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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夏志琪没想到长江以南的城市,冬天会这么冷。

      而且海城今年冬天雨特别多,于是整个空间从里到外,都被浓重湿冷的氛围包裹。

      皮鞋棉鞋运动鞋统统不能久穿,雨靴又硬又冷。

      最难以忍受的就是教室和寝室。

      教室人多,大家挤一挤也就算了。

      寝室里哪怕封紧了窗户和门,总有冷风飕飕进来想害朕。

      取暖器想都别想,容易引发火灾和跳闸。

      听说有人偷偷用“热得快”放在保温瓶里烧水,都能把整层楼搞断电。

      反正不管是想喝口热水,还是冲个热水袋,只有吭哧吭哧跑老远去拎两壶热水。

      有那种想大献殷勤的男生,通常会抓住时机帮女友打热水。

      于是宿舍楼下经常见男生们手提两个红彤彤的暖水壶跑来跑去,他们只要把热水打好,然后把壶沿着宿舍楼大门口一字排开即可。

      热水壶上都贴着宿舍号和名字,自有女主人把它们拎回宿舍。

      这湿漉漉的冷雨天,夏志琪竟然还冻伤了手。

      她右手食指关节仅是冻破了皮,她完全没在意,无非是有些痒且疼。

      哪知道贴了创可贴也没用,反而更严重,红通通的肉都露了出来。

      她这才有些慌,连忙去校医院涂药包扎,被叮嘱好些天都不能碰水。

      这样一来,洗头洗澡洗衣服都成了大问题。

      幸好学校附近还有干洗店和理发店,厚衣服和头发的清理都只能外包。

      除了这个,临近年底,往昔积压的功课欠债太多,尽管家教回来都冷飕飕,她还得找地方上晚自修。
      不管是教室还是图书馆,都变得越来越抢手。

      特别是那种敞亮干净的教室,下午四点半里面上完课的人刚出去,最好就得冲进去占座。
      武器通常是用课本,最不济也得是个本子。

      有同学管这个叫“霸位”。
      要好的同学互相帮忙霸位,都是常规操作。

      靠门的座位最冷,人来人往,当然最差。

      最好的位子在后排,尤其是两人位,简直像电影院包间,时常被对对的小情人抢先占领。

      他们依偎在那里,有老实读书的,有手拉手的,也有找机会KISS的。

      单身狗们通常对此饮泣吞声,除非动静闹得太大,才会有人表达抗议。

      夏志琪晚上家教回去都9点左右了,地理馆10点半开始赶人,但与它联通的生物馆却能延长到11点。

      于是爱学习的学生们像候鸟那样,一到10点半就开始背着书包迁徙,跑到生物馆上继续看书写作业。
      很快的,生物馆的看门人便嘶哑着嗓子开始来赶人。

      学生们这才三三两两地从教室出来。
      好几次,夏志琪刚出门便发现幽暗的教学楼长廊里空无一人。

      之前那些同修呢,这么快就跑了?

      通往地理馆的大门通常锁上了,她只能找偏门。

      沿途漫长且黑暗,走廊里好些陈年旧柜子,顶上会摆着一些动物的模型,也有说是标本。
      特别是一头狮子,它披头散发,脑壳几乎顶到天花板。

      它常年占据高位,用回眸的姿态,严峻地望着走廊上来往的行人。
      平常尚好,晚间看见它,时常令她生出错觉,觉得狮子在看自己。

      这平庸无奇的大学生涯啊,这痛苦难熬的蛰伏时刻。

      她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属于自己的温暖小窝,可以好好睡一觉,不用打游击一样四处找地方看书。

      不,假如老天能听见她的祈祷,还是先有个手机最重要。

      目前这种人与人之间音讯不闻,大事靠写信,小事慢慢找的方式,是她一直很难习惯的。
      有时候出去办事找不到有公共电话亭,能用的仅有香烟铺子里的公用电话。

      即便是找到了,它们有的只收IC卡,有的只收一元硬币,互相之间比战国七雄间的货币还要隔绝,绝无通融余地。

      于是为满足生活以及通行和通讯的需求,她口袋里永远鼓鼓囊囊,零钱、水票、饭票、学生卡、图书证。

      还有自行车钥匙、门钥匙、储物柜钥匙,一不小心就哗啦啦直响。

      少一个就让人立即好看!

      这样沉闷的生活中,终于被一个奇怪的电话打破了。
      她记得很清楚,收到周艳的电话那天是个难得不下雨的周日。

      她忙活了一天,回师大时差点在公交车上睡着了。
      下车以后正盘算着去哪里找个地方吃口热乎饭,这才发现传呼机上留下的电话。

      很快地,周艳热络的声音就传来了:
      “小夏,明天是平安夜,你有什么安排?”

