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跟他是朋友》照野玉兰

23、“太近了。”

　　下午四点刚过，纪世明开始着手准备年夜饭，梁一去给纪世明当帮手，纪昭则陪爷爷喝茶看电视。

　　菜单一早就列好了，梁一也看了，鸡鸭鱼牛羊肉都有。菜名取得寓意也很好。每道菜旁边还有详细的手写备注，字迹很秀气，不像纪世明写的。

　　梁一洗菜，纪世明一边切菜一边问梁一的学习情况，梁一一一作答，全部盘问完也没问出来什么。

　　纪世明将菜扔进锅里煮上，才看了一眼隐隐都快比自己高的梁一，眼里有欣赏又有些惋惜，忍不住开口：“我还是那句话，有什么困难尽管告诉我。别不好意思开口，别的不提，光是纪昭在你家住那两年，我就无以为报。”

　　梁一笑笑：“纪叔，没那么严重。”
　　纪世明又说道：“你要是不好意思开口，就让纪昭告诉我。你还小，很多事不该你这个年纪承担。”
　　梁一沉默了一下才点点头，“谢谢纪叔。”

　　纪世明拍拍他的肩膀，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你别把自己整得跟大人一样，长大一点都不好，你看纪昭，现在还叛逆。”

　　纪世明一说起纪昭，梁一就想到他刚才的样子，不由地想替他说句好话，“其实纪昭挺懂事的。”

　　纪世明笑笑，“嗯，嘴硬心软，我了解他。”
　　梁一看他心情不错，本来还想提一下纪昭上学的事，想了想还是决定留在饭后再说。

　　七点钟，年夜饭陆续上桌。

　　这么多年，纪家父子俩年夜饭都是随便吃顿饭就各自出门玩。还是第一回，屋子里暖气烧得热烘烘的，年夜饭摆了满满当当一桌子，还有周边爆竹声响和电视节目当背景音，年味十足！

　　纪世明跟梁一爷爷推杯换盏，纪昭跟梁一埋头苦吃，时不时讨论一下哪道菜更好吃。

　　偶尔也为争一块菜一块肉拌两句嘴。

　　吃完饭纪昭得到他爹的指示，扯着梁一不让他去厨房忙，“待会儿要不要一块出去？莱莱他们叫我去打台球。”

　　梁一看了一眼时间，摇头说道：“不去了吧，再待一会儿我跟爷爷就能回家了。”

　　纪昭一听，“今天回啊？”

　　梁一笑着点头，“嗯，饭也吃了，明天你家估计来人不少，呆着不方便。”

　　纪昭：“有什么不方便的，都是我爸朋友，来了你还能跟着一块收压岁钱。”

　　梁一看他的样子又想摸摸他的脑袋，想到摸完的后果又作罢，“你去玩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不忙，场子还没热呢。”纪昭靠在沙发上懒洋洋道：“等会儿我送你回家。”
　　“我一男的还要你送。”梁一拒绝。
　　“那我送爷爷，你是顺便。”纪昭白了他一眼。
　　梁一点点头，“也行。”

　　话刚说完，纪世明从厨房出来，梁一拍拍低头回消息的纪昭，“我去洗手。”
　　“嗯。”
　　梁一洗完手出来，纪世明刚把围裙摘了，他看了一眼还在客厅的纪昭，脚步一转走到纪世明跟前。

　　“没事了，你快出去看电视。”纪世明看到他进来忙摆手。
　　“纪叔，我有事想跟您商量一下。”梁一看他。
　　纪世明擦擦手，“行，你去隔壁屋等我。”
　　梁一点点头。

　　纪昭回完消息，正要去找半天没洗完手的梁一，一转身刚好看到他爸从架子上拿了个东西塞口袋里，又稳稳坐回沙发。

　　“什么事？”纪世明进去后将门掩上。
　　梁一犹豫了一下，缓慢开口：“关于纪昭读书的事。”

　　纪昭坐在沙发上，眼睛看着电视，耳朵里一直听着动静，也不知道他爸这回能不能成功。
　　不容易啊，这么多年，成功的次数一巴掌都能数得过来。
　　又等了十来分还不见人出来，纪昭打算去一探究竟。

　　刚走到门口，门从里面打开了，梁一面色有些凝重，眼睛隐约有些发红，在看到纪昭的一瞬间，又挤出了一个笑容来，“要出去了？”

　　“没呢！”纪昭说完用谴责的眼神看他爸，有你这么塞红包的？
　　结果他爸脸色也不是很好。
　　纪昭有些担心。
　　总不能因为钱还动气了吧？

　　“怎么了？”纪昭看他爸。
　　“没事。”梁一抢先回道。
　　“嗯，聊了聊他以后的打算。”纪世明跟着道。
　　纪世明说完拍拍梁一肩膀，扭头又叮嘱纪昭，“你以后别老影响他学习知道了吗？”

