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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 加入运输小队 ...

  •   把我送回集体宿舍后,鲍里斯就离开了。
      夜里,我辗转反侧,在去与留之间纠结。我承认自己一时嘴快说要上前线,事后想想,简直是找死的节奏。
      倘若鲍里斯只是在后方负责物资运输,情况或许还不至于如此糟糕,即便会遭遇些艰难困苦,我大不了放下身段,死缠烂打地追随他;然而,他即将奔赴枪林弹雨的前线,那里的危险绝非仅凭毅力就能安然度过。

      我满心焦虑,思绪如同乱麻般纠结缠绕。
      我想回家,我要回家,鲍里斯很可能就是回到现代的线索,万一他死在战场上……
      可如果我跟着他上前线,一旦死在列宁格勒怎么办?
      或许死亡是回家的路?
      啊呸,不能轻易尝试,死了还回不去的话,倒成为孤魂野鬼了!
      纠结来纠结去,毫不意外的,我失眠了。

      大早上就犯困,喝了几杯从切科夫医生那里讨来的咖啡后还是不管用,双眼酸涩,精神萎靡不振,身体仿佛被疲惫抽空力气,但大脑却仍在机械地运转。
      去,留;去,留……
      我能改变什么呢?
      可万一我能改变什么呢!
      “露缇娜?露缇娜?”阿芙乐尔拍醒昏昏欲睡的我,“你这是没睡好么,摇摇晃晃的,当心危险。”

      “我……我没事。”我瞪大眼睛强撑精神,往前走了两步,左脚差点把右脚绊倒。
      阿芙乐尔扶稳我,叹口气道:“算了,露缇娜同志,你去休息室待着吧。”
      我没再强撑,谢了她的好意后便去休息了。
      恍恍惚惚睡到中午,终于补足了精神。

      这会儿恰好是休息时间,阿芙乐尔给我带来了点吃的。
      “谢谢。”我接过今日份午餐,“不好意思阿芙乐尔同志,上午给您添麻烦了。”
      “不必抱歉,最近大家超负核工作已经很累了,注意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她脸上的疲惫之色愈发浓郁,仿佛被一层阴霾所笼罩,眼神中也透着深深的倦怠。
      “您也注意休息,阿芙乐尔同志。”我道。
      阿芙乐尔坐在炉子边,泡着茶水啃起了大列巴,“对了,露缇娜,你……最近是有什么烦恼吗?”

      “嗯?”我从小木床上下来,也坐到炉子边烤火。
      “战争总会给人留下心理创伤,特别是我们这些跟尸体、鲜血打交道的家伙,心理压力可想而知。”她认真地看向我,“露缇娜,我在想,或许是这些天高强度的刺激让你承受了不应该承受的压力……你需要倾听者,对吧?”
      倾听者,不过是情绪的垃圾桶。

      我摇头,让她放宽心,“不是工作上的事。”
      “那么……”
      “是鲍里斯,他准备到北边的前线战斗。”
      “什么时候出发?”
      “今天晚上。”

      “上帝啊!”阿芙乐尔面露惊色,“亲爱的露缇娜,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我轻轻摇了摇头,纠结还真不少,“我想与他一同前行,可又担心自己会成为累赘。”
      “那就留下来吧,前线实在是太危险了!”她诚恳地劝道,“露缇娜,我曾亲身经历过前线的残酷,哪怕是一颗随意飞来的流弹,都可能轻易夺走你的生命!我亲爱的朋友索菲娜就是因为一颗流弹,长眠于斯大林格勒!”

      “这太不幸了,我为此感到难过!”我说,“但是阿芙乐尔,假如,我只是说假如,有某个对你极为重要的人或者东西,被困在了战场之上,如果不及时去争取,就会永远失去这个机会,然而你前去的话又极有可能丢掉性命,你会怎样抉择呢?”
      阿芙乐尔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像是想起了某个人,又仿佛是记起了某件往事,随后便认真地思索起我的问题。

      “露缇娜,我想我会很冲动。”她露出一个惨笑,紧握双手,“没错,我会不顾一切地冲向战场去抓住那个机会,即便可能因此失去生命。毕竟,如果我退缩,那个‘机会’必然会消逝;但若是我奋勇向前,却未必一定会丧命。”
      我想,我也是。
      她说出了我心中所想。

