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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现)耳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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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寄是无言以对。
他是徐寒芳儿子不错,但除此之外……其实没有“除此”,因为徐寒芳的信念里,“儿子”这两个就是她紧紧攥住他这个人的不二法宝。
是儿子,所以就该言听计从。包括看病,包括工作,当然也包括婚姻。
但他并不想。
徐寒芳一贯冷静的表情稍见裂痕,带出些许急切,“问你话呢,就打算这么一问三不知?”
“我没什么要说的。”谢寄直言,目光直视着徐寒芳,竟还笑了笑,“如果您硬要一个答案,我还是会说,我不会结婚,不会跟温妮,也不会跟别的任何人。”
谢寄说完觉得有些口渴,但面前只有茶,他还是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反正酒都喝过了,茶也不是不能喝。
比起让他结婚这件事,心脏上的疼痛好像也没那么难忍。
茶杯放下时,谢寄主动转换话题,神色也严肃起来:“妈,周意利用昭风中饱私囊是板上钉钉的事,如果您不反对……”
“你打算解雇他?”徐寒芳问。
谢寄点头:“法务已经取得足够证据。”
“不行。”徐寒芳语气坚决,但似乎也知道光有态度站不住脚,喝了口茶才继续,“这件事你就当不知道。”
这居然是徐寒芳说出的话?!明知道周意早有二心,却还要把他留在昭风?
谢寄不理解。
他愣住了,许久才问:“为什么?”
徐寒芳沉吟片刻,目光从谢寄脸上错开,落在他身后某一点,道:“这是我的承诺。”
“承诺就算他做出违背公司利益的事,依然保留他在昭风的职位?”
明明昭风是她的心血,明明她也不是可以为了所谓亲情不顾一切的人,却会在两者碰撞时,这样坚定地选择周意。
不理解,是真的不理解。
“妈,”谢寄想了想,问,“我能问一句,你的承诺是对周意还是对大姨?”
徐寒芳脸色微变,语气却不容置喙:“有什么区别?不管是对谁,我答应过的事自然要做到。”
“不,有区别。”
谢寄身体前倾,这是一个表明立场的姿势,他只是需要一个答案,而不是意欲攻击。
“妈,您的承诺如果是对周意本人,我会反思是不是他身上还有什么特别之处,且对昭风不可或缺,而我还没有发现。但如果您承诺的对象是大姨,意义则完全不同……”
“你想多了。”徐寒芳打断谢寄,“我说了没有区别。你不用这种小事情上纠结。”
“但是是您要谈,我提出我的疑问而已,您为什么……”他及时打住,突然笑了,“不然我换个问题吧。妈,大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做您的经纪人了了?”
徐寒芳微微眯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不做什么。问别的您不回答我。随便聊聊怎么感觉您也不愿意?”
“没有不愿意。你大姨那时候一个人带着周意就够手忙脚乱了,工作只能先放一放。这有什么问题吗?”
谢寄挑眉,身体往后靠回椅子上,平静道:“据我所知,大姨给您做经纪人的那几年正是您事业最辉煌的时候。”
“确实。”
谢寄笑笑:“所以您跟大姨其实可以算得上互相成就,是吗?您的火爆有大姨的功劳,并否认吧?”
徐寒芳皱眉,但还是点头:“可以这么说。”
“您在最火的时候秘密生下我,大姨几个月后也生下周意,再之后您创建昭风,但大姨一辈子再没从事相关职业,直到半年前她的男朋友创立经纪公司。”
徐寒芳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不是病态的难看,而是对眼下情形失去掌控所以恼羞。
她从椅子上起来,动作有些大,竟不小心带翻手边的茶杯,茶水泼洒到她身上,但好在地面铺着草皮,茶杯完好无损。
谢寄目睹一切,无动于衷:“妈,我是不是可以合理猜测,您跟大姨之间达成过一个交易?”
“胡说八道!”
徐寒芳举步,打算离开。
谢寄讪笑:“我是不是胡说您很清楚。我不妨再大胆一点猜测,您二位之间的交易跟我有关?当年把我送走的人其实是……”
“不是!”
“大姨担心您事业被毁把我送走,并且答应您过后再找回来,您同意了,至少您是默许了。但之后你们找不到我,大姨又生下周意,您出于某种我暂时没想到的原因把大姨从您身边推开……”
徐寒芳停在谢寄身边,居高临下:“不是不是!我说了不是,你为什么要一再追问这个没有任何意义的问题?”
“您说没有意义?妈,您能原谅大姨把我丢出去,能把周意带在身边如同亲生,哪怕他做出并且还在做出对公司不利的事情您也可以视而不见,您却不能接受我不结婚的想法……”
啪!
徐寒芳的手飞快扬起又落下,清脆的声音在这略显空旷的院落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谢寄一动不动。
只是这动静却惊动了屋里的人,阿姨扶着老太太出来,老太太老远就指着徐寒芳喊:“寒芳你做什么!”
老太太甩开阿姨冲过来,徐寒芳离她近一点,伸手要接她,却被老太太重重拍到手臂上。
“妈!”
