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沉凛冬》Burgess

33、第 33 章

　　沈临鸽没想到顾诗园会这样问，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可顾诗园又说：“那也没什么，活在当下不也挺好的么，享受生活啊。”

　　他转头去看顾诗园，顾诗园就笑着看他。

　　没有人跟他说过可以活在当下，去享受生活，有的是压在身上无尽的期望，和无尽的抱怨。

　　心中火花一闪而过，他看着顾诗园，笑出了声。

　　顾诗园：“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沈临鸽笑着：“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也许吧，也许不论做什么选择也总好过现在呢？如果能一直逃避就好了。

　　两人在桥上吹了会儿风，顾诗园提议去逛逛书店，期间沈临鸽打开手机看了一眼，王秀园没再发消息，不知道和沈成江说了什么，也许自己应该回去了，但是又很不想回去。

　　顾诗园在书店百无聊赖的闲逛，在漫画去驻足，发现自己关注的漫画出了实体，喜滋滋的拿去结账。

　　沈临鸽在小说区翻找，也不知道自己想看什么，看见了一本《call me by your name》很唯美的名字，便拿出试看本找了个空位坐下看。

　　顾诗园坐到他旁边小问：“在看什么？”

　　沈临鸽露出书面，顾诗园看到名字愣了一下，但是没说什么，不知道沈临鸽是特意去找的还是无意拿的，如果出言提醒可能有些尴尬——原因无他，自己上网翻阅有关同性恋的话题时看到了这本小说，他不仅去看了小说，还看了电影。

　　沈临鸽看小说不挑题材，一直认为自己没有什么雷点，大部分都是他用来逃避现实的工具。

　　不过......这好像确实是他第一次看这类题材。

　　顾诗园看着漫画，偶尔瞟一眼沈临鸽是什么表情，出乎意料的沈临鸽一点表情也没有，一个下午，他陪沈临鸽坐的屁股都麻了，期间还站起来走两圈，沈临鸽一直沉默着看书，完全看不出他是怎么想的。

　　他不敢问沈临鸽这本书怎么样，一点也不敢，因为结局没有尽如人意，却也想沈临鸽也许没那么排斥，直到傍晚，两人才起身离开书店。

　　从书店出来，沈临鸽想着也应该回去了，就算是要被骂一顿也要回去了，在顾诗园家眼睛白睡一晚了，一直麻烦别人照顾也说不过去。

　　沈临鸽停下脚步：“那个......我先回去了，谢......”

　　他刚想说谢谢就想起上一次说谢谢时顾诗园的表情，却又还是想说，于是换了种说法：“明天请你吃饭。”
　　顾诗园笑了一下：“好，我送你回去。”

　　顾诗园把他送到楼下跟他道别，上楼前又看了眼手机，王秀媛没发消息，应该是好事，但总感觉像是憋了个大的等着他。

　　傍晚，沈成江应该已经回来了，沈临鸽站在门口深呼吸一口气，拿钥匙开门进去，沈临鸽一愣，两个人都在客厅沙发坐着，看他进来，沈临鸽刚想回房间，王秀媛叫住他：“过来，聊会儿天。”

　　语气很冷，让他心里发怵，沈临鸽坐到沙发另一边，和他们隔了些距离。

　　“昨天晚上去哪了？”王秀媛出声问。

　　“找了个旅店。”沈临鸽没说去顾诗园家住，不想再给他添麻烦。

　　“你知不知道爸爸妈妈很担心你，给你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王秀园说。

　　沈临鸽坐在一旁没说话，偷偷瞟了眼时间，七点多，估计要说到很晚了。

　　“我们担心你有错吗，我把你十月怀胎生出来，你就这么对我......”王秀媛边说还边抹着眼泪。

　　“你知不知道，我生你的时候多疼，刚生出来的时候才那么点儿，”王秀媛伸手比划着，“现在给你养到这么大，我就生出来一个白眼狼啊......”

　　沈临鸽暗暗深吸了口气，白天已经放松的心情荡然无存，像沉在水里，压着胸口喘不上气。

　　“你妈昨天晚上找你找的都快疯了，”沈成江突然开口“我怎么看你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呢？”

　　又是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让人厌烦。

　　什么感觉？难不成自己也要哭出来，再忏悔？

　　“跟你说话呢。”沈成江重力的推了一下沈临鸽，“没听见啊？”

　　沈临鸽被推了一个跟头，站到一边，不看他们，只是皱着眉。

　　“你不服啊，那么横有种自己一个人出去过啊，供你吃供你喝还给你惯出少爷脾气来了？”他说一句就推沈临鸽一下。

　　“把自己当皇帝了，说你两句你就不乐意？住旅店的钱谁给你的啊？那么有脾气怎么不去睡大街别花给你的钱呢？”

　　“跟你说话呢。”他掐起沈临鸽的下颌，强硬的让沈临鸽仰视着自己。

　　下颌被他掐得发疼，沈临鸽想挣脱开，又被他掐回去。

　　“跪下，给你妈磕头道歉。”

　　他抬头看着沈成江。

　　“看我干什么，跪下给你妈磕头道歉。”

