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新的人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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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4月12日
乌云覆盖上天空，黑压压的一片，遮住了阳光的去路，此刻已至傍晚，往日寻常可见到红得发紫的霞光也失了踪影，黑夜仿佛提前来临。
大颗大颗的雨滴落下，打在向晏皮肤上，一点点扎进他的皮肉。初春的雨总是带着冬季遗留的寒凉，落在身上寒气透骨。
而向晏只穿了一件黑衬衫，领口的扣子敞开两颗，恰好露出他左侧锁骨下的小痣。
雨落的节奏越发急促，向晏连忙撑开她在路边小店买的太阳伞，雨水沿伞面滑落，改变了原先的运动轨迹，落在地面上，炸出独属春雨的泥泞。
“你怎么这么晦///气！”刺耳的怒吼声依旧徘徊在他耳边。
今天是向奶奶出///殡的日子，按理说所有送///葬的子女都会提前到达，而当向晏收到管家发来的信息时，下///葬都快结束了。窝在家中的向晏本来并不打算去葬///礼，但毕竟这是向奶奶的葬///礼，念及往日的恩情，看一眼也就够了。
向晏五岁时被接回向家，他本以为这群和自己同姓的，名义上的家人真的是他的家人，可他没想到s生子这个身份让他在向家的生活可以说是如履薄冰。
似乎“私///生///子”这三个字天生就会令人感到肮///脏，又似乎仅仅凭借身份就足以断定一个人的善恶。
没有任何家庭爱的地方，只算得上是一个容身之处罢了。
在向晏五岁这年他的亲生母亲意外去///世后，他就再也没有家了。
可怜的小龙舌兰，失去了遮风挡雨的依靠，只能疯狂长满尖刺，茎叶都变得更加坚硬，他现在只有自己了。
在向家住了几年后，他搬到了后院，同向奶奶住在一起。与向家其他心怀鬼胎的人不同，向奶奶是一个慈祥的人，虽然早在年轻时就来重庆定了居，却这么多年都操着一口江南话，吴侬软语的调调听着更是叫人想要亲近。
向晏与向奶奶一起生活了近七年，早就学了去一口流利的江南话，也少有地感受到了“爱”。
除向奶奶外的其他人，无论是向家的长辈还是同辈，无一不对他指手画脚，无一不对他冷嘲热讽，仗自己“尊贵”的身份，行自认为正义之事，自欺欺人罢了。
寄人篱下总归是要听话一些。向晏起初只能这样劝自己。
可每天提心吊胆，稍有不慎就会挨打挨骂的日子实在难捱，幸好在向奶奶这里，他不是“私///生///子”，而是向晏。
“你是荀衍吧，不对，现在该叫你向晏了。”向晏在来到向家前一直随母姓叫荀衍，但向奶奶不喜外姓，便将他的名字改成了向晏。
日子一连过了几年，向晏上了初中。一天放学到家后，他连外套都没来得及脱，就抱着自己的书包跑上楼：“奶奶！我这次考试考了第二！”卧室中空无一人，他所期待的赞许声并没有出现。
带着疑惑，向晏四处张望，忽然听到向奶奶的说话声。
好像是在书房。
“你把向晏送走吧，我们替荀安这个小///贱///人养这么多年孩子也够意思了，向晏也十二三岁了。我最近又开始梦到她了，再养下去真不安心。”向奶奶一改往日的江南调子，换上一口重庆话，过分流利。
“行，妈你放心，我明天就让司机把他送回去。”说话的是向天衡，向晏的亲生父亲，也是最痛恨向晏的人。“等荀衍一走，他妈也就不来找你了。虽然当年是我们设计的车祸，但也只是想让她残废而已，谁能想到这女人就这么///死//了，也算是便宜她了。”
虽然向晏心里并不承认自己的生母，但令他最意外的是他生母的意外死////亡竟是向家一手造成的。
这么多年被暴力磨平的尖刺重新生长出来，比原先更加尖锐，更加锋利。
“不用了，我现在就走。”向晏将手中的书包与试卷一并扔到地上，推开书房的门，同时开口，“但我有个条件。”
书房中的两人看到向晏后惊愕在原地，紧紧盯着向晏，对于他的出现感到特别意外与惊讶。
“在我离开向家后，每个月给我一笔生活费，我相信家大业大的向建仁先生不会出手过于小气的。”向晏说者，朝对面的两人分别投去一个微笑，砸得那两人的心脏地动山摇，与平常略微讨好的笑不同，这个微笑充斥着威///胁的意味。
“你个杂////种，有啥子资格跟我提要求？！”向奶奶先发了话，一口浓郁的重庆味，这也是向晏意料之外的。
“杂///种”这两个字从他一直视作情感寄托的奶奶口中脱出，这无疑是一把蘸了盐的尖刀，锋利的刀刃刺破他的皮肉，深入他的心脏，几乎快要斩断他的心跳。
伪善的面具被生生撕下，所露出的只有狰///狞而血///淋///淋的面孔，过于骇人。
“当年做的亲子鉴定，家里无处不在的监控，还有一些证据，没有什么是警///察查不到的，但我并不想报////警。”向晏紧盯着向天衡，嘴角微微上扬，是威////胁也是警告。
“你很清楚，我的存在是你光耀人生中最大的败笔，所以你才会把我接到向家藏起来，让我永远逃不出你的掌控，这样你那些可笑的光鲜亮丽的外表才不会被其他人看穿。衣//冠//禽//兽。”
“你说，我要是把我的身份还有被虐待的事情告诉媒体......”
