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迭香》沸也

8、第8章

　　就餐的人越来越多，李靖之没再独占一桌，收拾好零食下楼想看看能不能帮上忙，端茶送水什么的。
　　结果许腾江很不给面子地说砂锅太烫他端不了，安排他坐收银台后头展示收款码收账，约等于啥也没干。
　　于是李靖之只能乖乖在收银台后坐着吹小风扇。

　　“哟！这么快就拐来干活啦？”门口传来几声惊叹。
　　李靖之抬头看去，是阮达。
　　没等他招呼，后面又接着进来两个女生，班长余渺渺和……不认识。
　　两人笑着叫他。
　　两女生熟稔地往收银台一块儿挤，李靖之只得往里挪了挪，看着阮达抓起围腰熟练地去帮忙端盘子。
　　许腾江周到又不周到的把那袋零食又提到他们面前……这袋零食不知道招待过几波人……
　　“不如不拿，次次都拿我们买的零食招待我们是几个意思。”唐岁发出和他一样的念头。
　　许腾江啧了一声：“现在给你煮碗粉你愿意吃吗？”
　　今天人很多，楼上楼下人影绰绰，许腾江说不了几句话就要去忙，让他们随意。
　　没几分钟吉言也来了，看几人全堆在店里，不由得疑惑：“不是说不集合吗，怎么一个个都在？”
　　“那请问你来干什么呢？”唐岁怼他。
　　“找许腾江一块儿啊，他家不是离得近……”说到这里，大概知道大家都是一个想法，他闭上了嘴。
　　李靖之默默关注门边，想着一会儿成奕博是不是也要出现在门口。
　　不过直到店里人流量慢慢流失许腾江跟父母说要走的时候成奕博也没现身。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六个人走出浩浩荡荡的架势，许腾江跟他并肩走在最后。
　　停在一个红绿灯前，许腾江抱胸靠在路边的柱子，突然开口：“每次等红绿灯我都觉得像是在打群架。”
　　天色擦黑，红绿交织的灯光打在他脸上，李靖之侧头看他。
　　“对面一群人，这边也一帮人，等着红灯倒数三二一然后面对面冲过去，不像吗？”许腾江盯着前方。
　　李靖之也看向前方，冷不丁说了句：“打群架还倒数啊？”
　　许腾江被他这句话关注点给整愣住了，反应过来后乐的不行：“不知道，没打过，我们正经遵纪守法好公民，警察叔叔见了都要颁奖那种。”
　　李靖之怀疑他在内涵自己但没有证据。
　　红灯一过，他气势汹汹地朝对面走过去。
　　许腾江看他突然变脸，一副不是好人的样子，疑惑道：“你干嘛？”
　　“打群架。”李靖之头也不回地说。
　　这下许腾江是彻底憋不住了，在路中央笑得很大声，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前面几人回头看他俩跟看神经病似的，阮达说他：“阿姨看到自己儿子突然变成智障会接受不了的。”
　　许腾江笑着让他滚。

　　在几人你来我往的嬉笑打闹中终于到了火锅店。
　　这里同样人挤人，比之许腾江家店里有过之而无不及。
　　二楼传来一声口哨，众人循声望去，成奕博在楼梯口冲他们招手。
　　从几乎挨一块儿的人缝里艰难地挤到二楼，李靖之感觉身上开始冒汗。
　　到位置上坐下了脑瓜子还嗡嗡响，周围有说有笑的嘈杂声连绵不绝。
　　“吃个饭真造孽啊。”许腾江在李靖之旁边坐下。
　　成奕博说：“饭点，附近又搞活动，还好是提前订了不然吃都没得吃，点菜吧。”
　　许腾江拿过笔哗哗在肉类勾了一圈，偏过头问李靖之：“你看看有没有要加的。”
　　李靖之扫了眼：“吃的完吗？”
　　“饿疯了，你现在给我头牛我都吃得下。”
　　李靖之笑了笑，随手点了几盘素的。
　　上菜间隙，成奕博拿来几瓶果汁和……二锅头，果汁分给两个女生。

