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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林禹车上还坐着一人,楚松砚刚出了门,那人便下车迎过来,手中撑着高大的黑伞,臂弯挂着件一丝不苟的风衣。
      “楚先生。”赵九快步走来,将楚松砚罩在伞下,又利落地单手替他披上衣裳,动作毕恭毕敬,自始至终,眼眸都低垂两分,他低声解释道:“先生喝醉了,路都走不稳,我才过来的,他一直在车上等着,从您进门起就等在这儿了。”
      楚松砚走到车前,门便被率先从里推开,与此同时,也暴露出一张惨白凄淡的脸。

      毫无疑问,林禹那张脸实在是太过锐利,棱角分明,但半隐在明暗交界处时,却莫名带着股脆弱感,一如楚松砚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就那样远离人群,脱离喧嚣的应酬,独自垂眼望着远处璀璨的夜景,仿佛风月不入心,却在抬眸看向楚松砚那刻,眸底多了丝忽攀的情绪,便也有了些许别样的味道。
      而现在,林禹丝毫不顾外头正在往车内迅猛刮进的冷雨,直接伸出手去抓楚松砚的手腕,仿佛生怕他走到这儿说上两句话,便再次果断地离去。
      也许是因为过量饮酒,林禹的体温格外得高,两人皮肤贴到一块时,楚松砚被烫得不自觉蹙了下眉头。
      林禹含糊地开口道:“……..外面冷……进来说吧,陪、陪我坐上一会儿……..”

      他眼底思绪都不再清明,完全陷入混沌。

      赵九侧着身子,视线丝毫不敢向车内偏移,甚至一侧肩膀干脆暴露在暴雨之下,快速被淋湿。
      楚松砚反手攥住了林禹的手掌,也是这一个动作如同给予了林禹一盏照亮前路的明灯般,他瞬间向后让出位置,牵引着楚松砚坐进来。
      楚松砚上车后,赵九便准备朝远处走,将车内空间完全让给这两人,但刚走出几步,车窗便陡然降下,楚松砚扬着声音叫他:“赵九,走吧。”
      赵九不过愣神片刻,便快速应声,重新上了驾驶位,但还是格外懂礼数地升起车窗。

      至于楚松砚口中的那个“走”,究竟是要去往何方,赵九心里也大概有个数。

      应当是要一起回到先生的住处去了。

      但当车辆开出去后,刚开始渐渐提速,赵九便发现,后方有辆黑车始终以不近不远的距离就那么徐徐跟着,如同甩不掉的尾巴般,格外碍眼。
      赵九扫了眼紧闭的隔板,默默提速。

      车后排。
      林禹始终紧攥着楚松砚的手,他今天的行程极赶,开完几个小时的会议后,便被合伙人拉着去酒吧里坐了会儿,察觉到场的几位在设所谓“投其所好”的局后,不胜其烦地定机票飞回国内,却无论如何都见不到楚松砚的面,之后又灌了数不过来的酒水,现在整个神经都紧绷着突突跳,不大好受。
      “工作还顺利吗?”楚松砚低声问他。
      “一切顺利。”林禹侧眸看着楚松砚,说话时吐出的酒气就这么在逼仄的空间内萦绕,仿佛又喝了遭回笼酒般,让大醉的人醉得更糊涂,清醒的人也染上了些许不清醒。林禹将头轻轻地压到楚松砚的肩膀上,微微呼了口气,才说:“松砚,接着和他掺合实在是一件不明智的事,这样做,你能开心点儿吗。”
      楚松砚没答这莫名其妙的问题,只是将手里的档案袋向他的方向递了递,简单解释了句:“来取资料,有人来认亲。”
      “要我解决吗。”林禹接过档案袋,和楚松砚的第一反应一样,都是先捏了下其中装着资料的厚度,但没拆开。
      “不需要。”楚松砚说:“我自己来。”

