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争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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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一辰看着穆桉的脸，久久没能回神。
程云比苏哲高了半个头，此时正把他“摁”在墙边“教育”着。
见面前这人一直没说话，就这样呆呆地望着自己，穆桉没忍住挥了挥手，问到：“还好吗？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穆桉的手都快碰到脸上了，苏一辰这才一惊，他看了看不远处的程云和苏哲，小声道：“没事，没有不舒服……”
刚说完这话，他又忽然拉住穆桉的手腕，看样子是想把人带到旁边的厕所，但走了两步苏一辰又猛地停住，换了个方向把穆桉拉进了一间空教室。
穆桉任由苏一辰握着手腕，虽然不知道这人想干什么，但还是跟着走。
这教室平常估计没什么人来，竟也没有上锁，空气中满是灰尘，窗帘紧闭，教室里昏暗一片，十几张桌椅散乱在各处，苏一辰靠在一张桌子上微微喘着气，可能短时间内情绪起伏太大，他现在感觉很累。
穆桉想去开灯，但不知为何——可能是这种环境让他有些心跳加快，到底还是没有去碰那个近在咫尺的开关。
四周没有光源，最亮的就是对方的眼睛。
苏一辰忽然抬手抱住了穆桉，额头抵在对方肩上，他想说“谢谢”，但这两个字又着实苍白单调，刚才又让穆桉看到了自己那么狼狈的样子，苏一辰的心里一时间闪过了千万种情绪。
穆桉愣了一瞬，随后紧紧回抱住对方，他轻轻拍着苏一辰的后背，同时肩膀上也传来一阵温热。
苏一辰立刻就要结束这个拥抱，他飞快地眨眼止住眼泪，却发现自己根本挣不脱穆桉的怀抱。
他声音闷闷地说道：“穆桉……你、你松一下手。”
“不松，”穆桉毫不留情地拒绝了这个要求，“哭吧，我在这呢。”
听到这句话，苏一辰鼻头又是一酸，不知道是不是灰尘太大鼻炎犯了，他微微有些喘不上气。
“而且，眼泪憋回去的话……”穆桉故意卖了个关子，好像要说什么重要的事，“眼睛会水肿。”
“噗，”苏一辰被他这话逗笑了，悲伤的情绪消减了大半，“真的吗？谁说的？”
穆桉松了松环抱着苏一辰的力道，“当然是真的，我妈妈…之前跟我说的。”
听到这话，苏一辰没有趁穆桉松了力道而结束这个拥抱，反而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学着刚才穆桉安慰自己的样子，在对方后背轻轻拍了几下，穆桉很少主动提及他的父母，苏一辰不知道该说什么。
感受到这份略有些笨拙的安慰，穆桉轻笑，“没事儿，我早就习惯了。”
苏一辰和他分开，盯着穆桉的眼睛，像是在说：不信。
穆桉被这双眼睛盯得败下阵来，他低咳一声偏过头，再开口时说的话意味模糊不清，“咱们半斤八两。”
……
好像每年都是这样，南京的天气经常是前一天恨不得裹着棉被出门，后一天就又开始穿短袖，让人捉摸不透。
可一旦真正冷了下来，就很难再升温，２０２０年十二月初的南京，每日平均气温正式稳定在了个位数。
这天，庄校长忽然让“美博”画室的30位同学在这周日中午集合开会——“美博”就是苏一辰他们在的那个画室。
周日中午１２：１５，燕曦高中的活动室。
庄姜半躺在椅子里，撇着眼一一扫过教室里的同学，让人不寒而栗。
