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雾》小声点鹅

2、2逃跑

　　现在只有一个优势：在医院里。
　　公共场合，所有的路人都能救她。没人敢大庭广众对她动手。只要她离开这间封闭的单身病房，接触到其他人，只要成功报警，她就能获救。
　　这不难，她能逃走，没必要紧张。
　　殷雪在一片黑暗中等待时机，默默给自己打气。
　　没必要害怕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苏忱。
　　“哗啦。”
　　一声怪异的响动。
　　殷雪被吓了一跳，很快意识到那是苏忱在拉窗帘。
　　这么说，那边就是窗户的方向。
　　她在心中默默画着平面图。假设病房是长方形，她躺在病床上，病床位于房间的中央。
　　她记得声音产生的方向，右手边是窗户，左手边是门。
　　虽然她现在瞎了，看不到门在哪里，但是只要站起来，顺着墙一路摸过去，她就能打开门出去。
　　她只需要等着苏忱离开这里。
　　如果苏忱真的是她的亲人，那么殷雪不得不承认，他是非常体贴的哥哥。
　　他以为殷雪睡了，特意关上了窗帘，以免她被阳光照醒。他放轻了动作，生怕惊扰到她，也让她听得精疲力竭。
　　如果不是失去了视觉之后她将所有的注意力全集中到耳朵，她几乎听不到他的动向。
　　他关了窗帘，倒了温水，整理药盒——
　　殷雪忽然屏住呼吸。
　　——他走过来了。
　　殷雪并不知道苏忱以什么样的意图接近她，但是她浑身肌肉紧绷，皮肤像被针扎一般，感到细密的刺痛。
　　她像装死躲避天敌的兔子，随时准备从病床上跳下来夺路而逃。
　　他俯身靠近她，他身上有干净的柑橘香气，还有清冽的淡香，不容拒绝地侵占她的所有感官，几乎像是恶毒的袭击。
　　她提心吊胆，像不得不把手伸进装满蛇虫的暗箱，感官放大到极致，紧张地感应着他的呼吸。
　　失去视觉，她的想象力却前所未有的增强了。
　　她仿佛看到：一片黑暗之中，他的脸如怪诞恐怖的鬼面，森然悬垂在她的面前，阴冷诡谲地审视。
　　他在盯着她。
　　——别害怕。他不会在这里杀了她。
　　她克制着自己不要崩溃，却因为窒息微微打颤。
　　——豁出去给他一拳！与其恐惧，不如暴力！
　　快！
　　藏在被子里的拳头动了一下，殷雪咬牙。
　　裹在她身上的被子往上挪了半分。
　　苏忱只是帮她拉起被子，没再停留，很快离去。

　　“咔哒。”
　　门关上了。
　　苏忱出去了？
　　殷雪像溺水的人一般，猛地浮出水面。她从被子里挣扎出来，大口喘气。
　　怎么回事？苏忱给她盖什么被子？入戏了，真把自己当她亲哥了？
　　太假了。
　　她喘了几口气，又把自己的嘴捂了起来，生怕吵醒谁似的。
　　她数了四十个数，估算苏忱已经走远，立刻一掀被子，晃晃悠悠踩到了地面。
　　脚被冰冷的地面冻了一下，她终于清醒地感受到了真实。
　　逃。
　　蒙上眼睛，人就走不了直线，这句话好像是真的。
　　殷雪的感受很确切，地面好像都不平了。她深一脚浅一脚，撞到了柜子，终于跌跌撞撞地贴到了墙上。
　　她展开双手抚摸墙面，心里瞬间宽慰了不少。
　　墙体很厚实，她走不直，但墙肯定是直的。
　　墙会把她带到正确的地方。
　　她摸着墙，很顺利找到了门框，门把手大概在腰部左右，她的手在落空了几次，也终于摸到门把手，扭开了门。
　　……很好，她虽然失去眼睛，但脑子还在。她能做到！
　　她无意识地勾了勾唇角，迈出病房。
　　现在只有一个问题了。
　　朝左边走，还是选择右边？
　　哪边是生路，哪边是死胡同，哪边有人？
　　时间有限，她只犹豫了三秒。走哪边都比待在这儿强。
　　潜意识把她带到了右边，她扶着墙快步疾行。
　　很奇怪，医院里应该有其他病房的，她也摸到了隔壁病房的房门，但是她试着敲了敲，却没有人给她开门，也没人跟她搭话。
　　是空病房？
　　医院淡季？
　　她只好继续走。
　　墙断了，她摸到了拐角。在意识到之前，她已经脚下一歪，直接落空。
　　糟了，要从楼梯上摔下去了。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腰上一紧，被人拽住。
　　“唉。”
　　一声轻柔的叹息，如雷击降落在她头顶。
　　苏忱就贴在她身后。他拉住她，防止她从楼梯上坠下去。
　　他无奈道：“小悦，你急着去哪儿？有什么事情告诉哥哥，我来帮你。”
　　“你，什么时候跟在我后面的？”殷雪声音干哑。
　　苏忱好像笑了一下。
　　……
　　他从一开始就跟在她身后。

　　殷雪脑子空白了一瞬。
　　她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已经听到了清晰的响声。
　　她的手扬在半空中，掌心发疼。
　　这个人的脸好像碰到她手里了。
　　什么人能这样，像鬼一样尾随，悄无声息跟在她身后，又装出一副好人面孔？
　　“哎，这怎么了？”
　　陌生的女声响起，带着消毒水味的护士赶过来了。
　　护士皱眉看着被打了一耳光的男人：“我不管你们家务事，在医院别闹啊，病人身体最重要。”
　　男人礼貌地点头：“不好意思，是我吓到她了，她看不见，只是不习惯……”
　　殷雪仿佛嗅到了绿茶的味道，愕然地质问：“你到底在说什么鬼话？你装什么？”
　　苏忱报以沉默，不做任何辩解，反而显得理智从容。
　　一拳打在棉花上，殷雪气得咬牙，只好把初衷提起来。
　　能见到护士也好，哪怕只有一个外人。
　　她伸手想抓住护士确认，但却被一只大手握住。
　　苏忱牵着她，也死死禁锢着她，语气却温柔到了极致：“怎么了，小悦，有什么事跟我说，哥哥帮你做。”
　　殷雪努力忽略他，快速说道：“帮我报警，救救我，护士。”
　　护士不解：“怎么回事？”
　　殷雪简短直接地说：“我叫殷雪，不是苏悦，他绑架我……”
　　护士顿了顿，说：“病人都是凭身份证建档入院的。你就是苏悦本人，不可能出错。”
　　殷雪懵了：“什么？不可能啊，我的身份证……”
　　她上下摸兜，但换了病号服，她的身份证并不在自己身上。
　　苏忱单手按了一下她的肩膀，道：“放在病房里，等一下我拿给你。”
　　“是不是你做的手脚？”她猛地拍开他的手，怒而质问。
　　“你到底是什么人？苏悦难道长得跟我一样吗？”她几乎绝望了，“我叫殷雪啊，我在杏园小区17号楼三单元404住，我还签了租房合同……”
　　护士皱眉看着她，听到这里，突然道：“你坚持认为你是殷雪的话——”
　　“我可以帮你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