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夏》望秋先寒

1、一

　　符城有两处出名的地方。
　　一处是港南街，一处是小北湾。
　　前者多是名利场，高官名贾推杯换盏，络绎不绝；后者更受二代们的欢迎，装潢夸张前卫，紧挨着符城有名的人鱼眼睛，这里的海水到了晚上是蓝色的，从直升机上往下俯瞰，几处灯塔散发的白色灯光像圆润的南海珍珠，莹莹的，与一层又一层交叠的蓝色海浪相互映衬，是个泡妞的好地方。
　　能在这里过生日的，非富即贵。

　　冬凛子一年前过完生日就开始筹备她的十八岁生日宴会，生日地点从北边挑到南边，从地球东边一直往西甄选。选来选去，还是定在她的家乡，符城的小北湾。
　　小北湾不管春夏还是秋冬，白天还是晚上，风景都很不错。她是一个很矫情的人，很作很躁，很少有人能容忍她，对于她的十八岁生日宴，没什么人想来，一来冬凛子脾气实在太糟糕，二来生日宴地点毫无新意。符城有点儿闲钱的三天两头往这儿奔，一来二去，再怎么热闹，也没了想去的欲望。
　　古莎在站台上歪头从镜子看了眼几乎站在门边的华子绅，半边身体被阴影挡住，古莎的眼神对上了华子绅的，她笑起来，微卷的头发轻轻晃动，她身上穿着高定的礼服，很简洁的款式，华子绅没动，不过隐约间可以感觉到他挺直了腰杆，面对古莎带着疑惑的目光，他也只是轻轻笑了下，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古莎从站台上下来，她没穿鞋，光脚踩在地上也不觉得凉：“冬凛子的生日，你去不去？”
　　没有任何客套话，她直截了当地问道。
　　“你去吗？”华子绅反问她。
　　“你知道吗，”古莎微微睁大她的眼睛，笑着道，“我最讨厌就是你这样跟我说话。”
　　“是吗？”华子绅耸耸肩，终于舍得从门边走到古莎面前，他的语气听起来很遗憾，“真伤心啊，你一通电话我就跨越大半个地球赶回来，从飞机上下来还没收拾就来见你，第一句话竟然是说冬凛子的生日。”
　　古莎的眼睛很大，笑起来很可爱，她微微晃动身体，裙摆也跟着摆动，视线从正前方慢慢上移，直到黏住华子绅的视线，“好看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抱住她，一手轻轻抚上她的后脖颈，另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拉下了她裙子上的拉链，意料之中的，没有听见古莎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华子绅退后一步，看着古莎，笑了。
　　裙子有些往下落，露出她大片皮肤，古莎后知后觉将衣服拉住，她叹了口气，眼前男人衣服褶皱很明显，他没有系领带，领口处倒是有淡淡的口红印子，两个人的距离很近，古莎一手抓着裙子，另一只手轻轻点了点男人的衣领。
　　华子绅顺从地低下头，捉住她的手，轻轻吻了吻，古莎的手被他贴在脸颊上，微微垂下眼睛，他的声音很轻，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我倒是情愿你骗我，而不是这么诚实告诉我。”
　　“什么？”她有些好奇，眼神从那抹暧昧的口红印上移开。
　　华子绅无奈极了，他上前拥住古莎，这次的拥抱跟刚才那次全然不同，他抱得紧紧的，几乎要让古莎喘不过气，古莎只感觉自己要扁了，她的拉链又被华子绅轻轻拉上，耳边传来他的声音：“又装傻。”
　　古莎刚想说什么，华子绅已经开口了：“冬凛子的生日，周阴卓会去。”
　　“真的吗？”古莎挣扎起来，她拉开与华子绅的距离，去找他的眼睛，似乎是想确认他没有说谎。
　　华子绅低头，他捏着古莎的脸，凑近她，几乎要与她碰到鼻尖，微微抬起眼，看着她的眼睛：“爱信不信。”
　　古莎乐了，纵使脸颊被捏的很疼，她也没工夫去管，从华子绅的魔爪下逃离出来，又喜滋滋地上了站台，左看右看，看起来很高兴，话也多说了几句：“周阴卓去的话，我也去，冬凛子，还蛮厉害。”她的话里透露出其他的意思，也不管华子绅听不听得懂，下了逐客令。
　　“对了，”在华子绅走之前，古莎喊住了他，少女站在灯光下，头没偏，眼神也没落在他身上，“那个女人用的香水好难闻啊，小叔叔。”
　　“你不喜欢，就换了。”
　　他留下这么一句。

　　周阴卓会去冬凛子生日宴的消息不胫而走。
　　古莎坐在班里最后一排，身上穿着与军私高的校服，她身高蛮高，腿长，校裙穿在她身上露出好长一截白嫩的腿，翘着二郎腿用平板看着综艺，嘴里含着一根棒棒糖，看到有人进来把她座位隔壁的空桌踢走，留出一条道来让别人走。
　　“古莎。”有人喊她。
　　古莎暂停了综艺，抬眼看过去，原来是隔壁学校的人，似乎是有点意外，她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来问问你冬凛子生日的事。”
　　“哦，我是问你们——”古莎棒棒糖指了指站在她面前的三个人，“怎么进来的？”
　　“别管。”有人说，“这事儿不重要。”
　　“你们要问什么来着？”古莎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冬凛子...”
　　“别管。这事不重要。”古莎笑眯眯地打断她，又取消暂停，继续看综艺。
　　一个女生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离开时窃窃私语，古莎知道她们在吐槽自己，左右不过脾气坏性格糟糕，不过再坏能坏过冬凛子？
　　与军私高、一中、华联二集，符城铁三角，这三所学校专出名人。
　　一所门口永远有记者和狗仔，一所学校的学生隔三岔五上符城报纸，还有一所不是在通报就是在通报的路上。
　　与军里的风云人物算她古莎一个，不过在老师眼里，她还是个“好”学生的。
　　赶走了外校的三个女生，古莎也没了看综艺的心思，她摸出手机，给华子绅发了消息，这还是上次见过华子绅以后她第一次给他发消息，有一个礼拜了，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思绪游离开来，她很快就收到了回应，对面几乎是秒回，说在开会，又过了四十多秒，发来两张照片，古莎点开，一直是糊的。
　　“看综艺的时候好好的，一到看照片就墨迹，破网。”古莎起身捞起外套往外走，她一路走，终于在快靠近厕所的时候，图片终于清晰了。
　　好了，这下她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会选择在厕所玩手机了。

　　两张照片，角度几乎没变，只调了焦距，照片中的人是同一个，古莎认识他，他的脸，是很难让人遗忘的存在。
　　周阴卓和...
　　古莎双指放大图片某处，她竟然有些紧张，心里的猜测让她的大脑兴奋，心跳在胸膛内剧烈地跳动。
　　尽夏。
　　她竟然，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