“你们班，很散乱！”庄姜看着面前的九个人，声音陡然升高，拍着桌子，“我说１２：３０到，都１２：１５了，怎么才这么一点人！开会提前十五分钟到难道不是常识吗？”
“什么啊？”
“干什么啊，突然嚷嚷这么大声。”
“妈耶，这位的会又得提前15分钟了。”
“切，之前报告厅搞活动，隔壁创新班迟到了半个小时，不也就让我们干等着，到最后还夸人家是专心学习，双标的不要太恶心。”
“闲的，别理他。”
庄姜拍着桌子打断这些窃窃私语，“讲什么呢讲什么呢！我还在这呢你们就说话，我不在的话不乱套了！不要老是以为学艺术有个性是理所应当的啊。”
那仅有的几个同学闭了嘴，只用眼神互相表达着不满。
“哼，我倒要看看你们班能散漫到什么样子！”
12：30之前，美博班上30个同学全部到齐，庄姜放下手机，“我看出来了，你们这30个学生啊，没有完全自我放弃，既然能准时到，为什么不能提前15分钟呢？”
？
这之间的因果关系是……？
“好，我也不说废话啊，我今天喊你们来这边，就是想和你们聊聊。”
庄姜先喝了口水，扫视了他们一圈，慢悠悠地说，“你们这个美术班，成绩差，啊，这我就先不说了，你们要是成绩不差，也不会来学美术，那你们这个机构的美术成绩，怎么也这么差？和隔壁班差了多少，自己心里不是一点数都没有的吧。”
他无视同学们一脸“你在说什么屁话”的表情，继续道：“你们不用急着反驳，我也不想听借口，那么为什么会造成这种现象呢？是什么原因呢？我替你们说了吧——就是你们自己不重视！不上心！都是一个学校的，到时候传出去，说两个画室成绩相差这么多，你们好意思我都不好意思！”
每个人都低着头，无人应声。
他又喝了口茶，刚要开口，忽然一个声音从左边传来，“既然都是一个学校一个班的，为什么要分成两个机构进行教学？”
庄姜变了脸色，“谁？刚刚谁插的嘴？”
下面鸦雀无声。
“哼！”庄姜厉声道，“我听声音是个女生吧，你好意思说这种话的，怎么现在不敢承认了？既然你知道丢脸，我也不和你们斤斤计较了，”他敲了敲桌面，“为什么选两个画室？这是学校新的大胆的尝试，有竞争才会有成绩，两个画室形成竞争关系，想要比出个高低，到时候总会有一个画室能有漂亮的成绩！还有什么问题？”
没有任何人说话，大家都在试图理解这句话的合理性。
庄姜环顾了一圈，正要继续往下进行“思想教育”，就听见一个比自己还能嚷嚷的声音传到耳朵里。
陈皓翘着腿大声嚷嚷，“你这说的啥啊，那另外一个竞争失败的机构呢？他们带的学生就活该联考成绩差了？”
庄姜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嗤笑了一声，“照现在这样看，你说的那个‘失败的机构’是你们这个班吧，既然担心自己考不好，那你们还这么散漫？”
庄姜怒拍桌子，指着陈皓，“陈皓！你可是大名鼎鼎啊！”
“哪个机构教的烂这还用说吗？”陈皓也嗤笑一声，继续回嘴，“美博这个画室从来没带过江苏的美术联考，甚至是第一次来南方带学生，你就算不会画画，也能看出来我们和隔壁忆形的画风差的有多大吧？”
陈皓本来嗓门就大，这时候难得思路清晰更是炮语连珠，让庄姜来不及回应，“我们都不是没跟校领导反应过吧？咱也不是说美博画的不好，只是他的画风不适合江苏的联考，不容易在江苏的联考里面得高分，那你们找这么一个毫无江苏美术联考经验的画室来，说是搞什么竞争，我看就是做实验，把我们这些人当小白鼠，当成实验品吧！”
有了陈皓带头，底下立马有人附和道：“就是就是，是不是这个美博画室收的钱少啊，学校赚的更多了吧？”
庄姜从脖子到脸一下都红了起来，“你胡说什么!”