      她说没有,周艳有点难以相信:“漂亮的年轻姑娘会没有男朋友?”
      再三解释后,夏志琪有点纳闷对方的真实意图。

      周艳终于吐露了实情:“明天我去参加一家企业的年会,就在上次何总请客那家酒店,陪我一起出席吧!”
      察觉到她的犹疑,周艳问:“是不是晚上有课?”

      没课,夏志琪回答。

      “阿姨的儿女都在国外,想找个年轻人陪我去都找不到,也就是吃吃饭,看看节目之类。”周艳解释说。

      “服装上没什么要求吧?”她有些担心。
      周燕忙道:“不用不用,我们就是以嘉宾身份吃个饭,参加下互动,日常服装就行了。”

      “好,没问题!”她一口答应。

      周艳喜滋滋地说:“那我就让司机接送,你别担心路远。”
      平安夜那天是周二,她的学生正好请了病假。

      夏志琪在出发前,还特意在章丽盈那里说自己要去哪里。
      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车子如约停到了师大正门口,是一辆黑色的桑塔纳。
      她上车后,透过茶色的玻璃可以看到外面街景。

      年末的氛围已然开始增加,特别是商业街区,有的百货商场搭建了圣诞树,有的凹出卡通造型。

      道路通畅,很快抵达目的地,果然是之前那家酒店——宏都酒店。

      下车前司机把一张印有“鸿辉集团”的请帖塞到她手里说:“周总就在里头,让您直接进去找”。

      外面不知何时开启了冷雨交加的模式,可一推开门,迎面而来的就是暖意融融和不知名的香气,真是满室如春。

      尤其是大堂正中那棵金灿灿的圣诞树,正以闪闪发光的姿态,招呼着来往行人。

      她右手带着毛线手套,脱下来的话会露里面包着纱布的冻伤手指,便索性一直戴着。

      之前多跑了几步路,车子里又热,她刚把帽子拿下来,就在玻璃隔断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头顶正不停朝外冒热气,感觉自己象个蓄满了热水的暖壶。

      按照周艳提供的地址,夏志琪很快就找到了二楼宴会厅,老远便瞧见门口灯火璀璨,迎宾们正含笑迎接客人。
      进去的人看上去多半是上班族,匆忙从单位赶来的那种,有的还背着公文包。

      她松了口气,这应该是个正儿八经的饭局。

      等她拿出请帖展开,这才发现里面赫然印着一个陌生的名字!

      周艳不至于粗心大意到把她名字搞错。

      这只能说明,对方打算让夏志琪冒名顶替,用别人的名义走进这个宴会厅。

      好吧,希望能蒙混过关,吃个饭而已,又不是冒领彩票奖项。

      迎宾员很认真地看了下她的请帖,轻声问:“请问女士您有名片吗?”

      夏志琪脱口问:“还要名片?”迎宾员说:“对呀,这可是很重要的。”

      她下意识地在口袋里摸,哪怕知道根本摸不到。

      这时,来往的不少客人已关注到了她,纷纷投来好奇的眼光。

      她有点慌,尽量用镇定口吻说:“忘带了怎么办?”

      这时,一个醇厚的声音说:“怎么了,为什么堵着客人不放?”

      原来有人看出了她的窘迫。

      夏志琪回头,只见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身材高大、腰杆笔挺,虽服饰寻常,却自带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度。

      迎宾员的表情和肢体语言一下子全变了,嘴角眉梢都朝上有了弧度:“陆总,这位客人没带名片。”

      被称为陆总的男子转回身,目光在夏志琪脸上飞快转了一圈,旋即又扫了一下。

      他似乎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掩饰住了,开口对迎宾说:“帮她写一张名卡就行了。”

      迎宾员对夏志琪毕恭毕敬说:“女士,稍等。”

      只见她拿出一张空白名片,把请帖上的名字工工整整抄下来,这才说:“名片是为了抽奖用的。”

      夏志琪有些赫颜,原来是她心虚,以为人家要凭名片入场。

      进去后,另有工作人员根据请帖上的姓名引领她到一张圆桌上。

      桌上凉菜、饮料都备好了,红酒和白酒也都有。

      每个位子上也都有一个座位牌,和请帖上的名字对应。

      看来,周艳果真是借花献佛,用一张别人放弃的请帖邀请了她。
      管她呢,有吃有喝就行。

      夏志琪落座后四下打量,只见这是个长方形的宴会厅,最前端有个半圆形舞台,横幅上印有“鸿辉集团年会”的大字。

      看来周艳没撒谎,就是某家财大气粗的企业趁着年底,把员工、客户、供货商来了个一锅烩,吃吃喝喝。

      她这一桌应该是鸿辉的供货商。

      没多久,周艳就出现了。

      她握着夏志琪的手说:“真不好意思,遇见了熟人,被拉住聊了会儿。”
      两人寒暄了几句,宴会厅的灯光逐渐变暗。

      一男一女两位主持在圆形的聚光灯下缓缓登场,播音腔特别重,不像普通的司仪。

      周艳小声说:“这是花大价钱前从海城电视台请来,都是本地的知名新闻主播。”
      夏志琪问:“这么舍得啊?”

