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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打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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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到了七月中旬,山林间又淅淅沥沥的响起落雨声。
贝念坐在檐下逗大花,时不时愁眉苦脸地望向院里的水坑。
听姥姥说这是夏天最后一场凉雨了。
天晴过后即将迎来三伏天,温度上升,热气环绕,只偶尔闷得喘不过气时会有那么一场短暂的过云雨。
“念儿啊,愁啥呢?”那吊儿郎当的舅舅斜倚在门框,手上拿着个桃子啃。
贝念扭头看自家三十出头了还不怎么着调的舅舅,瘪瘪嘴。
后面那人继续说:“下雨天不能出去玩,咱在家玩儿啊。”说着说着声音大起来,“想打牌啊?那好,我把小曈叫过来凑凑数。”
说罢那人摸出手机开始摇人,等贝念反应过来时,卫曈都拎着伞出门了。
贝念去开的院门,来人除了卫曈还有一男孩。
叫秦阳,高三生,前两天刚放暑假,回来那天下午刚好碰上开车回家的卫曈和贝念,半道上搭了个车。
舅舅早从屋里摸出副扑克牌,扯着嗓子喊:“快来坐,时间紧任务重。”
贝念一脸黑线。
秦阳性格腼腆,跟屋里人打了声招呼后挨着卫曈坐下。
四方的桌子,舅舅一直坐在右侧,卫曈背对门坐下,秦阳就坐在左边,等贝念回去,只剩下卫曈对面的正位座。
舅舅洗牌,“大家都是小孩儿,我呢也不欺负人,咱们输赢数苞谷粒,每人二十颗,最后苞谷粒多的可以要求少的人做三件事儿,可以吧?”
卫曈和秦阳点头,唯有贝念,有股不好的预感。
斗地主村里的玩法是拿到地主牌的人随机说一个牌数,被叫到的人就和地主是一家,两两对战。
但也有运气不好的,说的牌数在留下的三张地主牌里,那就只能独自作战。
第一局舅舅地主,随口喊的方块七,拿到牌的人没应。
贝念仔细把牌理好,看到不是自己眉头紧蹙。
他的表情太好懂,舅舅嘿嘿笑着甩出一串连对,手里的牌瞬间少了大半。
没一个要得起牌的,舅舅继续出。
三个K带个Q。
贝念又是一哽,着急忙慌地看了一圈手里的牌,愤恼摇头。
本以为第一局就要这么结束了,出牌机会轮到卫曈时局面发生变化。
卫曈出了三个A,然后再是顺子,最后手里剩下的牌数和舅舅差不多。
贝念看着眼热,虽然已经明了他和卫曈是一方的,但还是不忿道:“怎么你们的牌都那么好?”
贝念手上全是散牌,牌面还小。
舅舅觑他一眼,笑道:“那说明你今天适合做些劳动。”
“呵。”贝念咬牙,“你还没赢呢。”
正说着卫曈出了对他吃得起的牌。
舅舅接不上,他看了眼卫曈,怀疑这人把他手里的牌算出来了。
贝念握紧出牌的机会,从大到小倒是也把手里的牌扔出去大半。
胜局在握,贝念有些得意忘形,关键时刻错出单牌,正好旁边的秦阳抓住机会,率先出完全部牌面。
这局秦阳和舅舅是地主,两人赢得贝念和卫曈两颗苞谷粒。
“念儿啊,加油哦。”舅舅贱嗖嗖道。
贝念气的想要动手,但又不能玩不起,最后只好气嘟嘟地看着卫曈,满脸委屈。
卫曈回视贝念,下颌微点,神态从容,贝念定了定心。
牌局继续,卫曈嘴上没说什么安慰的话,但后面的放海行为,连秦阳都察觉到些。
场面局势胶着,贝念手气差,但耐不住有人喂牌,舅舅和秦阳手气好,会打牌,但耐不住队伍里藏反派。
半下午过来,每个人桌前的苞谷粒竟然没太多变化,每个人随时都有可能翻牌。
“想来我戎马半生,这会竟然栽到你们两小子手上了。”舅舅手里捏着从贝念房间搜刮来的薯片,故作沧桑。
贝念白他一眼,小心翼翼从手里抽出张红心三扔出去。
下一个是被迫换位置的卫曈,跟着扔出去张黑桃四。
秦阳探头看了看,选择跟随队伍,扔出去张方块五。
舅舅啧啧摇头,把秦阳手边的棒棒糖抢回来,“小阳崽,你怎的也屈服了呢?”