      姑娘努力挤出的阳光笑容,怎么也掩饰不了心里的落寞,“这是赌徒行为,露缇娜。”
      “是的,亲爱的阿芙乐尔,”我吃完最后一口大列巴,心中已是豁然开朗,“你说得很对,我们都是赌徒。”
      我们彼此凝视,欣然一笑,相互理解。
      “愿我们好运相伴。”
      ·
      1944年1月26日,冷雨。
      西伯利亚的武器弹药运输队在当日下午顺利抵达西格雷,短暂休整之后,便前往库尔斯基区,与驻扎在医院的医疗物资运输小队会合。
      鲍里斯所属的运输队是一支仅有五人的卡车运输小队,长官是德米特里·彼得罗维奇·戈尔布诺夫准尉——就是上回训了鲍里斯的准尉。

      阿芙乐尔和我站在医院大门口弯的警卫亭,一边避雨,一边介绍自己打听到的信息,告诉我拦车时的注意事项。
      “戈尔布诺夫准尉的小队会随同弹药队一同出发。若运输队是前往乌克兰方向,那西伯利亚的运输队便不会在此处停留。他们的目的地理应是列宁格勒方向,积雪消融会减慢卡车行进的速率。你若骑马前行,沿着最近的铁路线行进,抄些小路或许能够赶在他们前面……”她停顿了一下,“哦,对了,露缇娜同志,你当真会骑马吗?”
      “会的。”我点头,让她放宽心。

      “这些你拿着,里面放有些食物和外伤急救药,一套贴身的换洗衣服,还有一把手枪,子弹只有5发。”她塞给我一个大包袱,重量十足,“一会儿等他们走后,你就可以跟上了。”
      “呃……我不会用枪。”我不太肯定地说。
      姑娘拍拍我的肩,“有备无患。”
      车队即将驶离。

      “不去送别吗?”阿芙乐尔问。
      我摇头,“不了,反正会再见的。”
      她将昨天剩下的三枚铜钱递到我手上,“还有一枚给狗子做成项圈了。这三枚也是幸运币,希望能给你带来好运。”
      我把幸运币放入口袋,“谢谢你,阿芙乐尔。”
      车队缓缓启动,在蒙蒙细雨中驶入公路,渐渐远去。我则提着包袱,转身走向马厩,牵出仅有的那匹马。

      (后记:阿芙乐尔因故意协助露缇娜私用信马,被通报批评、严重警告并记大过。)

      然而,天不遂人愿,由于我那糟糕透顶的反侦察能力,在第二天清晨,便被苏联的侦察兵逮了个正着,包袱和马匹也被一并收缴。
      休息间隙,我被士兵用枪抵在后背,押着去见了他们长官。询问完我的目的,中尉同志即刻派人把戈尔布诺夫准尉的运输小队带过来。

      “鲍里斯!谁是鲍里斯!”中尉同志怒气十足,吼道,“见鬼的,你的小情人跟过来了,立刻把这场闹剧解决掉!”
      “上士鲍里斯·马尔林。”鲍里斯迅速立正敬礼,一脸严肃地高声回应:“报告中尉同志,露缇娜同志并非我的情人!”
      旁边的戈尔布诺夫准尉气恼不已,抬手就往鲍里斯的脑袋上敲去,一个劲儿地给他使眼色。
      鲍里斯仍旧不为所动,准尉同志只好替他出面,把我认了下来,然后在众人的见证下挨一顿臭骂。

      所幸并未出现什么大错,毕竟我仅仅是跟来而已,还不至于破坏整个运输计划。
      “露缇娜同志,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很危险!胡闹,真是胡闹!你为什么要跟过来,我们可没这闲工夫去照顾一个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小姑娘!”戈尔布诺夫准尉对着我吹胡子瞪眼,“还有,你应该庆幸我们的红军战士在诺夫哥罗德打了胜仗,不至于遇上残暴的德国佬!”
      错了就要立正挨骂,我不做任何解释,反正目的就是赖在鲍里斯身边,什么借口都行。

      见我对责骂毫无反应,准尉改变策略把我推到鲍里斯面前,给他限定了半个小时的时间,要求在休息结束前,要么说服我回去,要么说服他同意让我留下。
      “用不了这么久,戈尔布诺夫准尉。”我有能力说服他。

      “哦?”准尉来了兴致,“胆大妄为的小兔子,让我看看你的狡黠。”
      昨天夜里视野不佳,无法仔细观测到运输队。刚刚被士兵一路押到中尉那边,倒是给了我观察内部情况的机会。很显然,这里也有女兵的存在,英姿飒爽,数量还不少。

      女孩和女兵最明显的区别在于战斗力,肉搏虽然不行,但我练过几年箭术,在俱乐部摸过气/枪,射击未必很差。
      “有弓箭吗?”这个时代的枪我不会用,但弓箭应该可行。
      鲍里斯闻言,狐疑地看我一眼,在我坚定且自信的目光里找来了一套反曲弓箭。