“向家的名声会变得如何，向氏的企业会怎么样，我就不敢保了。”
不谈私生活，向天衡的业务能力和经商头脑也算是这个圈数一数二的，向家目前的企业全部都是由他白手起家创办起来的，他大半生的心血都注入到了这里，如果因此败坏了名声......
“你在威///胁我？”向天衡开口，但他并没有胸有成竹的自信，为自己争得一份脸面罢了，他知道让向晏得不到任何利益对自己也没有好处。
“我的存在就是对你最大的威///胁。”向晏挑衅地挑了挑眉。
“......行，赶紧拿钱//滚//吧。”压下心中千分万分的不情愿，向天衡还是同意了他的条件。
向晏拿到银行卡后便收拾东西离开向家，在这里住了十几年，没想到他所有的东西收拾起来也只有一个小行李箱那么多。
离开向家后，向晏直接回到了以前和生母居住的小公寓，此后与向家也再无往来了。
向奶奶在向晏离开向家一年后因病过世了。向家为了减少舆论影响，封锁了向奶奶去世的消息，甚至连葬///礼都办的很潦草。
真是恶有恶报。
向奶奶是在向晏当年刚离开没几天后就被查出了胰腺///癌晚期，全家人的矛头都指向了向晏，而今天又叫他去参加葬///礼，居心叵测。
果不其然，向晏刚放下他顺路带过来的一朵白菊花，还未转身，“啪！”清脆的一声与火辣辣的痛感一并落到他的脸上，令他瞬时怒火中烧。
“你怎么这么晦///气！”
这一巴掌就像辽阔荒野的一点星星之火，仅仅是如此微弱的火光，依旧燎起了这整片荒原，来势过于凶猛，熊熊大火早已吞没了一切。
“你就不怕这里有记者？”向晏懒得转头，凭声音就知道打他的还是那个混蛋爹，他忍痛压下早已冲上心头的怒火，冷静地说着。
而一旁的人听后怨怒更甚，将手掌高高举起，为下一次的落下蓄势。
还未等向晏再次张口，又是清脆的一声，重重落下。此时的向晏只有十三岁，多年的营养不良使他的体型要比同龄人更加瘦小。向天衡的两巴掌扇下来，他失去平衡，跌坐在地。
“晦///气玩意！把妈害///死//了！这下你满意了吧！”向天衡还没解气，朝向晏歇斯底里地怒吼着，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下，胡乱解开腰带欲要继续。
关我屁事。
向晏在心中默想，并没有说出口，就算说出来也不会得到任何好处，逞一时口舌之快罢了，他只想赶紧结束回家。
......
回忆戛然而止，向晏一手拿着刚收起来的还在滴水的雨伞，另一只手拎着一个装了几瓶碘酒和棉签的袋子，随向晏上楼的节奏一颠一颠的。
走到门前，向晏正要拿出钥匙开门，却被身后一阵抽泣声引去了目光。
对门门口下坐着一个小男孩，八九岁的样子，圈抱着自己的双腿，将头埋在膝盖间，抽泣声断断续续的，似乎哭了很久，稚嫩的童声被哭声撕扯变得沙哑，力气也几乎被耗尽。
记忆中对门家住了一对年轻夫妇，多年来一直没有孩子，后来某一天向晏放学回家碰见这对夫妇高高兴兴地牵着一个小男孩走进家门，小男孩看起来是在上小学的年纪，大概是被这家人收养的吧。
向晏以为只是家里没有人开门，正要离开，裤脚被什么抓住，拽得他往后一个踉跄。他顿在原地，低头一看，自己的裤脚被一只小手紧紧抓住，关节发白，似乎要将仅剩的力气全部用上。
是那个小男孩，但他并没有抬起头，保持着原先的姿势。
而这只小手就像一只失明的飞蛾，摒弃所有视觉，用全身奋力感受，应许是感觉到了一丝温热，便认为那就是火光，出于本能地扑上，奋不顾身地靠近，直到自己被吞噬，才会发觉一切仅仅是飞蛾美好的幻想。
本能驱使着陷进的乌托邦于他而言却是无尽的炼狱，跌落进去就再也无法挽回。
所幸，他抓住的火光是向晏，一个和他同样孤寂的灵魂。
“哥哥，可不可以，带我回家。”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新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