他这时候更像是恼羞成怒，“我是带过美术班的，你们别以为我不懂这些画风之类的东西！为什么考不好？说到底就是你们自己的问题！”
刘羽萱翻了个白眼，“哇塞哇塞，带过美术班有什么用，又不是在美院上过八九年学，搞笑死了。”
庄姜斜睨着刘羽萱，阴阳怪气道：“有些女生啊，我给你留面子，别给脸不要脸。”
“那跟隔壁班一起的这几次小测试，请外面的老师来打分的，我们这30个人的成绩还不如之前了，当时段老师带我们的时候，隔壁班考不过我们，现在怎么我们比他们低了这么多？”陈皓说话不计后果，性子又急，听不得别人说不顺他心意的话，这时候又正好火气上头，“还光是素描一门，哦对，到底什么时候开始上色彩和速写？机构老师说学校不让上，那我们要不要１２月４号，联考前一天再学啊？”
陈皓想起了自己这段时间画的快崩溃的几次，只感觉怎么学都学不会，李鹏跟张凌宇教的完全不一样，越改他脑子越乱。想到这里，他只觉得怒火攻心，根本不给别人插话的时机，继续质问庄姜：“我们班这次最高分还没有隔壁平均分高，你把这个说出去是不是更离谱？一个两个考的低说是学生自己的问题就算了，结果全班都这么差？怎么？全班都和我一样是个混子啊？”
这段时间画下来，他性子确实“平和”了不少，要是在以前，他已经冲到校长面前拍着桌子发疯了，“我们跟你们提意见了，也说了问题了，但不管是老师、学校还是家长，没有一个理我们的！你要竞争，同一个机构就不能竞争了？就算咱们班不用忆形，你再找一个在南京、在江苏带过很多年的画室也不行？咋？美博给你下迷药了让你这么喜欢它？”
“陈皓！”庄姜把桌子拍得“咚咚”直响，“出去！马上去我那领处分！就你今天说的这些我能直接给你劝退！不要在这信口胡诌，说话做事要有依据！”
“我没有依据我会瞎说？要不是你今天说话太让人恶心，我也懒得理你，”陈皓冷嗤，毫不在意地往外面走去，“我倒是没顾虑，该说的也说完了，学校不要到最后搞得太难看！”
陈皓他是脾气差、爱惹事，但也不会在这种事上胡编乱造——燕曦不止一个“校长”，这个庄校长，那个林校长的，几个校长分别管理高一、高二、高三，但真正管事的还得是那位兼任书记的田校长。
巧就巧在，这田校长和他大伯曾经是同班同学，现在更是认识了四十多年的好哥们，关于选美术机构的事儿，他从大伯那听来不少。
他问大伯，“既然田校长知道有问题，他为啥不管？”
大伯只是摇摇头，“这件事的负责人是你们这一年级的庄校长，成年人之间很多事不好说，会牵扯很多利益关系的。”
“哦，所以就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放弃学生了呗？”
“出门不要乱说话。”
要说燕曦高中和庄姜到最后搞得有“多难看”，那都是后话了。
许文泽听的热血澎湃，一直目送陈皓出门，压低声音激动道：“我去，我怎么感觉这段时间的陈皓顺眼多了！”
陈朝云赞同到，“太带劲了，我也想和庄姜吵一架！”
“哎，可惜陈皓不会阴阳怪气的跟人说话，”许文泽惋惜道，“他要是会心平气和的阴阳怪气就好了，庄姜估计就找不到话和他嚷嚷了。”
许文泽蠢蠢欲动，好像下一秒就能冲上去和庄姜互殴，林语按住他的肩膀，“你会？别惹事。”
“我不会啊，我就是看着激动！”许文泽拍了拍林语的手，示意他自己不会突然暴起跟庄姜吵架，“陈皓语速真快，我得练习练习，省的以后吵不过他。”
林语松开手，说：“得了吧你，平时看着能说会道的，真要吵架了一句话都蹦不出来。”
“所以才要练习啊！”许文泽心态一向好的爆炸，但一想到众人刚才说的美博的事儿，心里还是发堵，他正好瞥见一脸平静的苏一辰，“哎，一辰，你今天很沉得住气啊。”
