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雾岚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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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程把夕颜公主带去天界，由天庭部衙重新审理了当年的镇阴柱大劫案。
审理完毕后，夕颜公主被带到了天帝面前。
天庭大殿之上，天帝坐在宝座中，看着跪在地上忏悔的夕颜公主，发出一声轻叹。
“夕颜，你可知罪？”天帝问。
夕颜公主跪在地上，垂着头一动不动，也不肯说话。
天帝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夕颜公主依旧没有说话，仿佛一具失去灵魂的空壳。
天帝命人带她去诛仙台行刑，就在两名天兵前来架住夕颜公主，要把她拖往诛仙台时，一个声音在大殿上响起：“慢着！”
天帝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披鹤氅的仙君翩然而至。
那仙君鹤发童颜，仙风道骨。与天庭的众仙官气质皆不同，仿佛是从世外仙山来的一般。
天帝见了此人，笑道：“什么风把噎鸣真人给吹来了？真人五百年不出一次仙岛，今日怎么有兴致到我这里来了？难道新的镇阴柱已经锻造好了？”
噎鸣真人也笑道：“哪里有这么快。我今日出岛是为了我儿陆衍。”
天帝有些意外：“真人说的是镇阴将军陆衍？”
噎鸣真人道：“正是，数百年前我算出阴界有一大劫难，镇阴柱倒塌，众鬼乱世。我因为要锻造镇阴柱，无暇分身，便取了一段脊骨出来，化作兵将之才，前来救世，便是我儿陆衍。”
天帝道：“原来陆衍是真人脊骨所化，难怪如此出类拔萃，是不可多得的将才。”
噎鸣真人道：“今日是我儿大限之日，我破例出岛，接他回家。顺道来看一看我族后辈，顺便给她求个情，不知天帝允准否？”
天帝笑道：“真人既已开了尊口，哪里有不准的道理。”
噎鸣真人道了声谢，对夕颜公主道：“夕颜，还不谢恩？”
夕颜公主瞬间脱力，瘫软在地上，哭出声来，将头低低地磕下去，道：“夕颜多谢天帝恩典。”
天帝道：“你犯了弥天大错，虽有噎鸣真人求情，但死罪虽免，活罪难逃。就罚你禁闭娲皇宫，除去修补镇阴柱和布施罪魂外，往后此生，半步不得离开娲皇宫。”
夕颜公主泣道：“多谢天帝，多谢真人。”
噎鸣真人目送夕颜公主被遣返后，与天帝告了辞。
南天门外，噎鸣唤了他的灵禽仙鹤来，乘鹤而去。
无尽海上有座仙岛，称作碧游仙岛。
仙岛常年被海雾笼罩，岛上繁花似锦，玉树长青，亭台楼阁高耸入云。
噎鸣乘仙鹤飞来，明镜般的湖面上，一叶轻舟驶过。
舟上站着一个褐衣男子，褐衣男子看到噎鸣，朝岸上的长廊处喊道：“真人回来了，还把新岛主带了回来。”
长廊上站着的青衣男子问道：“新岛主？真人要走了？”
仙鹤落在长廊上，噎鸣真人从鹤上下来，道：“正是，继承家业的人来了，我还赖着不走干什么。我忙了数百年，也该有人替替我了。”
噎鸣真人边说着，边往琼华宫走去。
褐衣男子和青衣男子跟在噎鸣身后，他们是噎鸣的弟子，鹿鸣和云鹤。
鹿鸣道：“真人要去哪里？”
噎鸣道：“先去南瞻部洲逛一逛，听听戏喝喝茶，再去北俱芦洲看一看，天大地大，哪里去不得？”
云鹤道：“真人要带谁走？”
噎鸣道：“你们俩谁想跟我走？”
云鹤和鹿鸣非常默契地指向对方：“他！”
居然谁也不想跟他走。
噎鸣道：“行啊，你们两个没良心的，谁也不愿跟我出岛。”
云鹤道：“真人如果少听听戏，多去热闹地方逛一逛，兴许我还爱去些。”
噎鸣道：“戏不会少听，茶也不会少喝，就你了，不去也得去。”
云鹤哀叹道：“啊——”
鹿鸣笑道：“好运！”
琼华宫的长廊尽头有个莲池，池中仙雾缭绕，开了一池红莲。
