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甲嫁我妻》刘序光

9、三件礼物

　　说罢他率先进殿。若不是语言不通，乌灵骁早把他怼了个来回。可惜林昭翻译完，安王已入了殿内。

　　“他的意思是，你太天真了。”林昭道。
　　乌灵骁用胳膊肘怼她，“我的意思是，没见过的世面的人胆子大，什么话都敢说。”

　　芒戈道：“待会儿谁看不起我们，你帮我记住脸，天黑了我去揍他。”
　　符月揉揉肩：“滚，凭什么我记？你算老几敢使唤我？”
　　赵禹：“老大，我在你右边。”
　　芒戈：“对不住，符小姐，不用你去，我和赵禹去。”
　　符月：“滚开，我要做什么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同意了？乌灵骁都不敢说我一句，你俩敢不带我等着瞧。”

　　凤鸣：“正使，你管不管？”
　　乌灵骁：“管什么？进去了。”
　　凤鸣：“我真是闲的，跑这么远陪你胡闹。”
　　乌灵骁虎牙微微露出，无辜道：“阿姐不是心疼我才陪我来的吗？”
　　凤鸣眯眼表示不满，回头对芒戈等道：“待会儿不许胡来。”

　　芒戈、赵禹不必说，符月也立马点头，乌灵骁勾唇笑了笑，低声道：“阿姐威风不减当年，小妹佩服，佩服。”

　　“——宣女希使臣。”又是拖长调子的尖锐嗓音。

　　就在此时，凤鸣微笑，“等着。”

　　她们这一辈的孩子没人不怕凤鸣阿姐，这种恐惧从她在学堂做文夫子助教的时候开始蔓延，到现在都没消散。

　　乌灵骁原来是不怕她的。

　　乌灵骁9岁入兰尔城的学堂，文夫子每次布置的文章不花什么时间就能背会，文夫子惊为天人，对她的要求越来越高，并指派了凤鸣每日考她。

　　乌灵骁和文夫子斗智斗勇许久，最终败给了凤鸣的病情，从那时起，她就和兰尔城长大的小孩一样怕她。

　　她不着痕迹看了一眼凤鸣的腿，和小时候一样笑说：“阿姐莫生气，灵骁不敢了。”

　　而后乌灵骁率领众人大步迈进蓬莱殿。

　　殿内金碧辉煌，皇帝端坐阶梯之上，右下首坐皇后，阶梯之下左右两侧置席，坐郢国亲王重臣，及皇帝爱女——李钰君。

　　部分位置空着，那是留给女希人的位置。

　　“女希国乌灵骁奉王上之令出使贵国。”乌灵骁神情不卑不亢，朗声道：“为表两国和睦，女希准备了三件礼物。”

　　“第一件，乃是女希至宝血玉灵芝，入药可治百病。”

　　凤鸣打开怀中抱着的盒子，如玉一般剔透的红色灵芝散发出一股清香，瞬间席卷大殿，闻之令人浮躁全消，浑身舒畅。

　　郢国皇帝双眼亮起，道了一声“好。”

　　“这第二件……”乌灵骁示意芒戈上前，怀中小小的盒子打开，殿内气氛瞬间凝滞，带刀护卫蓄势待发。

　　无它，这件礼物正是——

　　“女希族利刃，削铁如泥，玄铁制的铠甲也不能敌，王上赐名破甲。赠予郢国，愿两国之谊如利刃破开猜忌，从此坦诚相待。”

　　盒中匕首通体银白，冷光一闪而过，犹如寒月破云，刃口薄如蝉翼，任谁都不能怀疑其锋利。由眼下横着一道长疤的女子双手奉上，更裹一层肃杀。

　　“还不收起来？”皇帝显然是被吓到了，气息不稳。乌灵骁观察着众人的神色，眼中暗光滑过，继续让赵禹送进来第三件。

　　木盒足足有一人之高，赵禹丝毫不费力地扛着，放到大殿中央。

　　“第三件名为自在甲，意为穿上此盔甲之人可自在穿行于战场，赠予郢国皇后。”此话一出，众臣哗然，郢国从未有要女人上战场的先例，更不要说女人中最尊贵的皇后。

　　乌灵骁继续道：“此件和三年前我国王上赠皇帝的麒麟护甲是一套。三年前您收下礼物了却没有回信，王上要我亲口问问您是否喜欢？”

　　“喜欢，自然是喜欢，但可惜没有用武之地，这一套就更不必说了。”皇帝拍拍皇后的手，“皇后意下如何？”

　　“皇上已把臣妾想说的都说出来了，郢国势如中天，宫闱禁地，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皇后神情柔和，“但是这样子我倒是极喜欢的，漂亮又轻巧，多谢女希王上，多谢灵骁正使。”

　　乌灵骁在宫人的引导下入席就坐，三件礼物被送出殿外，霎时肃杀消融，大殿内飞也似的灵巧跑进来几十舞女，在丝竹管乐之中蹁跹起舞。

　　气氛和缓几分，一位十三四的皇子问：“女希的匕首名为破甲，而盔甲名为自在，不知二者相遇，孰能更胜一筹？”