      木制的弓箭,弓身纹理清晰,弓臂流畅内曲,弓弦紧绷,两端系于弓梢,箭支修长尖锐,羽尾轻扬。
      我张弓拉弦,试了一下这具身体的臂力,果然跟不上开弓射猎的力量要求,于是只能把弓还回去,甩甩发酸的手不太好意思地讪笑一下。
      哎呀,装X失败。

      “我就不该对你瘦弱的身躯抱有期待,露缇娜同志。”准尉同志大无语。
      我无奈摊开双手,开摆:“抱歉,准尉同志。”
      队伍里的小伊万把我的马从中尉同志那边牵了回来,因为用不到又被牵走;绑在马背上的包袱略微凌乱,看样子已经被检查过了。

      “露缇娜同志,请诚实地告诉我,你因何而来?”准尉目光炯炯,突然问。
      “我想回家。”我把一切行为的最终目的说了出来。
      “你的家在哪里?”
      我摇头。
      “列宁格勒?”
      我摇头,又点头。
      他看向鲍里斯,鲍里斯闭嘴不说话。

      “你一定要跟着我们?”戈尔布诺夫准尉问。
      我点头,认真保证:“准尉同志,我不会拖后腿的!”
      许是怕我再生事端,准尉同志同意,“听着,小姑娘,我们没有多余的精力照顾你。”言罢,他掏出怀表瞥了一眼,“还剩二十分钟,你自行做些准备吧。”
      语毕,便转身回卡车休憩。

      我打开包袱看一眼,确认没事后向小伊万同志道谢。这孩子扬起一副灿烂的笑脸,露着大白牙欢迎我加入。
      同行的另外两名士兵,一位与鲍里斯年纪相近,名叫亚力山大;另一位是五十多岁的老兵雅罗斯拉夫,兼任小队司机。
      我整理好包袱,走向鲍里斯,他正站在一旁擦拭着自己的枪支。
      “鲍里斯,我来了。”我对他说。

      年轻的士兵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染上一丝复杂的情绪,“先跟着队伍,不要乱跑,一切听指挥。”
      我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枪上,是苏联军队常见的莫辛纳甘M1891栓动步枪,弹仓容量5发,有效射程800米,“能教我开枪吗?”
      他没回答,反而问我:“露缇娜,你包里的手枪还剩多少发子弹……你打开包袱时我无意间瞧见了。”

      我从包袱掏出那把手枪,托卡列夫TT-33手枪,弹匣容量8发,有效射程50米,把手枪交给他,“还剩5发子弹。”
      鲍里斯接过手枪,利落地打开弹匣查看了一眼,取出弹匣,又检查了枪械的各部件是否正常运作。
      “会用吗?”他将手枪交还给我,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三发子弹递给我,“7.62×25毫米枪弹,记住了,别弄错。用不着时把弹匣卸了,小心走火。”
      TT-33,这类枪没有保险,始终保持安全的唯一方法,是弹匣无弹。

      我收好填满弹匣,握住手枪,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见我迟迟没说话,鲍里斯又问:“怎么了?”
      我只是紧紧盯着手中的枪,“我有一个想法。”
      言罢,便试着拆卸手中的枪,先是卸下套筒,而后取下解脱杆和复进簧,再卸下枪管,从套筒座中取出击锤组件,最后转动底部握把卸下护板……

      看着地上摆放整齐的组件,我深吸一口气,全神贯注,十秒左右便迅速将它们组装完毕。
      这是原主的记忆,从脑海中不断蹦出关于枪械的资料起,我早该意识到原主绝非普通人。
      鲍里斯注视着我,眼里满是讶然,“露缇娜,你……到底是谁?”

      我坦然地迎向他的目光,缓缓摇头。即便在气/枪俱乐部里,我也未曾展现过如此专业的枪械技能。
      不过仅凭肌肉记忆,我还不确定原主的能力。这具身体过于弱小,力量上绝对不占优势,不符合我对战士的印象。

      休息时间很快过去,车队再次启程。我坐在卡车的角落里,身旁是堆放的物资。
      路途颠簸,我和鲍里斯都沉默不语,各自想着心事,只有小伊万在和亚历山大叽叽喳喳诉说着快乐的事。