莲花下锦鲤嬉戏，莲叶碧绿如玉，美的如梦似幻。
噎鸣真人把玉瓶拿出来，瓶口冲着莲池，捏了个诀。
无数魂魄碎片从玉瓶中淌出，泛着点点金光，落在了池中最大的一株莲花中。
噎鸣真人手持拂尘，向莲花施了个咒语，魂魄碎片便纷纷聚拢起来，拼凑成两个人形。
鹿鸣和云鹤分别把各自手上的乾坤袋拿出，口冲莲池施咒，两具肉身落在莲池里。
噎鸣真人再次施咒，两个人魂找到各自的躯壳，附了进去。
神魂各自归位，东梧和陆衍完好无损地浸在莲池里，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人间一样。
鹿鸣看着陆衍道：“当初那条小龙竟已长这么大了。”
云鹤道：“你不是见过一次么？陆衍在镇阴柱大劫里遇难，当时魂魄粉碎。不是真人也把他带回来重塑新魂了吗？”
鹿鸣道：“再感叹一次不行么？毕竟是我喂大的，感情深厚不行吗？而且，别老是陆衍陆衍的叫了，也该改口叫岛主了吧？”
云鹤想起要跟噎鸣真人出岛的事来，愤愤不平地哼了一声。
噎鸣真人道：“你们俩先退下吧，等会儿我有话单独交待给他。”
鹿鸣和云鹤道了声是，便退下了。
噎鸣真人看着莲池里的陆衍，思绪回到了陆衍尚未诞生的时候。
那时噎鸣真人还是阴界之主，娲皇宫也还依然处在辉煌的巅峰。
噎鸣秉承母亲娲皇的教诲，慈爱仁善，主张以德教化人类，对罪魂也格外宽容。
可随着人类的繁衍，人类越来越多，犯罪的人魂也越来越多，而且单纯的教化已经杯水车薪，无济于事了。
噎鸣在一次卜算中得知，镇阴柱会在数百年后，因冤气腐蚀而崩塌。
之后三界大乱，众鬼出逃。
也就是说，镇阴柱迟早会倒塌，在那之前，必须要有新的镇阴柱顶上才行。
可是镇阴柱是在深海中锻造而成的，其材料也得从寒冷的极北之地取来。
而且，锻造镇阴柱这件事非他不可。
噎鸣意识到，他必须弃位而去，专心锻造镇阴柱。
不仅如此，他还必须得为了对抗镇阴柱大劫，做点什么事才行。
在思考了无数个日夜后，噎鸣把王位传给了弟弟单于。
在那之后，噎鸣离开了阴界，隐居在无尽海上的仙岛中，专心锻造镇阴柱去了。
噎鸣推算出，镇阴柱大劫将会使天地变色，弄的三界民不聊生。
这场灾难是需要一位救世主的，作为阴界之主，他有责任和义务去做这个救世主。
可是镇阴柱也同样需要他去锻造，他分身乏术。
于是噎鸣真人决定，他要弄一个分身出来，代替他去对抗镇阴柱大劫。
噎鸣真人闭关九九八十一天，在最后一天时，他与胸口对应的背部隐隐作痛，一段脊骨脱落下来，化成了一条青龙。
在那一天，陆衍诞生了。
噎鸣把陆衍养护在莲池里，日日夜夜盼着他的有缘人来到。
后来，他等来了凤神。再后来，他把陆衍送到了人间。
有陆衍在，镇阴柱大劫再也不用他担心了，他只负责专心致志地锻造镇阴柱，这一锻造，就过去了数百年。
镇阴柱还会再次崩坏，所以，依然需要新的镇阴柱诞生。
不过，这个艰巨而伟大的任务就交给陆衍了。
他辛劳了大半辈子，也该云游四海，吃吃喝喝享受去了。
噎鸣真人沉浸在往事的回忆里，没注意到莲池里的陆衍动了一下。
随后，陆衍缓缓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这是哪里？
眼前繁花玉树，亭台楼阁，竟似仙境。
池边这个老头又是谁？
陆衍明明记得，他和东梧被碎了魂，怎么还会醒过来呢？
既然他醒了，那东梧呢？
陆衍想到东梧，赶忙起身去找，然而他的身体还没恢复好，稍稍一动，便全身疼起来。
陆衍闷哼一声，把噎鸣真人的思绪彻底拉了回来。
噎鸣真人看着他儿子，温和地笑道：“你醒了？”
陆衍问道：“你是谁？”
噎鸣真人措了措词：“我是……你父亲。”
“啊？”陆衍觉得，这怎么听着像骂人的话呢，“我天生地养，没爹也没娘，哪里来的父亲？”
噎鸣真人斟酌了一番道：“那是因为在你很小的时候，我就把你送出去了。所以你没见过我，但我的确是你父亲，名叫噎鸣。”
“什么？就是娲皇宫写补魂典籍的那个，噎鸣真人？”陆衍有些不可思议，这不是传说中的上古之神吗，还活着？