　　沈临鸽一动不动的站着，耳边是女人委屈的哭声，他觉得这一切都让人恶心极了。

　　跟自己哭诉着想离婚，又是抱怨又是委屈，又因为自己不能离婚，到底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钱。

　　不是只剩下责任了吗？现在在这假情假意的维护演给谁看啊。

　　“啪！”

　　清晰的一巴掌打在脸上，火辣辣的，把他的思维打断。

　　他像是泄气了一般，缓慢的跪下，嘴里却说不出一句话，喉咙里肿胀着，每干咽一下就如同刀割。

　　沈成江从背后踹了他一脚，沈临鸽被踹的双手撑地。

　　“那么犟呢，哑巴啊。”

　　女人哭的更大声了。

　　他缓缓低下头，碰了下地面：“......妈......对不起。”

　　之后，沈临鸽已经想不起他们说到了几点，怎么回的房间，他只觉得特别累，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好像拖着轮胎跑了十几公里。

　　回到房间关上门，他像是泄劲了一样，忽的跪坐在地，房间里黑黢黢，他靠在墙上，大口喘着粗气，脸上淌滚烫的泪水，怎么也抹不干净。

　　他躺在冰凉的地上，缓解着自己的情绪，望着天花板出神。

　　疲惫，心脏好像被死死攥住，那种无望的感觉蔓延至全身，他走到窗户边，缩成一团坐在窗台上望着窗外发呆，直到睡着。

　　说是睡着，但感觉和没睡一样，思绪是飘着的，沈临鸽知道，自己失眠了。

　　早上被沈成江叫出来吃饭，王秀媛看着是一点儿事都没有了，给沈成江夹菜，聊着和昨天毫不相关的话题，不亦乐乎。

　　沈临鸽低头看着眼前的饭碗，一点食欲都没有，但还是象征性的吃了两口，自己拿筷子的手似乎在抖，他把手放到桌下，似乎抖的更厉害了，抑制不住想哭的感觉，等沈成江走后，他立刻回了自己房间，靠在墙上，又开始大口喘气，全身都在发抖。

　　神经病。

　　沈临鸽想着。

　　不能在这里待着了，再待下去感觉自己会疯掉，他收拾好书包，王秀媛回房间的时候他跑了出去。

　　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哪里也不想去，或者说根本没什么力气，他去了那天晚上的小巷子，身体在发抖，掏烟的时候想起来剩下的烟被顾诗园拿走了，现在一支烟也没有，根本没有力气去买烟，双腿几乎发软。

　　他感觉自己现在应该很需要人陪着。

　　顾诗园接到电话时刚准备出门，他还在开心沈临鸽主动给他打了电话：“喂？早上去要吃包......”

　　“顾诗园......我在昨天的小巷子里......你能过来一趟吗...”

　　......

　　自行车的刹车声刺耳，还没有停稳主人便下车冲进小巷子里，留他啪的摔倒在地。

　　顾诗园冲进巷子就看到沈临鸽一个人毫无生气的坐在台阶上，低垂着头，头发遮挡住眉眼，脸色煞白。

　　白色的鞋尖踏进视野，沈临鸽缓缓抬起头对上顾诗园的视线。

　　顾诗园看到的，是他失眠的黑眼圈和红肿的双眼，他被这双眼睛狠狠刺痛，慢慢蹲到沈临鸽眼前，和他平视，语气很轻的询问：“想跟我说说吗？”

　　哭了一晚，快哭成泪人了，这会儿又想哭了。

　　顾诗园张开双臂，把沈临鸽搂紧怀里，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任凭泪水把自己的衣服打湿。

　　怀里的人，从哭的发抖到哭的没力气，直到在自己怀里睡着。

　　他没见过沈临鸽这样，像是应激的小动物，情绪这样外露，自己却做不了什么，顾诗园调整了个姿势，让沈临鸽能舒服一点的躺在自己怀里，把外套盖在了沈临鸽的身上。

　　好在巷子里没什么人，很安静，沈临鸽也算是补了一觉。

　　等他醒来时，顾诗园给他擦了一把还有点泪痕的脸颊，总算是有点力气，沈临鸽扶着墙站起身，但感觉心脏还是发抖的，没有心情说话，他往前走了两步，再次抱住顾诗园。

　　很奇妙的，似乎在顾诗园怀里，自己的心情能好受一些。

　　顾诗园没说话，他知道，现在的盲目安慰没什么用，沈临鸽不说，他便不问，沈临鸽现在需要的是一些肢体接触。

　　抱了一会儿，沈临鸽才恋恋不舍放开顾诗园，走出巷子，顾诗园扶起倒在地上的自行车，带他去了包子铺。

　　点了两屉包子，沈临鸽没什么食欲，被顾诗园极好的态度弄得实在不好意思，吃了两个包子，至少肚子里有点东西了。

　　顾诗园慢悠悠的骑车带他到学校，心情才有所缓解。

　　身体里像是有根弦绷断了，想笑一下告诉顾诗园自己没事，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脑子里一团乱麻，思绪乱飞，回味着刚才让他安心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