孩子也可以看得起书，而且不用挤在这么窄的走廊里。”

　　谈话间，两人看向走廊，书店本来就不怕，而且要放很多书，走廊最多也就一米宽，小孩子坐在地上伸展不开。
　　再说现在刚入秋还好说，坐在这里能凉快点，要是到了冬天肯定很冷，还是在家里看书能暖和。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点何越竭没说，如果能够借书看的话，不用花那么多的钱也可以看到自己喜欢的书。

　　许非昨对何越竭的提议很感兴趣，客观来说这个方法最简单，大多数人都能想到，只是一般人很难下定决心去做改变，总是唯唯诺诺地担心改变后会产生些控制不住的后果。

　　他苦笑了一声，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吐槽别人。
　　想当时许望让他来这里的时候，也是一万个不答应。
　　最后还是在之前那个学校确实待不下去了，才不得已只能回到礼阳。

　　许非昨没期望许爷爷会采纳他的建议，他只是想借机说说话，仅此而已。
　　他翘着二郎腿，双手放在书本上，视线落在腿弯上的书本，思考该如何开这个口。

　　何越竭觉得这些都是无用功，就像表演一样，就算提前排练无数次，等到了正式演出的时候还是会发生很多意外的状况。
　　所以这种情况下，直接上去说就完事了！

　　他拍拍许非昨的肩膀，许非昨抬眼看过来，他呲着牙比了个大拇指，说：“别想了，他是你爷爷没有必要想这么多，上去说就行，又不是在工作。”

　　许非昨看着他脸上爽朗的笑容，也笑了，心想也是。
　　他站起来，将书放在凳子上，迈着“模特步”朝着许爷爷走过去。

　　何越竭在后面看着他舒展的姿态，“啧啧”两声，摇摇头，再次感叹造物主的不公。
　　怎么就有人长得这么完美！？

　　许爷爷看到许非昨过来的时候，脸上有一瞬间明显露出了喜悦的表情，只是还没等被人发觉，就又板着脸，看起来并不太想跟许非昨说话的样子。
　　实际上恰恰相反。

　　许非昨差不多也摸清楚了他的性子，没把这臭脸当回事，径直走过去，说：“爷爷，店里这段时间生意是不是不太好。”

　　提到这个，许爷爷的脸色由假装不开心变成了发自内心的不开心。
　　他叹了口气，一只手握住双层玻璃保温杯，胯部靠在桌延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说：“哎~哪是这段时间，自从有了网络购物后，慢慢就变成这样了。”

　　许非昨看得出来，他好奇地问：“这么算下来应该也有快十年了，这期间你没想过把店关了吗？”

　　许爷爷脸上的表情凝滞了一瞬，苹果肌那里不知不觉浮起红晕。
　　实际上，这个书店是他在许非昨小时候回来，得知他很喜欢看书后才开的，为的就是讨许非昨的欢心。
　　不过这些话他永远都不可能让许非昨知道。

　　他胡说了一个理由，“店开了这么多年也有感情了，真要不开，还是有些舍不得。”

　　听完后许非昨扬了扬下巴，心中差不多知道了，他瞥了眼许爷爷手中的茶杯，挺直脊背脸上露出认知的表情。

　　许爷爷看到后，脸上的表情也不知不觉认真了起来。

　　对视几秒后，许非昨开口说：“我有一个方法，说不定对店面运营有点帮助。”
　　“哦？”许爷爷有了兴趣，他将水杯放下，问：“什么方法，你说说看。”

　　许非昨将刚才何越竭提的意见稍微总结了一下，用更通俗易懂的方式讲了出来。
　　“我建议可以把书店改为，买卖租借一体化的运营模式，专门分出一批书用于租借，另一本全新的书籍用于买卖。这样不仅可以保留之前的商业模式，还可以增加一笔额外的收入。”

　　许爷爷听完后皱了皱眉头，视线越过许非昨看向后方坐在地上看书的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