“嗯？”苏一辰声音懒懒的，“没劲。”
“你咋了一辰？怎么感觉你最近都提不起劲，干啥都不争不抢的，这么没好胜心不像你啊！”
“我以前很争强好胜？”
“哎呀不是这个意思！”
苏一辰看了一眼庄姜，“庄姜要是想给陈皓处分，不管他是大声嚷嚷还是心平气和，都会被庄姜找理由针对的。”
“哎，也是……”
庄姜还在位置上喝着茶一言不发，他垂着头不知在思考什么，看起来是真的被气到了，或者在心虚。
大家都趁着这个时间叽叽喳喳聊了起来，还有不少向窗外陈皓悄悄竖大拇指的。
许文泽担心苏一辰误会自己的意思，解释着：“嗯……不是说你以前争强好胜，就是感觉你最近对啥都没兴趣，像……像……没有值得你去争取的事情了一样。”
“是吗，”苏一辰喃喃自语道，抬头又看见身旁穆桉和许文泽关心得表情，回答道，“没，你想多了。”
许文泽虽然说不清楚，但他也差不多明白是什么意思，仔细想想，倒真跟许文泽说的八／九不离十。
“好了，啊，”庄姜咽下一口茶水，态度一下转变很多，“刚才就当是个小插曲，我们不管。”
“当然啊，我们一班的同学啊，还是很不错的，现在咱们关起门来说自家话，”他的语气甚至称得上是和蔼可亲，跟刚才完全不像同一个人，“我就直说了，我们，哎，我的意思呢，是我们燕曦高中的学生，不能只把眼光放在美院，要我说，只想着考美院，那是很low的，我们要奔着双一流，奔着９８５和２１１去，如果只想着美院，那说明你们的追求啊，还是不够远。”
哇塞……
考美院还“low”上了，就咱这水平去考，人美院能收吗？
庄姜话音一转，“还有啊，大家说话做事，不要不计后果，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是要承担责任的，好了，先说到这里，本来还有很多要说的，现在就到这吧，行，你们去画室上课吧。”
庄姜匆匆忙忙结束了这场短暂的会议，他拿出手机不知道给谁打了个电话，也没有管门外站着的陈皓，匆匆离开。
许文泽不解，“哎，这咋忽然态度这么好啊？”
“当然要好了，”苏一辰撑着下巴，道，“万一我们把‘美博收钱少才找的美博’这事儿说出去了，学校不得被闹死？”
“嘶……这事到底真的假的啊？”
“这种时候，真假不是最重要的，”苏一辰缓缓起身，自从上次跟苏哲一通闹，那陶瓷猫咪被砸烂后，他总感觉浑身没劲，他搭了一下穆桉的手，继续说，“咱们现在30个人都听到了这件事，如果每个人都跟家长、朋友随口聊一下，就算是假的也能被说成真的，再添油加醋一番，有学校头疼的了。”
“靠！收买人心啊。”
“不管真的假的，咱都尽量先别传播，就算要说也不要‘自动扩写’。”苏一辰提醒着。
许文泽点头如捣蒜，“明白明白！”
陈皓见庄姜走远了，大摇大摆的进来，挥挥手嚷嚷道：“看看看看，我说什么来着，他要是真的被污蔑了，能不把我薅到办公室去吗？到最后等着看吧！”
他们这节课上的也是十分清闲，本来说这周日统一评讲一下这段时间的作品的，上课时间是下午两点到晚上九点四十，上完课了住宿生回宿舍，走读生回家，但冯齐和李鹏——一位是负责人，一位是美博的主教老师，他俩就在课的开始录了个面，丢下一句“在书上找一张临摹”，一直到晚上放学都没有出现过。
另外三位老师面面相觑，不仅学生，就连他们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今天这半天的课上得还挺顺利。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争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