　　许腾江接过酒挨个倒，领导似的让大家看他：“饭前我先说两句，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
　　“你结婚宴啊大喜的日子？”阮达怼他。
　　李靖之跟着众人发笑。
　　“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许腾江重复道，“感谢我新同桌那天车下留人，还体贴的给我送医院了，更体贴的还为我付了医药费，最——体贴的是没跟我要修车钱……”说到这里他自己都忍不住咬着唇憋住笑声。
　　“主要是后头这句是吧，太不要脸了你。”成奕博说。
　　许腾江没理他，装腔作势的开始抹眼泪：“种种行为简直太让人感动了。”
　　吉言看不下去：“我求你正常一点吧！”
　　“我说一句你们顶十句！能不能让我好好发挥！”许腾江说。
　　几人赶紧鼓掌让他继续表演。
　　许腾江这才转头看着李靖之，终于正经说句话：“欢迎你来到我们班，咱这也算认识了，以后有事儿知会一声。”
　　李靖之听着不知道该说什么，点了点头，拿过酒杯跟他碰了一下。
　　许腾江话风一转：“但是打架的事儿少干啊，我们要谨遵校规有同学爱。”
　　李靖之被他逗得不行，笑着说了句行。

　　“那就为欢迎新同学，新朋友举个杯！”余渺渺说。
　　几人纷纷举起杯子往中间一碰，大声喊道：
　　“欢迎欢迎！”
　　李靖之一口咽下，冰凉的酒液划过喉管一路直达胃底，辛辣感随之蔓延，他皱起眉头。
　　一抬眼，发现众人目光均锁在他身上，逡巡一圈发现大家都只浅抿一口……
　　“你太猛了靖之兄，”吉言投来钦佩的目光，“边吃边喝啊我们又不是来灌酒的。”
　　李靖之缓过来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周围太闹，许腾江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别一下喝这么猛，伤胃，我们喝酒没什么规矩谁想喝就喝，别逞强。”
　　酒喝得急，没几分钟李靖之发觉脸开始发热，也可能是这屋子闷的，许腾江在他耳边说话像在他脸侧小口吹风，头皮麻酥酥的痒。
　　但这点酒还不至于醉，他转过头也小声说：“没事，我就是……挺开心的。”
　　许腾江盯了他两秒，除了偶尔笑一笑李靖之并没有太明显的情绪起伏，现在他说他是开心的，看着他因酒精而红润的脸，挺好的，开心就行。
　　人一多吃东西就容易用抢的，平时就能吃的食物这会儿却好像怎么都不够吃非得争着来，肉下锅的瞬间就被几双筷子夹着等熟了。
　　李靖之话不多，边吃边听他们聊各路八卦。
　　聊到阮达和许腾江打小就认识，小时候在乡下爬树掏鸟窝结果遇到蛇，吓得屁滚尿流从树上摔下来，一边跑一边哭。
　　听说新转来的一个女生是为他们班某个人考进来的，两人大概率能成。
　　再比如说下周数学和英语都要周考，他们要死了，然后莫名其妙开始骂成奕博成绩那么好干什么。
　　听着耳边吵架似的聊天，李靖之耳朵炸着疼却不排斥。
　　许腾江时不时会往他碗里夹肉，生怕他抢不过这帮人，李靖之一口酒一口肉倒是吃得欢，到最后脑袋发晕，撑得不愿再看一眼肉。
　　“你喝汤吗？有米酒汤圆和绿豆汤。”许腾江撑着他椅背起身。
　　“米酒汤圆吧。”李靖之说，他需要解解腻，但他讨厌一切豆类。
　　汤汤水水就是拿来溜缝儿的，一碗下去胃彻底偃旗息鼓。
　　他托腮看着大家聊天，脑袋晕晕乎乎的，手脚发软。