说完眼疾手快扔出张梅花十,手里的牌不知不觉少了两张。
贝念没发现,眼睛看看手里剩下的两张牌,又伸手数数落下的牌,指尖落在较大的K牌上。
将要动作,右手位的卫曈咳嗽一声,明目张胆的示意贝念出小牌。
这局他俩地主。
贝念信他,打下另一张J,卫曈直接接鬼牌。
大家手里只剩一两张,鬼牌最大,过后卫曈把手里最后的牌打出去,这局两人顺利获胜。
舅舅捏着薯片说两人玩赖,卫曈起身把舅舅藏的牌翻出来,他顿时哑口无言。
姥姥听着热闹从屋里出来,刚好撞见这一幕,一巴掌拍在舅舅背后,让人不能欺负小孩。
背靠两座大山,贝念得意洋洋从舅舅手里抢回薯片,嚼得嘎吱嘎吱响。
“行了。”姥姥招呼道:“快收拾收拾,到点儿做饭了。”
几人应好,收拾好牌后开始清点自己的苞谷粒。
贝念最多,有三十颗,秦阳排第二,刚好保本,剩下的就舅舅和卫曈,一人十五颗。
秦阳是个乖乖小孩,贝念放过他只让人做了几件擦桌子收凳子的小事。
到了舅舅,贝念恶狠狠哼笑,说要好好想想。
“卫哥你先回家吧,条件等我想好了再给你说。”贝念举着伞送人出门。
“好。”卫曈一副温顺模样。
在屋里看着的人直觉酸牙。
贝念把伞递给卫曈,心里想起这人的好,仗义道:“卫哥你放心,我肯定不欺负你。”
卫曈垂着眼睫,点点头,不知从哪儿学来的做作姿态,说:“不道个别?”
这不是卫曈能说出的话,贝念怔愣了瞬,心底自动转换为“不道个谢”,毕竟今天能从他舅舅手下逃出来全靠卫曈。
不过要道谢的话,还真有点麻烦。
不能太正式,也不能视而不见。
不然以后不带他玩儿怎么办?
贝念挠挠头。
这几天两人交流不多,来往间不时总冒出些许尴尬意味,今天难得亲近。
贝念不知怎么想的,走上前伸手环抱卫曈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卫曈:……
他不由想起贝念说得那些好兄弟一起走的话。
抱完贝念收回手后惊觉尴尬,轻咳一声挥挥手,小声道:“卫哥你注意安全。”
两家步行距离不过五分钟。
卫曈声音还是低缓温和,道:“嗯,到家了我给你发消息。”
贝念耳廓发热,胡乱点点头,“好好卫哥,我一定给你发消息。”
卫曈不禁低笑,头上的伞都晃得甩乱些雨滴。
他伸手拂过贝念肩上的水珠,说话时和贝念靠得很近。
他说:“明天我来找你。”
贝念傻愣愣的,“找我做什么?”
