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缚海》山顶拾叁

84、执念·真正快乐

　　很快老者就带着男童出来了，男童小小的一只，依旧怯生生地牵着老者的衣袖，但这次出来，看着北御的眼神就难免有些复杂了。

　　他们师徒二人刚出来，守在外面的两妖当即就迎了上去，敖晨霄也想开口，但是苦于和他们不熟，于是北御先询问了“前辈，怎么样？”

　　“问题不大，不过后遗症实在不少，他的体内混合多种毒素，调理起来比较麻烦，每月初一十五可能会有头痛的症状，不必担忧，等过些年会好起来的，药已经为你们备下了，一日三次，自己想办法喂进去。”信息量很大，老者微微停顿了一下之后接着说“还有，他的眼睛失明是头部重击导致的，我也准备了相应的药，同样一日三次。”

　　“还有，他心里的问题你们也自己解决，心病难医，你们想一些能勾起他快乐回忆的食物，再不吃些东西，就是神仙也救不活他了。”老者顿了顿，接着说“还有，北御你每日帮着他稳固神识，这样大的伤害不是一朝一夕能恢复的，也不要嫌麻烦。”

　　“再者，你们两个也轮番看守着，他没有求生的欲望，小心自杀。”要交代的话实在太多了，老者接着说“他醒来之后情绪可能不太稳定，你们不要说什么刺激他的话，另外，他当时凝聚妖丹时应该将自己掌管欲望的那一魄一并封进了妖丹里，妖丹碎了，那一魄随之消散，他会失去对很多东西的追求，你们也多注意着点。”

　　饶是从来都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的北御也乖巧地点了点头。

　　老者不打算多说些什么，转身离开了。

　　一旁的敖晨霄用胳膊肘撞了撞北御，开口说道“喂，你认识师父比我早，你记得他有什么快乐的回忆吗？”从他认识白沐澜开始，白沐澜就已经是现在的样子了，整日郁郁寡欢，就算是笑，也是不走心的假笑，或者只是礼貌的微笑，似乎就没有真正快乐过。

　　“快乐？”北御喃喃自语，同样的，从他第一眼见到小狐狸时，小狐狸畏惧、惊恐，以至绝望，再到后面的妥协、麻木……似乎没有一个是称作“快乐”的情绪。

　　年少的白沐澜从来没有谁真正拥有，哪怕是小野猫都没有。

　　毕竟，当年的小野猫也只是闯进了白沐澜的世界里，并没有拥抱白沐澜。

　　北御绞尽脑汁思考他的印象中小狐狸笑的场面，这时候就特别希望自己能有镜鳐那样的能力，就算是真的冒犯到小狐狸也好，他真的想要知道小狐狸到底有什么时候是高兴的。

　　有了！

　　他的印象里，小狐狸在唐芒山上拥抱那只小野猫时笑得很开心。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开口“猫……”

　　“猫？”敖晨霄轻微皱了下眉，他师父肯定不可能是爱吃猫啊，好歹还都是哺乳动物，说不定多少年前还有同一个祖先呢，吃什么吃？

　　猫爱吃鱼，难道王八的意思是，他师父很久之前养过一只爱吃鱼的猫？

　　敖晨霄也是真的没办法了，死马当活马医，调头离开“那什么，你先去照顾师父，我去去就回！”于是敖晨霄靠着自己逆天的想象力成功给白沐澜脑补出了一部大戏，开开心心地去捕鱼去了。

　　妖界鱼不会少了，很快，敖晨霄就提着四串烤鱼冲了回去，刚进门，见到的竟然是北御红了眼圈的模样，这真是比见了鬼都还要刺激。

　　敖晨霄脚步一顿，几步上前去，北御立刻站起身来，站到一旁，默默地看着敖晨霄，他充满戾气的眉眼中也难得有了些许温柔，或许那不是温柔，是愧疚。

　　敖晨霄反手把鱼递到北御的手里，动手把白沐澜扶了起来，这时候的白沐澜就显得乖顺听话，任凭敖晨霄把他给扶了起来，真的很费力，敖晨霄的脸都皱到一起去了。

　　敖晨霄这又从北御的手里拿过一串烤鱼，送到白沐澜的唇边。

　　北御这时候就很听话地当一个架子，他也知道白沐澜不喜欢他，这时候靠近只会让白沐澜更难恢复。

　　白沐澜可以嗅到烤鱼的味道，这时候，他眼前的场景终于开始建立了，眼前是那只小野猫给他烤鱼把自己雪白的脸都熏黑了的模样，就像是原先漆黑的大脑突然有了光点，他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颤抖了一下，眼泪就毫无征兆地滚了下去，他张嘴轻咬了一口，乖巧地咽了下去。

