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俗归》山柰

106、势均力敌

　　阴雨绵绵，教室滑得来来往往的同学走路都小心翼翼。
　　少年推开教室的门首先从画筒里拿出手抄报交给文艺委员后才小步回座位。
　　付一安从座椅后边缝隙挤过，王洛建转身翻找着少年桌上发下来的试卷：“我拿下化学。”
　　“好。”付一安推开玻璃一条缝，把伞扣在防护窗上晾着，“手抄报我交了。”
　　“哦哦。”
　　王洛建找出化学试卷后抬眸，视线落在阴影之下那残缺淡痕上，他大脑滞空，蹙着眉头直勾勾盯着少年下巴看。
　　少年垂眸对上着疑惑的眼神，不解地问：“怎么了？”
　　王洛建骤然回神，干咳两声，食指若无其事地放在下颌来回蹭，仿佛在思考什么似的。
　　付一安抽开凳子坐下，不知什么意思。
　　王洛建带着椅子往后挪，头埋在书堆后边，小声提醒：“你下巴有东西。”
　　少年一僵，手指摸到下巴蹭蹭，收回一看，什么都没有……
　　“你用点力啊。”
　　付一安后背一凉，瞳孔放大，忘记呼吸，瞬间反应过来后掌心迅速包住下巴用力抹了抹，白净的手心染上微不可察的红晕。
　　脸上是擦得干净，下巴底下那半截也用水乳擦了擦，洗面奶洗脸的时候好像没洗到，被忽略了……
　　陈鸣给他检查也是左右看看，身高差不多也没屈腿仔仔细细看一遍。
　　王洛建干涩道：“好像擦不掉了，还有印子。”
　　付一安从脖子烧到耳尖，整颗头肉眼可见熟透，掌心包裹着下巴生硬地摩擦。
　　王洛建看着眼前睫毛扑闪，动作慌乱的少年，嘴角咧开惊讶道：“真是口红？我甚至怀疑我看错了……”
　　旁边的陈楠写题的手停下，悄无声息地微微抬头，余光撇着火烧云的少年，瞬间露出八卦的眼神。
　　红烧兔头…人真的能红成这样？
　　少年只觉得头脑发热，血液倒灌，心脏剧烈在耳畔跳动。
　　“别蹭了别蹭了，沾点水擦吧。”王洛建露出不可思议的笑容，眉头挑起，压低声音试探地问：“谈恋爱了？”
　　付一安生硬地点头，手迅速从桌肚里扯下两张纸拧开水杯倒点水，摁在下巴上用力磨蹭。
　　王洛建为之一振，身子往后倒去，讶异之色浮上脸庞，双眼瞪得如铜铃，难以置信地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激动的声音。
　　不是吧？付一安谈恋爱了？
　　付！一！安？
　　谈？恋？爱？了？
　　这和体育老师上讲台说“从今天开始我教你们数学”有什么区别？
　　付一安食指覆上薄唇，急忙噤声：“嘘～”
　　王洛建疯狂点头，把嘴捂得死死的。
　　陈楠坐在一旁脑袋断线，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凉气，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真谈了！
　　难怪下午他妈留都留不住，一直说家里有事推搡着不肯留下吃晚饭……
　　少女抬眸，瞥着那擦破皮的纸巾上边染着红晕愣神，还挺狂野的…跟陈鸣那女朋友似的……
　　等等，要不说两个人玩得好呢，原来喜欢同一类型的，难怪以前陈鸣撬付一安墙角……
　　嗯？
　　陈楠大脑瞬间变成一坨凌乱的毛线球，她转过头去怔怔呢喃道：“你不会也撬陈鸣墙角吧？”
　　付一安偏头视线落在少女那发讷的脸上，僵硬地摇着头。
　　陈楠也听见了？
　　少年迅速地扫着教室看，幸好人不多的教室就这三人在小声地骚动，没引起大动静来。
　　陈楠跟着扫视一圈，回道：“我肯定不会捅出去的。”
　　王洛建重新趴回书堆后边，小声地说：“我肯定不会出卖你的！啥类型的？脸红成这样？你这样的招架得住么？”
　　付一安抿了两口水缓缓降下温度，脑海里浮现少年各种撒娇卖萌搞怪的画面，“一安哥哥～”那绵长娇软的调子在耳边回荡，他抑制不住地扬起宠溺的笑容喃喃自语：“可爱，爱笑，挺乖的。”
　　“咦～”王洛建耸着肩膀，被这笑腻到发慌，压低嗓门感叹：“太可怕了，我怎么感觉像扮猪吃老虎呢。”
　　“没有，他外刚内柔，大大咧咧的。”付一安眼眸温柔如水，下意识地回，“挺鲜活的一个人。”
　　陈楠嘴角抽搐，旁边这人一反常态，平日里那淡淡的高冷劲无影无踪，说话轻轻柔柔笑得跟个痴汉似的……
　　恋爱中的男生也挺可怕的！完全变了个人！
　　王洛建腻得受不了，连忙转移话题：“晚上你选哪？还坐墙边么？”
　　少年慢慢敛起笑来：“坐三组五排吧。”