　　“十二弟所言极是，本王也非常好奇，正使可否解惑？”靖王道。

　　乌灵骁微微一笑，“女希是追求和平的民族，若单论长短，自然盔甲更胜一筹。可若破甲匕首在合适的人手中，自在甲不能敌，再高明的防御也不能敌。”

　　“不知灵骁正使是执剑，还是披甲？”安王举杯。

　　“执剑快意，披甲更增勇猛，无需择其一。”乌灵骁也举杯，遥遥相碰，饮尽后道：“好酒，我也有一个问题要问安王。”

　　“正使请说。”

　　“三件礼物安王最喜欢哪件？”

　　安王看了一眼高台，似乎并不关注这边的皇帝在他抬眼的瞬间和他对上视线，安王心中一跳，“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

　　乌灵骁笑问：“那安王最不喜欢哪件？”

　　安王不说话，乌灵骁道，“有的人不喜欢匕首，因为它太锋利，伤到别人的同时也会伤到自己。有的人不喜欢盔甲，因为穿上它就代表自己被动。也有的人不喜欢灵芝，因为再长寿也终有死去的一日。我猜安王不喜欢匕首。”

　　安王眼神瞬间如鹰隼一般，直射过来，乌灵骁只微微笑着，唇边的弧度不多不少，恰好气死人。

　　“为何？”这话是皇帝问的。

　　乌灵骁道：“郢国皇上，安王殿下看梅花只说艳丽，不谈刚毅，自然也不喜欢锋锐的匕首。”

　　皇帝头发花白，道：“三件礼物中，朕最喜欢灵芝。听说女希的血玉灵芝延年益寿，可炼制长生不老丹，是真是假？”

　　“我说真，郢国皇上未必信，因为女希从未有人长生不老。我说假，郢国皇上也不信，因为此药稀奇，确实可延年益寿。郢国皇上不如亲自探寻问题的答案。”

　　“绕来绕去的，什么都没说嘛。”一道女声传来，乌灵骁听得清清楚楚，抬头见李钰君正看着她。

　　“女希人不屑于追求长生，够明白了？”符月恶劣道。

　　李钰君立马看向皇帝，见他没什么反应才道：“血玉灵芝是你们女希的药材，有何功效天下人也都是听你们说的，自个儿打出延年益寿的名号，却又说不在乎寿命长短，难道不是自打嘴巴吗？”

　　“那你一定不知道血玉灵芝其实是大补大伤之物，对症可治百病，不对症或是没病服用，就会伤及根本。我们不喜病痛，用药慎之又慎，延年益寿不过是痊愈的延伸。可无论女希的大夫怎么说，郢国人就是不信，跪在女希国门外求药者数不胜数，其中不乏身体康健者，三十几岁不知享受光阴，反倒追求渺茫的长生，岂不可笑？”

　　乌灵骁眼神示意符月，符月却更张扬，“不说别人，单我符月，该活我就好好活，需赴死绝不多活一息。”

　　符月语言天赋极高，这会儿已会流利说郢国话，自己把她的张扬表达了十成十。

　　郢国皇帝浑浊的眼睛微动，“你是王姬符月，符励的女儿？”

　　“正是。”符月一抬头，浑身华丽的宝石就折射粼粼的光，但并不显得俗气。

　　皇帝阴沉森冷的眼睛盯着她，像是万毒林里等着咬人的毒蛇，乌灵骁借敬酒挡住符月，道：“年幼的孩子不知人间美妙，自然也不知长生的好。郢国皇上励精图治，半生辉煌，若是不能长寿，只怕天下百姓都不答应。”

　　郢国皇帝果然不再计较，举杯饮酒道：“正使平民出身，却更像贵族。”

　　符月则戳戳乌灵骁，用女希语言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虚伪了？”

　　乌灵骁不答。

　　李钰君虽不喜来使的女希人，但对女希风俗很感兴趣。此时听了皇帝的话，兴趣更甚，为何她们会拥立一个平民丫头为王储？即便她谈吐不凡，但只要上过学堂，脑子灵光些也不算难事，乌灵骁她究竟有什么独一无二的？

　　她决定宴席结束后去藏书阁找书来看。

　　舞女衣袂飘飘，细腰上缀一圈银色铃铛，一动一响，和着丝竹声声，脚踩旋律，莲步挪移，一片和乐。

　　酒过三巡，有些人醉到忘形。

　　此时林昭座位旁的花白胡子身形瘦弱的年迈男子凑到林昭跟前，他声音粗噶，嘴里混着酒气，道：“这位姑娘好眼熟。”

　　林昭表情嫌恶，朝乌灵骁方向挪了挪凳子，她皱眉道：“这位……”

　　“文亲王。”男人道：“我乃皇上胞弟。”

　　林昭冷脸：“文亲王醉了。”

　　“没，我没醉，我就是觉得这姑娘眼熟。”他摇摇晃晃的，大着舌头道：“你，你愿不愿意入王府？我，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