　　不太一样，敖晨霄做饭可比无常靠谱得多，这烤鱼更是外焦里嫩，入口即化。

　　敖晨霄见到白沐澜终于吃了，也是高兴，可是白沐澜又这么哭着，真让他觉得不知道该哭该笑了。

　　白沐澜低声道谢“多谢。”声音不大，但很清晰，由于太久不开口了，他的声音沙哑异常。

　　白沐澜抬手要接，但敖晨霄没有松手，他几乎都要跟着白沐澜哭出来了“师父父，你不用，我来喂你。”

　　白沐澜狭长的狐眼微微睁大，乖巧地点了点头，白沐澜的反应有些缓慢，但是会很乖地反应。

　　敖晨霄高兴地话都说不利索了“那什么，你去给师父煎药，我来喂。”

　　北御把手里的烤鱼递给敖晨霄，这时候向来不对付的他们就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他转身从两堆如山的药包中分别提出一包，快步出去煎药。

　　敖晨霄看着白沐澜的表情明显有还想要吃的意图，他连忙接着投喂“师父父，你别急，都是给你的，不够了我可以再烤的，还有小心刺。”四条大鱼，对于一个成年妖来说绰绰有余了。

　　白沐澜一连饿了两天，这时候也是真的饿了，竟然把四条鱼都吃了干净，吃到肚子微微隆起。

　　敖晨霄伸手握住白沐澜冰凉的手，这时候白沐澜的手稍稍回温了，没有先前那么冷了，似乎是吃了饭，稍稍恢复了些许体力的缘故，那只手握上去也感觉更加有力了“师父父，你下次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白沐澜眨了眨眼，似乎是在思考敖晨霄说了什么，他的反应有些慢，但好歹会给出反应，他轻声开口“什么都可以……我不挑。”他垂眸，眼前的场景建立得很缓慢，似乎过去了很久，久到他都快要忘记敖晨霄的样子了。

　　敖晨霄双手握住白沐澜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侧轻蹭着，开口“那师父你答应我，一定好好吃饭，按时吃药，你都瘦成这样了。”敖晨霄说的不是假话，自从北御来了之后，白沐澜似乎都不怎么好好吃饭了，白沐澜不知道，但一旁的敖晨霄却是看得清清楚楚……白沐澜原本姣好的面容瘦得都有些脱相了。

　　“好。”白沐澜点头答应，他对外界的感知很小，就像是被什么蒙住了一样，到现在都想象不到眼前的画面，他莫名有些沮丧。

　　当时他确实是没有了求生的欲望，甚至连他都不知道原因，就像是有一个意识想要杀死他那样，他听得到周围环境里的声音，但却无法做出回应，当时闻到烤鱼的味道时，那只小野猫瞬间闯进了他的世界中，就像是一道光，把他拉回了现实。

　　见到白沐澜又沉默了，敖晨霄害怕白沐澜又不理他，连忙找话题聊“师父父，春天到了，外面的花开了好多，等你身体恢复一些，我带你出去看，好吗？”

　　“嗯。”白沐澜点点头。

　　敖晨霄一阵后怕，白沐澜的回复太简短了，让他怀疑是不是为了礼貌才回复的他，这么一想，敖晨霄顿时生出了一身的冷汗，他连忙接着找话题“师父，你渴了吗，我帮你倒点水吧？”

　　听到这话，白沐澜缓慢地眨了眨眼，开口“有些了，谢谢。”

　　敖晨霄连忙过去倒水，将倒好的水递到白沐澜的唇边，说道“喝点。”

　　白沐澜稍稍恢复了力气，从敖晨霄的手里接过水，很快就喝完了，他的语气听上去有些尴尬“我有些撑了。”

　　“啊……”敖晨霄双色的眼眸微微睁大着，从白沐澜的手里把空水杯放到了床头柜上，挠了挠头，似乎是在自言自语“那到时候怎么喝药啊……”他见到白沐澜愿意吃饭也是太高兴了点，就想着投喂了，完全忘记要喝药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