　　纪昭还没开口，梁一先说话了，“纪叔，纪昭没有影响我，他帮了我不少忙。”
　　“嗯。”纪世明点点头，“快去看电视。”
　　又说纪昭，“等会儿把烟花放了再出去玩。”
　　“知道了。”纪昭扯着梁一回沙发上坐下，“说什么了？”

　　梁一看着他没说话。
　　“你怎么了？是不是我爸话说重了，他人糙，你别跟他计较。”
　　梁一错开目光，刚想伸手摸他脑袋，被纪昭一巴掌打手上，“你丫摸上瘾了？”
　　梁一摇摇头，提议：“要不去放烟花吧。”
　　“走！”纪昭立马起身。

　　纪昭家的烟花爆竹早都有人送来了，各式各样的好几大箱，纪昭从里面挑了发数最多的、炮筒最粗的几个，搬到院子里。

　　点着引线，纪昭立马跑到梁一跟前冲梁一说道：“我估计半个县城都能看到。”

　　话音刚落，尖利的声音带着耀眼的光芒迅速蹿上天空，烟花炸开的一瞬间，梁一觉得纪昭还真没说大话。

　　烟花不仅大，声音还特别响亮，震得大地都有些发颤，一直颤到梁一心口。
　　他扭头看向旁边双手插兜仰头看天空的纪昭，鬼使神差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句：“新年快乐，昭昭。”

　　纪昭应该是听到了，扭脸冲他挑挑眉，笑意直达眼底，晃了梁一的眼。

　　快十二点，梁一跟爷爷起身回家，尽管纪世明表示不打扰，爷孙二人还是执意要走。

　　“留下明早一块吃了饺子再回。”纪世明又劝说道。

　　“不了纪叔，今天已经够麻烦你了。”梁一笑笑。

　　看两人还是没有要留的意思，纪世明打算去开车送他们。梁一才要说点什么，纪昭穿好外套出来了，“爸，你别管了，我去送他们。”
　　“你行吗？大半夜的。”纪世明操心。
　　“放心吧！”纪昭答道，说完还不忘补充：“你喝酒了，出去别开车。“
　　“知道了。”纪世明拍拍他的肩膀，将三人送上车。

　　到了四九巷外面，纪昭停下车，跟着梁一一块扶着爷爷往家走。到了门口，梁一扭头看到没跟进来的纪昭，“不进来了？”

　　“嗯，我看爷爷也困了，你们早点睡吧。”纪昭站在门外。
　　“你先别走，等我一下。”梁一说完搀扶着爷爷回屋。
　　纪昭站在门口抽了根烟的功夫，就看到院子里突然亮了一盏红灯笼。没一会儿，梁一围了条围巾出来了。

　　“你这是……”纪昭不解。

　　“爷爷睡了，我跟你一起去吧。”梁一简单快速说道，“别开车了，离这不远，困了就回来睡觉。”

　　纪昭嘴角一扬，“走吧！”

　　沿着四九巷走出去，直到视线好起来的大马路上，纪昭才腾出眼睛看了一眼梁一，没走几步又扭头看一眼。
　　“怎么了？”梁一低头审视了一下自己。

　　纪昭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郁闷，“我带你去玩，你打扮成这样我还以为咱们要去图书馆。”

　　“那我把围巾摘了？”梁一说完就要摘。
　　“别摘，怪好看的，回头我也围一条 。”纪昭说道。
　　梁一：“不行。”
　　纪昭纳闷：”为什么？”
　　梁一：“你没我的气质 。”
　　“你大爷！老子气质好着呢！”

　　两人边走边暗中较劲，你推我一下，我挠你一下，然后互相吐槽几句，主打一个谁也不放过谁。
　　好容易安静下来，并排走又总感觉怪怪的。离远一点显得关系不好，离近一点胳膊总是不经意碰到一起，你来我往的谁也不肯服输 。

　　纪昭正想着怎么彻底压制住梁一，肩膀突然一沉，他扭头，看到梁一胳膊搭在他肩上。

　　“这样对了吗？”耳边传来梁一低声询问。
　　似乎好像是比刚才在家里时对了些。

　　“你知道为什么吗？”梁一问他，
　　“ 不知道。” 纪昭老实回答，“为什么？”

　　梁一看着他有些湿润的眼睛正微微睁大看着自己，眼里满是好奇，于是故意卖了个关子。

　　“说啊！” 纪昭催他。
　　“因为……我比你高！”梁一说完立马松开纪昭，大步往前冲。
　　纪昭反应过来就追上去，追的时候嘴里还喊着：“梁一你大爷！我今天非得把你脑袋按地上，让你看看咱们两到底是谁高！”