“别喊我妈!我也不要你扶,摔死我好了,省得我在这看你作威作福,看哪个都不顺眼……你打他做什么?他那个身体你不知道吗,做了那么大个手术……”
徐老太太说不下去,抹着眼泪走到谢寄身边,弯腰要看他的脸。
但谢寄捉住老太太的手,苦笑不已:“外婆,我没事。”
“给外婆看看。怎么会没事,我在屋里都听到了……”
徐寒芳不满道:“您别夸张,平时跟你说话你都听不到,这就听到了?”
“不跟你说话,你闭嘴!”老太太满心满眼都是谢寄,“乖孙,你别跟你妈一样,听外婆的,进屋我给你煮鸡蛋揉一揉,不然脸要肿了。”
老太太拉谢寄,但谢寄坐着没动。
徐寒芳在旁边看着,大概还是有些后悔,又不愿放下身段,硬着嗓音说:“这么大脾气,外婆都请不动你?要我跟你赔不是吗?”
谢寄顺着老太太的手起来,老太太还是看到他的脸了,转头就骂徐寒芳:“你自己看,巴掌印这么明显!寒芳,我可没这么打过你一下。”
“妈,我那不是……您别大惊小怪了。”徐寒芳跺脚,“我累了去休息,你们随意吧。”
徐寒芳进了屋,老太太拉着谢寄也要进去,但谢寄还是拒绝了。
“外婆,我也累了,就不进去了。下次再来看您。”
“这怎么行?小寄,你这脸……”
外婆满眼怜惜,谢寄有些抱歉:“外婆对不起,我现在心情不太好。”
“这样啊。”老太太不忍心,又无计可施,“那怎么办?外婆想留你也不行了……”
“我答应您,改天再来陪您。”
谢寄自认已经极尽克制,没再等老太太挽留,径直出了寒芳园。
萧睿接到谢寄的电话很意外,更意外的是他竟然是让他出来给他当司机,他只得放下应酬跑出来,在高速路口找到人。
谢寄趴在方向盘上,旁边高速交警正做记录,看到萧睿的车靠近给他让出点位置。
萧睿从副驾驶冲下来,没来得及问交警,先去敲谢寄降到一半的车窗。
交警在旁边解释:“这位先生可能身体不适,自己吃了药,我们建议送医被拒绝了。”
萧睿点头,继续朝车窗里喊谢寄,他总算还听得到,缓慢抬了抬身,按开门锁,萧睿马上拉开门,低声问他怎么回事。
谢寄扭过脸,抱歉地笑笑:“可能有点累到了,突然头晕,看不清路。”
“低血糖吗?”萧睿问,“脸色这么差。徐姨看不见吗?至少让你休息一晚……”
谢寄把手伸出来:“拉我一把。”
萧睿闭嘴,扶谢寄从车上下来送到副驾驶位坐好。
幸好他有先见之明带了人过来,剩下的事有人处理,他来得及送这人去医院。
车子驶上高速。谢寄还闭着眼,脸色白里透青,嘴唇颜色也不对劲。但更不对劲的是他右脸颊上的红印,赫然几根手指。
这是挨了打了。
但能对他动手的,除了徐姨也不会再有别人。
萧睿心下狐疑,却没有多问,现在既不是时候,也没有立场。
直到车子下了高速,谢寄像是终于从某种状态中恢复过来,突然出声,让萧睿送他回昭风。
萧睿难得有些冒火:“这时候还去昭风?干嘛,为了那个破公司,你真打算把自己小命都交代出去?”
“没有,我回去睡觉。”
萧睿无语地看了谢寄一眼,见他再次闭上眼睛,眉头还是皱着,显然不是舒服的状态。
他心里叹气,提议道:“别回公司了,去酒吧那边吧,二楼隔音很好,不影响你休息,正好我也过去看看,有阵子没去了。”
谢寄竟然没有拒绝。
萧睿见他已经睁开眼,想到一个问题,问他:“你回来这么久,除了最开始那段时间就一直住公司吧,那套房你打算就这么放着吗?要是不喜欢干脆转手,换一套喜欢又方便的怎么样?”
即便是亲兄弟,萧睿对这个弟弟的了解也并不十分深刻。
就比如房子,当初他是准备作为欢迎他回国的礼物送他的,但谢寄执意花钱买下,理由是不希望欠他人情。
然而买下房子又不住,萧睿只能猜测他是不喜欢。
“怎么样?你觉得麻烦的话,我让人……”
“可以。”
谢寄居然同意了,萧睿再次意外,愣了愣好笑道:“我以为你不会同意。”
“上班太远了。”谢寄侧过脸来,脸色还是不好,“还塞车。”
这点萧睿也同意:“是我欠考虑。那时候光想着我手上正好有房,不住也浪费,谁知道你会嫌自己钱多非要买。好了,你既然同意卖,我尽快。”
“不着急。”
车在酒吧前停下,萧睿下车后给谢寄开门,又伸手准备扶他,谢寄把他的手推开了。
“不晕了?”萧睿调侃。
谢寄跨下车来,回道:“不开车,晕也出不了人命。”
酒吧比以往热闹一些,但谢寄现在承受不了这样的喧闹,随萧睿径直上楼。
萧睿早让人收拾好休息间的床铺,但谢寄只肯在沙发上将就,萧睿没再劝,帮他调好灯光便关上门下楼了。
谢寄躺着,手抚上心口,刚才在高速上时那种闷痛的感觉已经消失,头晕也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