　　散场时天完全黑透了，大家站店门口打车。
　　阮达看着不顾形象蹲路上的李靖之，凑到许腾江身边指着地上的人问：“醉了？”
　　许腾江低头看了眼黑乎乎圆滚滚的头顶：“多半是，就他喝的最多。”
　　阮达啧了声：“他怎么回？”
　　“我和他顺路，送他回去。”
　　等把人都送走他也蹲下来，戳了戳李靖之：“想吐？”
　　“没，就是吃饱了撑的。”这话听着像在骂自己，不过他的确是吃撑了。
　　许腾江轻笑道：“那你想走路消消食还是缓几分钟打车回。”
　　“打吧，我没事，不会吐的。”
　　吐是没吐，但依旧不影响他在车上被颠得紧锁眉头，到楼下没等车停稳就急急地拽开车门狠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坐电梯上楼时他脚步飘浮，一闭上眼就能看到星星四处打转，到门口他一句话不说一脑门抵在墙面，静等许腾江给他开门。
　　许腾江叹了口气：“钥匙。”
　　李靖之偏过身体把背包怼在他面前。
　　摸出钥匙打开门，门内黑漆漆一片，这个点家长不在家吗？
　　许腾江扯过还在面壁思过的某人进门，摸索着开了玄关处的灯把他扶到沙发上坐，李扁扁坐直了身体瞪着他们一路走过来，缩进李靖之怀里。
　　许腾江顺势摸了两把猫头。
　　李靖之一动不动地窝在沙发，垂下眼睑，许腾江问他客厅灯开关在哪，他也不让开，说灯太亮刺眼睛。
　　许腾江简直要无语死，就着玄关处漏进来的光亮给他倒了杯水，打算去帮他煮点解酒汤。
　　“我没醉，我觉得健胃消食片更适合我。”李靖之摸摸肚子，坚信自己想吐是因为吃的太撑导致胃不舒服。
　　不想理醉鬼，许腾江摸到厨房，打开冰箱他却愣住了。
　　空空如也，空也就算了这个冰箱一看就是新的，毫无使用痕迹。他转了一圈发现各种厨具标签都还没撕，明显没开过火。
　　没办法他只能回到客厅叫了个跑腿，顺带把他心心念念的健胃消食片也点了。
　　李靖之躺在沙发上，李扁扁蹲在他胸口时不时嗅一下主人身上的味道，嫌弃地推开他下巴。
　　许腾江隔着茶几看着它嗅，推，再嗅，再推，终于忍不住一把捞过来抱怀里使劲揉，晃着猫说：“你靖之哥哥是不是很臭，还给你取名扁扁呢，他才是便便，臭粑粑！”
　　李靖之抬起手臂遮住眼睛，勾着嘴角无声地笑。
　　抱上猫在客厅里游了一圈，怎么看这个家都实在新的不像样。
　　余光瞥视仍在躺尸的李靖之，他没能战胜内心的探究欲望，停在沙发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对方。
　　夜深人静，他突兀的声音在黑夜里试探：“你一个人住吗？家里人不在？”
　　本来就安静的客厅这会儿空得吓人，半晌没有动静。
　　李靖之露出瞬间变得戒备的眼睛，喝了酒思维跳跃，一谈到家脑子里满满的烦躁。
　　黑夜淹没他的双眼，许腾江看不清便蹲下来，心底自认两人也算是朋友了，问话便欠缺考虑：“你父母是不是分开了，我一直以为你转学是一气之下……”
　　他话没说完，李靖之翻过身背对他，冷声打断：“你走吧。”
　　语气里的冷漠刻薄立竿见影地令许腾江瞬间噤声。
　　这逐客令下得让人很不爽。
　　非常不爽。
　　对家里有气冲我撒什么，有本事冲家里发啊！
　　朋友问一句怎么了？
　　朋友个毛线。
　　许腾江盯着后脑勺两三秒，心底无名火起，猛地起身摔上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