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我想看看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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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放不下。
所以当他看到自己瘫在废墟上了无生气的身躯时，并没有多少波澜，满腹心思都是远在异乡的江行。
是爱别离，是求不得，是放不下。
江行会很难过，他会哭。
傅简言只有这一个念头。
要回去，他要回去。
可怎么回去？以什么样的形式见面？会不会吓到江行？
肯定会的，毕竟江行连鬼屋都怕。
他心有所归，却无处可去，只在人间漫无目的的漂泊，靠着一点念想，浑浑噩噩。
有一个人，他想去看看。
那一个人，他不能去看。
“生死有命，你在人间待了许久，该走了。”
听声音说话的是一个年轻人，高高瘦瘦，逆着光站在巷子口，看不清脸，身子倒是站得笔直。
傅简言似乎并不意外，只是说：“我想看看他。”
年轻人微偏了下头，身后的光芒打在他的侧脸上，晕开一片妖冶的色彩，肌肤苍白。
“你死了五年，一生功德圆满，是可以投一个好胎的。”他叹息。
“我只想看看他。”
“为什么不去呢，五年，足够你回家了，还是说你忘记了回家的路？”
傅简言笑了笑：“他怕鬼，我不想吓到他。”
年轻人沉默片刻：“我以为你是不忍心看到他难过的样子。”
傅简言不说话了。
“我让你们见一面，见过之后你和我去投胎怎么样？”
傅简言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我还以为你会和之前的人一样，一言不合就要缉拿我，跟捉榜上有名的犯人一样。”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确实榜上有名。”年轻人左手成拳抵在唇边咳了两声，嗓音沙哑了几分，开了个并不好笑的玩笑，“只不过是地府的通缉令。”
“你凭借魂魄在人间逗留这么久，即便身负大功德帮你抵消天地罡气，也差不多该要消散了。”
傅简言“嗯”了一声，看样子并不太在意。
“你不怕魂飞魄散吗？”
“这是最不值一提的。”傅简言看着他笑，“有很多东西比死亡更可怕。”
年轻人终于向他走近，一步一步，脸庞也在明灭的光影里清晰。
他算不上多么帅气俊朗，五官很标致，眉眼唇鼻像是拿标尺丈量出来的一样完美，可皮肤却是长年不见光的苍白。
他盯着傅简言，眼珠漆黑而清透。
“我帮你见他。”
那人向他伸出手，腕骨间一截红绳若隐若现，掌面向上，一颗红豆静静地躺在手心里。
“你敢吗？”
傅简言没动，唇边还是含着一抹笑——这是他长久以来的习惯，对待谁都是笑眯眯的模样，哪怕死了好些年也没改变过。
“我早就回去过，我见过他。”傅简言眸光掠过他，盯着虚空里的一点，嗓音有些涩，“他看得见我，一看就哭，把自己闷被窝里，也不出声。”
“虽然不知道你叫什么，但是谢谢你，我太胆小了，见不得他哭，这比我死的那时候还难受。”
“你还想见他。”年轻人平淡却肯定地说。
傅简言盯着他的眼睛。
那人的眼睛很不同，太清太透了，黑得纯粹，直勾勾看着人时像一面镜子，能把所有心绪都映照出来。
“跟我走，我带你见他，然后我送你去投胎。”
“你是谁？”傅简言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肖雨，下雨的雨。”
……
这就像是梦。
十指相扣的温度，温和的日光，往来的人潮，荡漾在空中的袅袅佛音……
傅简言从始至终嘴就没停过，从山脚一直吧啦吧啦到山腰，像是恨不得在登顶前把满腹的话倾泻完。
其实那都不是什么大事，零零碎碎翻来覆去不过是他曾经就职期间发生的琐事。
偏偏他咋咋呼呼地很是浮夸，生怕自己停下来就忍不住心慌。
江行被烦的差不多了，眉头皱起，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傅简言一眼：“你今天怎么话这么多？”
“娘子,你好无情~”傅简言捏着嗓子来了一句,朝他抛了个媚眼。
四周有人回头看来，江行脸上一烧，从双颊一直红到耳垂，再次狠狠瞪了他一眼，冷下脸来不说话。
生动又可爱。
傅简言毫不在意，他素来不要脸惯了，依旧围着江行叽叽喳喳，聒噪得像是盛夏的蝉。
“傅简言,你今天嗑药了?”江行一把捂住他的嘴,瞪着他,“再吵吵嚷嚷下次这破庙你自己来!”
傅简言唔唔两声，朝他眨巴着眼。
山顶寺庙传来撞钟声,像波浪般清脆的声音一圈圈荡开,仿佛直击灵魂。
来往的人忽然就消失不见了,山中生起一层薄雾。
傅简言心头一跳，神情顿时严肃，拉下江行的手沉声说：“我送你下山。”
江行看样子像是要说什么，目光慌乱，却偏偏动不了，只能像提线木偶一般被他牵着下山。
雾越来越浓，视线里的一切都融化在一片白茫茫里，仿佛有无边的广袤，又像是亘古的虚无。
只有傅简言紧攥着的手的那端是鲜活的，带着人间的温度，像是要烫到他的灵魂深处，留下深刻的烙印。
路似乎很长，长到傅简言觉得他们用尽了整个余生，又似乎很短，短到仅仅几个呼吸，就到了不得不分别的时刻。
傅简言很想哭。
“江行，我很想你的。”他哑着嗓子，松开了江行的手。
他的爱人是属于人间的。
“傅简言？”江行明显慌了神，嗓音都在发抖。
“走吧,你有很长的路江行,我看着你走。”傅简言看着在雾气里茫然打转的江行，觉得自己仿佛又死了一回。
心脏碎裂成千千万万片，每一片都纂刻着两个字：江行。
傅简言知道，他不该再回应他，触碰他，这没有任何意义，除了徒增伤悲和痛苦。
可江行像个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孩子，茫然的四处张望，眼睛睁大，嘴里轻声念着傅简言的名字，似乎这三个字就是他所有的寄托。
他没有哭，可比哭更让人心碎。
这要傅简言怎么忍心？怎么舍得？怎么放下？
那是他捧在心尖上，要一辈子都平安快乐的江老师。
他终究是忍不住上前，很轻的抱住他，去吻他颤抖的唇，眼泪淌得厉害。
“原谅我现在不敢见你，见了你，我怕我再也走不了了。”
他叹息着，把爱人搂得更紧。
尽管对于江行来说，不过是被一团雾气拥抱。
“我爱你。”
真的，我爱你。
一辈子都爱你，下辈子也是。
江行，我爱你。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我想看看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