      早些年他初露头角,身世虽然有顾家加之敛藏,但也不过是简单遮去了和顾家相关的部分,其余的都被毫无保留地袒露在外,被媒体大肆宣扬了番,那时候就有不少人找上门,但都是托人寻去楚松砚以前居住的地方,又经过周转,传递到顾家,后来经历某些事,顾家再次插手,这事才停歇下去。
      最近几年,楚松砚彻底站上高位,靠自己的名字在娱乐圈打出一片天地,那些不识天高地厚、尝试认亲的人却又渐渐冒出了头,但大多都是将信息资料递到楚松砚手里,鲜少再将顾家掺合进去。
      林禹自然也是见到过不少,甚至还暗地里帮忙查了不少资料,但寻亲这种事,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挺难。
      一直到现在,也没摸出什么通畅的关系线。

      如今突如其来这一遭,将顾家再次揪进来,就像是将好不容易建筑顺畅的轨道再次炸毁,碎石堆叠出条令人厌烦的枝叉。

      林禹顺着楚松砚的指缝,将自己的手指插进去,而后牢牢紧握住,十指相扣。
      “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不要忧虑。”

      这种承诺如同百分百的兜底,若是放置在别人身上,此刻怕是要感动得稀里糊涂,因为林禹完全能做到,他有这个资本。
      但楚松砚只是笑了笑,吻了下林禹的侧脸,如同随手扔出去的置换的奖励,便接着轻声说:“我自己也可以。”

      林禹被酒精冲昏头,下意识脱口而出:“这是你第一次回答我这句话。”

      这句话,林禹说过三次。
      第一次是刚意识到自己对楚松砚的感情从肉.欲蜕变成了不纯粹的情,看着被人针对,失去剧本的楚松砚,情不自禁地这么说,楚松砚却只是告诉他,回去吧,今天我很累。
      第二次则是在深夜里,那天楚松砚夺得了影帝的奖杯,但和他一同站在舞台上的人,总是那么令林禹厌恶,因为林禹能查到这俩人过去的一切纠葛。他对着床上熟睡的楚松砚说出了这句话。
      但他知道,在他关了灯后,楚松砚起身抽了根烟。

      直到分开后,楚松砚才对他这句话进行了回应。

      林禹坐直了身子,扭头看向窗外,牵着楚松砚的手却愈发用力,如同将人铐锁住的铁链,象征着克制的执拗,令人极其不适。

      楚松砚在感受到那力道即将变得不受控制时,便开口说:“林禹,松手。”
      林禹条件反射地接受命令,松开了手,手指还瑟缩着抖颤,仿佛下一刻便会接受什么电击惩罚般,将身体记忆全部唤醒。
      “抱歉。”林禹还想将手掌重新覆上去,却已经被楚松砚轻松躲过,落了个空。

      林禹的喉结迟钝地滚动了下,此刻,耳畔却突然响起一阵不容忽视的轰鸣声。他侧眸看过去,便见车侧快速窜出一辆闪烁着红色车灯的跑车。

      这声轰鸣像是宣告其降临的警钟,暴雨之下,遮掩不住的压迫,倾斜的雨幕都被撞击得粉碎。
      跑车就这么保持着和他们所坐汽车持平的速度,无论如何都甩不掉,这完全可以被视作挑衅。

      胡年坐在驾驶位,手里还拿着手机,正在低头处理工作上的信息,猛地加速导致手机直接脱手飞了出去,砸出道格外刺耳的响声,他身子也不住前倾,仿佛下一刻便要发生重大车祸。
      “开这么快干什么?”胡年重新捡起手机,看着屏幕上那道显眼的裂痕,没忍住开口抱怨道:“你现在又不是参加什么飞车比赛,还能上天不成。”
      顾予岑却一味得下踩油门,跑车的轰鸣声在耳畔持续地响着,愈发强烈,而车前雨幕已经被冲撞成一层笼罩着的白雾,让前方道路变得愈发模糊,如同闯入了什么可怖的末世深渊。

      胡年心不在焉地反复擦拭手机,却在身子无数次前倾又后砸时忍无可忍地叫了声:“顾予岑,减速!”