噎鸣满意地点点头：“对，就是我。”
陆衍问：“我怎么相信你？”
噎鸣道：“你们还活着，这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明吗？这世上除了我和娲皇娘娘，不会再有第三个人可以令碎掉的魂魄重塑，也不会有第三个人让死去的人重生。”
陆衍道：“我们？东梧难道也还活着？”
噎鸣拿着拂尘往他对面一指：“不就在你对面吗？”
陆衍忙看向对面，果然，东梧还未苏醒，闭着眼睛浸在莲池里，依然沉睡着。
陆衍放下心来，对噎鸣道：“那个……多谢。”
噎鸣笑道：“既然你醒了，那就跟我来吧。”
“跟你去干什么？”陆衍一头雾水。
噎鸣道：“以后锻造镇阴柱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俩了，你跟我过来，我把锻造方法交代给你。”
陆衍出了莲池，跟在噎鸣真人身后：“那你呢？”
噎鸣道：“我得去享受人生了。”
陆衍：“哈？”
陆衍回到莲池的时候，东梧还没醒来。
噎鸣真人说，东梧魂魄上有缺口，所以恢复的比他慢一点。
但是，不知道慢一点有多慢，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让东梧醒过来了。
这段时间他们经历了太多苦难，他感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好好跟东梧说过话了。
从今以后，东梧会跟他一起生活在这里，他们会有说不完的话，做不完的事，还有……咳。
陆衍耳根慢慢红了，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真是太不正经了，怎么想着想着就想歪了。
陆衍迫使自己冷静一点，不要人还没醒，就对着人家的睡颜动心思。
等了不知多久，东梧悠悠转醒，他睁开眼睛，看到陆衍正看着他，耳根还有点红。
东梧伸出手，轻轻捏了捏陆衍的耳根，陆衍再也忍受不了，扑过去抱住了他。
抱的很紧很紧，似乎要把这段时间来，一切一切的情绪都宣泄在这拥抱里。
东梧安抚着他的后背，问道：“这是哪里？”
陆衍道：“这里是噎鸣真人的仙岛，是他救了我们。”
陆衍说完，跟东梧分开，看着他问道：“你愿意以后跟我生活在这里么？”
东梧没有说话，陆衍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说不愿意。
如果他说不愿意怎么办？他难道想回凤鸣山？可凤鸣山离这里太远了，见一面得多难啊。
东梧唇边噙着一丝笑，似乎很爱看他这副样子。
陆衍有些急：“你快说啊，愿意吗？”
东梧问道：“这么在意我想不想留下吗？”
陆衍道：“你知道的。”
东梧压着笑意：“知道什么？”
“你……”陆衍恨恨的看着他，一口咬在东梧的下唇上。
许久后，陆衍才松口，他平复着呼吸，看着东梧道：“留下来好不好？噎鸣真人把这里交给了我，我离不开了。你也不要走，跟我一起留下来。”
东梧嗯了一声，陆衍笑了，再一次吻了上去。
陆衍把东梧带到这座岛最高的一个阁楼上，跟他说起噎鸣真人的过往，还有他的诞生。
当然，还有凤神与这座岛的渊源。
东梧道：“难怪这里的景色我看着熟悉，原来我小时候跟父王来过。”
陆衍道：“是啊，小时候我一直很羡慕你有父王，原来我也有父亲。”
“东梧，你说噎鸣真人他去了哪里？”
“不知道，也许是北俱芦洲北面的草原上，也许是南瞻部洲南边小城的酒馆里。”
两人望着远处的山和海，只见高山之下，雾岚裹云而行。
一叶轻舟从海上驶来，驶过重重高山，隐没在层峦叠嶂之中。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雾岚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