      边上的一位大叔说:“鸿辉嘛,老陆的做派一贯如此。”

      话匣子打开后夏志琪才知道,原来鸿辉就是这座豪华酒店的业主,是家实力雄厚的大型民企。

      她想起来了,上次何倩倩说在这里请客订包厢,就是托这位陆总帮忙。

      年会套路一贯就是台上讲话表演节目,台下吃吃喝喝。酒店的菜多半是烧好的,基本无功无过,管饱而已。

      没想到这次的宴席惊喜不断,服务员流水般不停地上来各种小盘子、小碟子、小炖盅、小盖碗。

      席面繁复精致,以分餐为主。

      夏志琪原本还以为无非是些肥鸡大鸭猪头肉,哪知道完全是以海鲜河鲜为主,连西点做的都很惊艳。

      至于舞台上有什么节目,鸿辉的各级领导都说了什么,她根本没关心。
      大学太苦了,她已经很久没吃到这么鲜美的大餐了。

      一直到抽奖环节开始,都没引起她的注意力。

      她只觉的每当主持人念出一个名字,那位中奖者就会高声应和。

      三等奖,二等奖,一等奖,纷纷出炉。

      周艳也没想到夏志琪胃口这么好,好几次想和她说话,都只能看到她埋头苦吃的侧影。

      这时,只见舞台灯光骤然变亮,男主持把一个纸箱举起来,女主持娓娓道:

      “各位,最激动人心的环节到了,现在特等奖要现身了,它是最新款的摩托罗拉StarTAC,全球首款翻盖手机,以及三千块的预存话费,共计一万元。谁将是本场最令人羡慕的幸运儿呢?来吧,让鸿辉集团的陆总为我们揭开谜底。”

      响亮高昂的音乐声中,有人迈着稳健的步伐从离舞台最近的那一桌走出来,缓缓登台。

      灯光集中照在他身上,四周逐渐黯淡。

      这不是刚才帮她说话的中年男人吗?

      原来他就是陆总啊,怪不得迎宾员表情变化那么快。

      夏志琪叼着酱鸭腿,乐呵呵地看着这位大佬把手伸进纸箱。

      通常这种大奖都是留给重要的客户或者有资深合作关系的人物,旁人仅有看戏的份儿。

      陆总很懂得戏弄大家的情绪,他从纸箱里捏起一张拿出来,看也没看又放了进去,说:“你们说,我是让一位女士得奖,还是让一位男士得奖呢?”

      有女人大喊:“女的!”还有人喊:“男的!”

      有人起哄说:“东西只要归我,喊我男女都无所谓!”

      席面上观众哈哈大笑。

      尽管是在海城最洋派的酒店,夏志琪还是有种吃村长流水席的感觉。

      也挺好的,中式乡土派。

      陆总终于从纸箱里拿出一张名片,递到了女主持手里。

      舞台灯光变亮,情绪饱满的女声说:“这位幸运儿叫康——秀——红!”

      操控后台的人,很配合地播放起了李谷一的《难忘今宵》。

      连灯光也变得及其不老实,在观众席上窜来窜去,像是鬼子的探照灯在找掩藏极深的抗日老乡。

      怎么还没见人激动满怀地跳出来大喊一声“是我”?

      这么豪华的大奖竟然没人主动来领?

      主持人又喊了一遍:“康秀红,你在哪里!”

      不少人都站了起来,寻找那个幸运儿究竟坐在哪桌。

      夏志琪干脆也站起身看热闹,还不忘津津有味地撕扯那半只酱鸭腿。

      她眼角的余光,发现周艳的脸色有点不对。她刚想俯身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只觉的头顶一热、眼前一花,主持人用惊喜的嗓音道:“找到了,这位获奖者原来躲在这里啊!”

      四周一片欢呼,明晃晃的聚光灯罩在夏志琪的脑门上,像是法海手里的那座收妖法器般闪闪发亮。

      她就是那个被法器捉到的小妖,惊慌失措。

      大概是看到了她的表情和动作,四下里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一浪高过一浪。

      她压低了嗓门,问边上的大叔:“怎么了?”

      大叔笑道:“你怎么就顾着吃了?你中奖了啊,特等奖!”

      哇,夏志琪脑海里立即回响起熟悉的民歌旋律,那歌怎么唱来着?

      好运来 ,我们好运来,迎着好运兴旺发达通四海!

      哈哈,她时来运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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