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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早晨,被生物钟唤醒的我正懒洋洋地坐在床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倔强的夏日将帘边绣了一丝白色,慢慢地渗透进充满冷气的房间。正打着连天的哈欠,却沉缅于睡不着的痛苦中,书架上正插着电源线充电的手机自动点亮。我随手拿起手机,验证指纹后点进了闪着红点的企鹅。熟悉的语气,简洁的信息——“今日晨八点半,校图书馆。”落款只有一个字,是手写的,“陳”。我熄灭屏幕,翻身下床,查询了公交时刻后,匆匆喝下母亲备好的豆浆,从蒸锅里拿出有些发冷的早点,用袋子装好扎紧。不忘给猫打上一勺猫粮小鱼干,我把包甩上肩,冲出了门。乘上车,我选了个后排靠窗的座位,把包顺到胸前,拿出手机,键入了几个字:已阅,赴约。落款是“若”。看向窗外,早班潮正渐渐消退,早已不见校服的踪迹,而以西装男、套裙女取而代之。公交甩开高楼叠嶂的城心,在环路上加速奔驰,穿过隧道,跨过高架,向新区驶去。在新区一条并不繁华的街上,我下了车。门打开的一瞬,他正含笑抱胸,看着我在车还没停稳就跳下车,差点一趔趄摔在地上的样子。待我站稳了,扶了扶快要滑下鼻梁的眼镜,他才收住笑,递了一包手帕纸过来。他是我在文学社认识的,比我大两届。瘦高的个子,泛黑的皮肤,与通常所想的书生模样迥异,可谓是跨界混搭。陈全名陈如仪,作为大才子,他的名字在全校无人不晓。
      烟青社的第一次活动中,他修长的胳膊在整洁的白板上划过,手下流淌出一行瘦金体的文字,林雨若认出那是们当时还不甚了解的博尔赫斯的诗句
      坐在第一排,她正痴痴地看着那个瘦长的身影在讲台上书写那些绝美的诗句,他忽然转过身,翻开社员名册,随意地点了一个新生的名字"林若诺!"她颤颤地举起发抖的手在众目之下接过他递来的白色粉笔,强压着乱跳的内心,在他的诗句下,写下了她再熟悉不过的文字
      他歪着头,看她写完最后一笔丢掉粉笔冲下讲台,他迟疑了一会儿,似是看出她的慌乱与紧张,他那双同样藏在近视镜片之后的目光追随着她局促的动作和满脸的绯红,嘴角的唇勾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脸颊边向内凹陷,现出一个小小的酒窝。林雨若顾不上研究陈如仪目光里欣喜的百分比,重新坐下后理了理飘到额前的发丝,接过同桌默默递来的面巾纸,然后——

      “你还是和三年前一样啊”他倚着候车亭的广告牌,微微含笑,看着我狼狈的样子。我整了整青色的连衣裙,重新扎紧因匆忙而跑散的马尾,把自己重新恢复成淑女的样子。他看我忙完,长腿一迈,领着我走向我们都无比熟悉的地方。
      “什么事?”我迫不及待地发问。他故作神秘地一笑,到校门口报刊亭时停了下来,找阿姨买了两罐冰可乐,丢给我一罐,自顾自地打开另外一罐,咕咚咚地一口气喝了个干净。看我还在发呆,执拗地抬头望向他——陈如仪身高超过一米八,比我高二十厘米——他低了下头,在我面前打了个响指,拉着我进了图书馆的旋转门。
      电梯到了五楼,我小声辍饮着冰可乐,气泡不断在舌尖炸开,一股痒酥酥的感觉从口腔上升到大脑,夏日的暑热仿佛一扫而净。迎面,冷气猛地扑了上来,令我措手不及,啊呜了好久才打出一个喷嚏。走进文学区,过道左侧一排又一排的书架上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一本又一本的小说和散文,有些书看的人多,书的边缘都磨出了纸的纤维,毛茸茸的质感反而让人摸上去更加舒服,就像抱着家里的玩偶熊。
      陈如仪拉着我往里走,在右侧的其中一张原木色书桌边拉开了两把椅子,示意我坐下。我将带来的帆布包随意地扔在宽大的书桌上,他则走到墙边打开了中央空调。冷气呼呼地从天花板上俯冲直下,吹拂着我被汗水濡湿的头发。他在我对面拉开椅子坐下,把从不知何处找到的招生计划和志愿填报辅导书重重地压在了桌上。我愣怔了足足三秒钟,才回过神——他没有半句废话,递过一张纸条和一支黑色签字笔:“每科成绩写下来,还有总分和排名。”我几欲反驳,但最终张了张嘴没说一个字,乖乖地接过笔,写下了连自己也不愿多看一眼的那几位数字。
      “超本科线接近一百分啊”他低头看了看我写下的总分那一栏的数字,“不过……在学校里确实考得不算好”我勉力勾起唇角,却觉得与其笑还不如面无表情。“是啊,毕竟你看我的三门理科——数学物理加起来不到一百五十分。”