　　赖明三人蹲在马路边放了一捆子二踢脚一捆子麻雷子，又扔了几个电光炮，说好十点出现的纪昭还没出现。

　　三个人正打算去里面暖暖再出来，离远看见路上有两人风风火火地在你追我赶。

　　“是虎哥！”张浩一眼认出后面的纪昭。
　　“虎哥在追人！”赖明说完立马跑过去，旁边两人紧随其后，

　　眼看就要到门口了，梁一准备停下跟纪昭认个错。脚步才缓下来，后面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他正要回头，眼前突然一黑，脑袋上就被扣了个帽子，接着就被两人架住胳膊。

　　“虎哥！”
　　纪昭上去将三人推开，“我说你们就不能看清楚再拦？”
　　梁一扒拉开脑袋上的冲锋帽扔给旁边的赖明，“是我。”

　　“梁哥！”三人齐声喊道。
　　梁一：“……”
　　“叫我梁一。”
　　“好的梁哥！”三人用力点头。

　　“行了，有位置没？你们仨来这么早不会连位置都没占吧！”纪昭问。

　　“放心吧！早就留下了，老位置！”三人忙说道。

　　“嗯，走吧！”纪昭说完率先往前走，旁边三人紧随其后。

　　快到门口时纪昭将梁一拉到自己跟前，“你跟紧我。”

　　梁一无语，自己一个男生怕什么？

　　纪昭看穿了他的想法，有些幸灾乐祸，“进去你就知道了。”

　　进门后经过第一桌，梁一就懂了。

　　台球室很大，里面烟雾缭绕，一眼看去大多是男的，仔细看女的也不在少数。

　　来这里的大都是常客，玩的时候也不忘时刻关注进来的人，以免错过熟人。

　　纪昭跟三个小弟嚣张惯了，做派跟这里很符合。大摇大摆从门口进来，就收获了一堆此起彼伏的招呼声。

　　而后面跟着的梁一就有些突兀了，一身乖学生打扮，仿佛是去图书馆走错了路，误闯进来一样，一瞬间场子里的空气都新鲜了许多。

　　室内外温差太大，梁一一进门眼前就是一片白，他低头摘掉眼镜收好，再抬头，台球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口哨声。

　　梁一微微眯眼环视了一下周围，才跟上走在前面的纪昭。

　　“眼镜摘了能看到吗？”纪昭问道。
　　“嗯，本来也就是看书才戴。”梁一回道。
　　“我说的是姑娘。”纪昭压低声音，“万一有你喜欢的类型，嗯？”

　　“没有。”梁一想都没想就摇头。
　　“切，这么肯定？你喜欢哪种？我看看。”纪昭说完就开始四处看，还没看完，视线突然被挡住了，梁一凑他耳边低声道：“别乱看。”

　　“打个赌，十分钟内肯定有人来找你。”纪昭一脸看好戏的样子。“提醒你啊，不要加那些不三不四的。”

　　梁一没当回事。

　　他第一次玩，站在桌前听纪昭讲规则。梁一听得认真，纪昭说着说着就想到身高的事，立马抬头挺胸站直，还用眼神示意旁边的赖明看他俩。

　　赖明接收到纪昭的眼神，点点头，打量完梁一就行旁边抽了一根杆递过去。

　　梁一接到手里掂了掂，看纪昭，“来一把？”
　　“嗯。”纪昭一抬手，赖明又将另一根杆也递过去。

　　纪昭拿过小蓝块擦了一下杆头，看了一眼已经开球的桌面，找准目标，俯身推杆，动作一气呵成，且一杆进洞。

　　打完纪昭立马抬头挺胸看梁一，梁一围着台面转了半圈找了个角度，俯身瞄准动作倒是挺像一回事。

　　“打。”纪昭道。

　　梁一轻轻一推杆，力道没掌握好，球勉强滚了会儿就停下了。

　　“力气呢！”

　　梁一绕了半圈回到纪昭跟前，“你再示范一下。”

　　“嗯，看好了，我今天一定要把你带出师。”纪昭说完俯身，瞄准后又招呼梁一，“来看！”

　　梁一跟着他的动作俯身看向台面，“然后呢？”

　　纪昭：“太近了。”

　　“你是说那两颗球的距离？”梁一问。

　　“你特么离我太近了！”纪昭扭头冲梁一说道。

　　“哦。”梁一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纪昭，默默拉开距离，纪昭重新瞄好目标，正要发力，就听见旁边传来一声叹息，“我就是看不太清。”

　　纪昭：“…………”

　　“头过来。”

　　“算了，我多练习一下就懂了。”梁一摇摇头。

　　纪昭咬牙：“过来！”

　　梁一凑上去，比刚才还要近一点，低声说话的时候纪昭都觉得耳朵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