　　“干嘛不往二三排走？都往中间坐了，那中间那黄金位置任你挑。”
　　付一安撑着头盯着前桌的少年问：“你多少名？”
　　王洛建回道：“16。”
　　付一安微微颔首：“那你选我旁边呗。”
　　王洛建惆怅道：“这是我想选就能选的吗？那也得前面的不坐你旁边啊，那几个报团的倒还好说，不会动，其他的有第一选就往后坐两排而已干嘛不选第一旁边？你黑马一匹，抢手得很呐。”
　　付一安撑头想着办法，和王洛建混熟了相处得挺舒服的，他也挺愿意和王洛建当同桌的，王洛建要是有题不会随时能问，不用等到晚三他给别人讲完有空才问。
　　少年勾了勾手，王洛建侧着个头过来听。
　　“你就选中间五排随便哪个，我上去不选位先空着我问问我妈能不能等你选完了直接把名字打你旁边。”
　　王洛建笑出了声：“还能这样？”
　　少年不确定道：“不知道，试试呗。应该也不算犯规吧？”
　　“应该不算吧，说先选也是先选比较灵活，说后选也是后选，我16中间五排随便哪个都能选到。”
　　“那我晚自习问问她，不行的话就算了。”
　　“没问题。”
　　王洛建拿着化学试卷转回身去，把凳子往前抽抽。
　　少年口袋震动，付一安从裤兜里摸出小手机来趴在桌子上放在外套后边遮掩着看。
　　付一安走的时候不方便提毛绒睡衣的大袋子，陈鸣说上晚自习趁家里人没看见直接拎走送他家里去。
　　——一安哥哥～睡衣放你床上了哦～钥匙放在原位，哥来学校上课了哈～
　　少年浮上笑，单手摁着小手机回信。
　　——谢谢阿鸣，真乖！真贴心！
　　陈鸣一边撑伞一边在雨里慢慢游，同样笑眯眯地单手摁着屏幕敲打。
　　——哼！骑不了车！晚上雨还要下大！！！天杀的下雨天！哥不能当护草骑士了！！！恨啊！
　　——哥的晚安吻！哥的下班打卡照！全泡水了……
　　付一安嘴角放下，无奈地摁着按键。
　　——还要下三四天。
　　——一安哥哥～阿鸣放学跟你走好不好？我又乖又听话的～拜托拜托～收留收留我嘛～你忍心看我缺这么多勤嘛～阿鸣很热爱这份工作的～
　　少年缩头紧咬着牙关，呲牙忍着不发出甜蜜的抓狂声，陈鸣可爱到爆炸！！！心都要被撩到化成糖浆了！
　　付一安看着这段话甜到一时间打不出字来，脸笑得僵硬无比，只能靠输入栏里一闪一闪的蓝色线条缓冲缓冲心底的甜蜜。
　　——一安哥哥～干嘛不回我？你肯定看到了对吧？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哦～谢谢一安哥哥～一安哥哥真好！！！阿鸣爱你哦～晚上我等你下课～阿鸣要一安哥哥亲亲抱抱唱歌哄睡觉哦～
　　啊啊啊！太要命了！
　　付一安恨不得现在就把卖萌撒娇的陈鸣拥在怀里狠狠亲一顿！
　　少年猛地站起身，红着脸走到走廊上吹会冷风冷静冷静，他要被撩死了，陈鸣太知道他吃哪套了。
　　理智回笼，少年踩着铃声回教室，他趴在桌上侧身在墙壁摁摁打打。
　　——阿鸣听话，回自己家，可以唱歌哄你睡觉，晚安吻先欠着，肯定还你。
　　——哼～一安哥哥坏！我才刚夸完你呢！回信息这么久！让人白开心一场！我生气了！你怎么哄我？？？
　　付一安嘴角咧开，以前的扭捏态度仿佛从未有过，甜言蜜语张嘴就来。
　　——阿鸣乖乖！阿鸣乖乖！生气还这么可爱！一安哥哥最最最爱你了！一安哥哥亲亲抱抱～你消消气嘛，阿鸣乖乖最好了肯定不会怪我的对嘛……
　　二楼的少年气血翻涌，把手机猛地扔进桌肚里，站起身来死死握着拳头，鼻腔发出压抑不住的甜腻抓狂声。
　　陈鸣在心底暗暗地想：
　　付一安！你大爷的！
　　你到底哪里说不出肉麻的话了？！宝宝喊不出口！乖乖张口就来！！！这套学我学到精髓了！！！
　　你他妈要撩死老子！！！
　　陈鸣自己发也没觉得这样说话有这么撩人，被反将一军后是彻彻底底感受到了！真的甜蜜到发齁……
　　公然发疯必然引来同学的围观，李艺其和李君坐一边都觉着丢脸，一巴掌呼上额头简直没眼看。
　　陈鸣又立马坐下，趁老师还没进教室从课桌里摸出手机回短信。
　　——付一安！腻死我了！！！你学习能力是不是太强了一点？？！
　　——阿鸣乖乖不喜欢嘛？
　　陈鸣耸耸肩，咬着后槽牙敲打。
　　——喜欢！你最好晚上打电话真的能从口里说出来！！！
　　——当然～学习能力很强，行动力也很强，包你满意的！
　　陈鸣摁掉手机打开勿扰塞进口袋里，付一安谈起恋爱来和他就是势均力敌啊，挺好的，很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