      “所以,为什么要选理科呢,林雨若同学?”在一次散会后,他单独把我留下来,开场白却是这样一个我回答不出来也不想回答的问题,语气平平淡淡,就像在询问今天的天气,却无比苦涩和浓烈。“你是文学社成员,按理说我不应该这样对文理科有偏见的,但是——”他拉长了音调,认真地对上我的眼底,“你真的打算学理科吗,学长觉得你这样选历史会比物理好得多。”“好得多”在哪方面,他没说,但我早就明白。林雨若,你为什么要选一塌糊涂的物理呢。他顿了顿,口气还是那般温和,“你如果决定好了,那就不必多说,但是——一定要遵从自己的内心。”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却还是无法安抚身体里那颗暴躁的心脏。我仰头,对上他深切的目光,却还是没有勇气,勉强建立起来的信心像大坝被洪水冲垮一样四分五裂,眼神虚虚地刚刚对上便别了过去,从牙缝里硬邦邦地蹦出几个不太连贯的字:“我……不知道”然后,不知道是怎样的冲动,抛下这几个我也无法解释的原因,我猛地站起身,冲出了空荡荡的教室,把他一个人丢了下。跑了几步,他并没有追上来,我慢下步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扶着墙慢慢地一步一步下楼。回过头,我看见他的影子被灯光拉长,沉默着,凝望了我许久,许久。

      陈如仪皱着眉,眉心的肌肉都紧紧纠结在一起,笔挺的鼻梁上落下发梢的影子,但脸上的表情却不太乐观。我叹了口气,试图抢过我那糟糕透顶的成绩单,薄纸却被他的手死死摁住。我无奈,只好像只小猫一样缩在一边,看着他给我筛选的院校和专业组。忙活了半天,最后一个专业的名称在他笔下潇洒流出,他收了笔,抬头正正地对上我的目光——“考试结束了,要不要一起去旅行”他含笑看着我愣怔的模样,像是在欣赏一件精美的官窑瓷器。我想了想,点了点头,但又随即摇了摇头,只不过幅度相比点头小了许多。似是看出我的顾虑,他并没有要求我当场给出答案,只是笑笑,没有再说话。

      夜晚,坐在公交车上,昏暗的灯光像是掺杂了许多抹不去的灰,影影绰绰。车厢里都是下了班的打工人,大家很一致地低头看手机,面庞随着灯光的一明一暗忽闪,眉眼间仿佛染上了深深的疲倦和无力。我还在仔细回味他的话,不多时,车身一顿,最轻的刹车也能让一车人东倒西歪,我的背离开了椅背向前冲去,朦朦胧胧地意识到似乎到了站,我连声道歉,抓起帆布包,在人浪里挤出一条路,冲下了拥挤的公交。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肺里的污浊一下子吐干净,但扑面而来的却是夏夜的燥热,热风无比挑逗着烦躁的心,我快走几步,然后奔跑了起来。

      回到家,瘫坐在沙发上,手却不自主地点进了陈如仪的朋友圈。从聊天框点击头像,上一次的交流还停滞在春节的礼节性问候。刷新了几次,他的朋友圈还是空空荡荡,唯一的一条朋友圈是他和D大的合影——没错,这家伙看着没谱,却一步不差地稳稳上了双一流的D大,选的还是他喜欢的专业。我叹了口气,正欲退出界面时,他的头像动了动,右上角冒出一个红点——“白城,你一直想去的地方”我随手转发给了远在城市另一边工作的爸妈,他们回复同意后,我才给了陈如仪肯定的答复。

      微信的消息弹了出来,是机票和车票的截图。他随后又打了一行字过来:“买好了,别担心。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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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随缘更新章节~手写稿已完结
……(全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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