      但未待顾予岑作出反应,窗外那辆始终加速的黑车却倏地减速,快速消失在车窗所能圈揽的视野内,再无踪影。

      而顾予岑在此刻,却并未跟随着一起减速,而是更彻底地踩下油门,跑车如同一道午夜鬼影般直冲出去,一骑绝尘。

      两辆车上的人,终于再也看不见彼此。

      顾予岑的车最终停在某家电影院前的街道边。

      因为暴雨天,整条街的店家都提前关业,只有这一家电影院还亮着灯,扩散的亮光投射在跑车车顶,却照不进车内。
      顾予岑停下车后,单手攥着方向盘,身子向后倚靠着座椅,视线随意地落到眼前的一团虚无上,一时没有声响,不知在想什么。
      突然,他开始笑,笑声很低,一阵阵地传来,胡年诧异地朝他看过去,便发现这人突然推开车门,丝毫不顾汹涌的暴雨,手死死抓着车门边缘,将身子探出去,腰背曲颤着就开始干呕。

      但顾予岑这一天都没吃东西,根本就吐不出什么,反倒被从后颈攀爬到脸上的雨水糊住了口鼻,带来阵阵无可逃避的窒息感。

      胡年察觉到不对劲,探过身子,伸手去抓他的衣领,想将他拽回来,但他的力气比及顾予岑要小上不少,根本就是于事无补。
      “顾予岑?”胡年从来没见过顾予岑这副模样,如今冷不丁地后背冒上层寒气,想起前几年的一通报道。
      其中被人一直揪着不放的关键词就是——顾予岑精神疾病。

      顾予岑失去消息的那两年,也有小部分人说他是为了出国治病。但胡年清楚,当时的顾予岑不过是接受了家里的安排,尝试着过另一种生活,但显然,结局只有失败两个字。

      所以他又回来了。

      至于顾予岑的真实情况,是否有所谓的精神疾病,胡年无从知晓,也未曾想过深入探究,可如今顾予岑这副模样,脊背弧度弯曲到极致得颤抖,肌肉一遍遍地痉挛,可不就像是胡年曾经接触过的某些精神病患者犯病时的模样。
      尤其是当顾予岑扭头看向胡年时,那双眼睛布满可怖的红血丝,直勾勾地盯着你时恍若是随时准备进行狩猎的野兽,不带一丝理智。而雨水横七纵八地布在脸上,仿佛是张正在碎裂的面具,即将袒露面具下不为人知的一面。

      胡年舔了舔嘴唇,问:“顾予岑,你现在是清醒的吗?”

      顾予岑盯了他两秒,将身子退回车内,手也将车门拽回来,重重地关砸上。

      车座上遍布散乱的雨滴水珠。

      胡年收回手,仔细观察了下顾予岑的状态,快速打开手机对准他的脸拍摄了一张照片,却忘记关闭闪光灯。
      闪光灯亮起那刻,顾予岑被强烈的灯光刺得紧闭上眼。雨水顺着他的下巴坠落,正砸腰腹。

      胡年检查了遍照片,颇为满意地说:“真不错,你现在这样,真应该上秀场给我当模特。”
      顾予岑半掀开眼皮,瞥了他一眼。
      胡年和他相处两年多,自然已经熟悉了他的性格,不用他亲自开口,就知道这眼神代表什么意思,便主动开口说道:“现在的你和楚松砚比起来,当然还是差一点儿,他这样的人一旦……..肯定异常契合我的衣服。”

      胡年仿佛已经想象到楚松砚走在秀场上,穿着他的服装的场景,不自觉地弯起眼睛,手也开始自动比划着他方才记住的楚松砚身上的相关尺寸。

      最漂亮的衣服,永远是年轻的□□。

      但□□之下隐藏着的,是更加独一无二的色彩。

      胡年见过的人里,楚松砚是绝对的黑色。

      精致,漂亮。

      无与伦比。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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