      对于运输队而言,前行之路依旧危机四伏。除了德军的威胁外,还得时刻提防隐匿于山林中的土匪。如今,德军已被击退至卢加防守线,对北上运输队的威胁暂时解除,然而土匪却依旧是个棘手的问题。
      苏联的土匪成份复杂,其中不乏大清洗中的逃亡者、兵痞与恶棍,都是具有极强战斗力的悍匪,杀人不眨眼之徒。

      虽说有奥列格·沃罗耶夫·诺斯科夫少尉带领的击杀小队负责护送,但在路过奥廖尔并驶向卡卢加与布良斯林附近的郊野时,因地势复杂、林木茂密,土匪时常在此出没,即便已清除不少障碍,却仍难以完全避免遭受土匪的侵扰,不时会陷入被动局面。
      幸运的是,我们这一小队并没有出现损伤。

      两天后,我们穿过卡卢加,继续北上。
      又赶了四天的路,在傍晚时车队缓缓驶入一片茂密的森林。戈尔布诺夫准尉说,穿过这片密林再赶一段路,便能抵达诺夫哥罗德郊区。
      ·
      由于雨天影响,道路泥泞,车轮常常深陷于泥沼,车辆在林间行驶愈发艰难,往往才刚从一处泥沼脱身,填补好路坑,另一辆卡车又陷入困境,致使队伍穿行速度被迫大幅减缓。
      很不幸,我们的小队也开进了泥坑里,驾驶室里传出戈尔布诺夫准尉暴跳如雷的声音。
      我见到抱着步枪的小伊万打了个哆嗦。

      “鲍里斯,我们该下车了。”亚历山大拍拍鲍里斯的肩,举着手电筒跳下车厢。
      鲍里斯和小伊万也紧接着拿起工具,相继跳下了车。小伙子的目光转向我,稍作犹豫后,还是缓缓向我伸出了手,“露缇娜,你也下来吧。”
      “谢谢。”我搭上他温暖宽厚的手,稳着他的肩纵身一跃,落地时踉跄一下,不小心跌进了他的怀里。

      士兵的身体僵住,忙不迭地别过脸去,将我轻轻推开。
      我听见他那明显加速的心跳声,如急促的鼓点,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这寂静的夜。
      准尉同志气急败坏,往轮子上踹了一脚,然后叫我们赶紧解决问题。

      驾驶室里的雅罗斯拉夫同志尝试再次发动引擎,车轮在泥坑里打滚,泥水四溅,我忘记躲开,被溅了一身泥巴。
      小伊万看到我狼狈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准尉同志,让雅罗斯拉夫停下。”鲍里斯边喊,边拿上厚实的木板塞进车轮底下,“露缇娜,你们躲远点。还有你,亚历山大,快过来帮忙。”

      亚历山大闻言,赶忙手持木板塞入另一侧,利用杠杆原理同鲍里斯在两侧一块使劲儿。
      “雅罗斯拉夫——快!”亚历山大大喊。
      我和小伊万挪远了些,看着泥坑里的车轮不断打转,溅射出的片片泥水打湿了士兵们的身体。

      准尉同志在一旁协助指挥,举着手电筒照在轮子上,仔细观察。
      几分钟后,他叫停了卡车发动,让鲍里斯和亚历山大从坑里上来。
      两个小伙子累坏了,拧干军装上湿漉漉的泥水,半躬着身体气喘吁吁,胸膛剧烈起伏。

      我掏出一张手帕,走到鲍里斯身旁蹲下,从额头开始,慢慢滑过双颊,为他擦拭脸上的污浊。
      他微微后仰,想要避开我的动作,我能感受到他粗重的呼吸,那气息轻轻拂过我的手腕,像孩子的恶作剧,悄悄挠上心尖。
      一旁的亚历山大凑了过来,眼眸骤亮,却是醋溜溜提醒:“亲爱的露缇娜,别忘了还有我!”

      “我来帮你,亚历山大!”
      小伊万机灵接话,脱下自己的臭袜子往亚历山大脸上抹。
      亚历山大赶忙后退数米,皱眉满脸嫌弃:“滚开,你这捣蛋的坏小子!”
      “露、露缇娜,我自己来!”年轻的士兵急忙夺过我手中的帕子,慌乱地胡乱抹了一通,然后还给我,声音讷讷:“谢、谢谢。”

      我没接,颇为不快地看着他手里的脏帕子,道:“鲍里斯,你就这么还给我?”
      他愣了一下,但很快意识到问题所在,于是撤回手,嗫嚅道:“我、我会洗净还你的……或者,我买条新的给你。”
      我挑眉,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不远处骤然传出一声枪响,瞬间划破夜的静谧。

      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05 加入运输小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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