卫曈退后一步,“履行条件。”
贝念心跳得有些快,感觉今天的卫曈、实在是不太一样。
望着渐渐远去的身影,贝念抬手抚着胸口,睁大的眼眸流露出惊愕。
贝念心底蓦然涌现出个想法,这个想法过于大胆,但又在他心里不断积蓄并给予他无限勇气。
他不知道的是,对面那人也和他有着同样的想法。
他想:未来无限,青春年少,总该试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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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云消雨霁,天朗气清。
贝念手里拿着姥姥炸的油条,大方分给大花一小块,然后再仰头看向院里‘追逐打闹’的两人,笑得开心。
下了几天雨,稻田里蓄满了水,舅舅拿着鱼篓说要去抓鱼,让贝念也去。
姥姥听见当即从灶头下抽出木棍,作势往人身上招呼。
“三十岁的人了,一天天没事做,实在闲得慌就去给我相亲。”
舅舅跳过花台躲开,“不抓鱼就不抓鱼,怎么还扯其他的呢。”
“谁让你一天不干正事儿。”
舅舅不服气,“我怎么不干正事儿了。”
这话一出姥姥又举起棍子要打,舅舅赶紧往贝念那边跑。
“小外甥,救救舅舅、舅”
贝念幸灾乐祸,乐得哈哈大笑,看舅舅跑过来赶忙躲开。
“臭小子,你真不仗义。”挨了顿打的徐青安龇牙咧嘴,看贝念还咧着牙乐更是气得想动手。
“略……”贝念翻了个白眼,他才不怕。
“嘿、你。”徐青安上前几步,双手捏着贝念的脸一拉。
贝念赶忙要喊姥姥。
徐青安却坏笑道:“你姥姥去菜地了,不在家呢,看你还能喊谁。”
贝念往后退开,“她不在我就不能告状了吗?我现在就去给她说。”
说完转身往大门跑去,徐青安赶紧追上。
一边追还一边故意大喊,像极了恶毒舅舅。
贝念爸妈一直都在外省工作,小孩回来的时间不多。
以前贝念性格还要内向些,徐青安被自家姐姐和母上大人压着,不敢和人胡闹,倒是这两年,舅甥关系亲近不少。
雨才停不久,墙角地面都还是湿漉漉的,贝念趿着拖鞋走得很谨慎,舅舅在后面还没追上来。
院门没锁,还被拉开条缝隙,贝念扶着滑溜一下钻出去,刚想得意,扭头却撞人身上去了。
来人扶起贝念,低头看贝念撞伤没。
“怎么样?头晕吗?”卫曈问。
贝念摇头,又觉得好笑,“卫哥,应该是我来问你撞得疼不疼吧。”
卫曈顺势拍拍胸口,开玩笑说:“你练了铁头功?”
“那倒不是。”贝念回头看追过来的徐青安,说:“我现在正练跑步呢。”
卫曈挑眉,“接力跑?”
“障碍跑。”贝念忍笑。
“呵。”赶上来徐青安神色张扬,“我看是跨栏吧。”说完露出坏笑,双手一拉合上铁门,把两人锁在门外。
贝念简直不敢置信,睁大眼睛愣愣看着院门被锁上。
“你、我现在就去找姥姥。”他试图威胁人。
徐青安可不怕,抱臂耷腰,一副无赖模样,说:“都多大了还告状,你是告状精吗?”
这话太过熟悉,深存心底,贝念顿时额角抽疼了下,眼眶酸涩的发红,想说什么喉间又发不出声音,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这时候的徐青安已经转过身往屋子里走,背对着他们挥挥手。
贝念抑制住鼻腔的涩意,大声喊道:“我就是告状精,我现在就去告状!”
说完反手拉上卫曈手臂扭身往地里走。
卫曈刚开始还没注意到贝念的不对劲,直到贝念喑哑的声音传出,他低头视线落在人皱起的眉头上。
还没说什么又听贝念问。
“卫哥。”贝念声音有些黏糊,“田里真的能抓到鱼吗?”
卫曈神情一顿,眼睛迷茫了瞬,随即看向水流潺潺的田沟,说:“没有。”
“田里没有鱼苗,只有那些野生的水沟可能会有,但都很小。”卫曈问:“怎么?你想抓鱼?”
贝念忿闷点头,“抓到鱼不给我舅吃。”
卫曈轻笑,“上边儿有个鱼塘,可以钓鱼,要去吗?”
“哪儿?远吗?”贝念眼睛一亮。
“不远,走路十五分钟。”
贝念兴致勃勃,“那我们什么时候去?现在?”
卫曈伸手拉住快跳起来的人,“现在太晚了,等吃了午饭再去。”
贝念已经全然忘却之前的不愉快,只满心期待去钓鱼,“好。”
倒是卫曈,在心里隐隐存了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