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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牧里看灯两生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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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照今日得了一个随景牧外出的指令。
近日他已经因上门拜访的来客烦得不可开交,找的不是他这人,可偏偏是住对头的景大人,谁人不想过来嘘寒问暖一下,况且,来者居多的是女弟子。
燕照拖一把椅子在门外晾着,和他一起晾着的还有好些个聒噪的苍蝇和蝴蝶,想那人或许料到自家门不安分借故不在里头,心里头就不免啧啧连叹,“还真无情。”
任你有情还是无情,始终没一个活的能进去一回。“这皮囊,惹得男的女的都扑上来。”他暗暗咂舌道。
他朝那边蹲着的两少年喊着,“景大人已经好几天不在里屋了,甭费劲儿了。”
“你凭什么知道的?”语气倒是高傲得很,不说话的少年在拉着要冲过来的那位。
“邻居嘛,有啥不能知道的?”他偏要再气气那少年,一条腿轻悠悠地搭在另一条腿上翘得媚态百生,一下子双脚一蹦,指着对面的人吐舌头,“逗逗你们这些小屁孩还真有趣儿。”
同伴不再拦着,两人一块冲过去,无需用上法力,光拳脚功夫就能把臭名昭著的刺头收拾得服服帖帖。
吃了拳头换得楚泽一句“活该”。
他们选择了夜间出行,需带上两名灯人,此行危险,一行人除了这三人,还有十名剑侍。燕照是灯主须得跟着,而楚泽实战经验丰富,成功的几率会得到一个稳定保障。
燕照走在最前头,紧随其后的是景牧,楚泽,十名剑侍。
剑侍规规矩矩地走着,也逃不掉他毒舌,呆板木讷。
蒲营前有五口井。
一通无量境,灵师级别之上不受当中穿过来的伤害。
二通异灵界,灵师,修行凡人,和一些具备灵性的兽物穿行。
三通人间,楚泽无数次都会驻足此处良久,奈何身上的缘果还未解。
四通死梦,杀生,入梦之处。
第五个便是此次出行要穿过的地方,乌营与“失民”交战之界的东边--三千谷。
倏地,从后面震出来的一句话打乱了燕照的思绪,“立马分成两队。”剑侍中的两人合二为一,抄起楚泽,就是一脑往右边跑。
燕照看着自己好像落了单,开始对自己曾对剑侍说了几句坏话感到后悔,“诶,那我呢?”
景牧甩起身上的斗篷全覆在燕照身上,他身上的光恐怕已经引起敌方的注意。“跟紧我。”
他傻愣,无头无脑地“嗯”了一声。
“很好,这斗篷能遮住点你身上的光芒。”景牧忙不迭扯整好,直面盯着最亮处,走来时,所看到的是透过燕照后胸的光团,走近了看,心脏浑身明晃晃的黑灰线深浅交替,咬着血管的是一块七彩玉片。
七彩玉片,是每一任灯主殒身之后,身上掉下来的东西。关键时候起到辅助的功效。
燕照借着光亮看到他的表情,凝重,仿佛出言打扰就会惊醒了一只迷途的小鹿,但他还是忍不住,“你好像能看到?”他还以为只有灯人看得到。
“自然。”景牧没有吓到,稳着气息柔声接话。
“那你法力很厉害。”
“无关法力。”
“那有关什么?那些将军都瞧不出来这玩意儿。”他的意思是,将军法力本身就十分强大,都没能做到这一境界看穿灯人心脏里。
“月亮还没出现。”景牧冷不防冒出这么一句,紧张的气氛倏然从脚底下蒸腾而上。
眼里装着的到底是什么?
燕照双手拉着斗篷往内一拽深,不自觉地微微抬眼看着一同蹲在草间的人,周围寂静的气息实在让人无法忍受。
感受不到周围一丝的动静,两人互挨着彼此俯身在草丛中。时叮上的虫子招人恨得很。他没下指令,燕照便不敢轻举妄动。
燕照初次穿到这儿,与生俱来对陌生环境会产生莫大的恐惧感。
春夜也会如此吗,他已经冷得不想再让脑子遭罪想些别的。
三千谷,曾经在里面殉葬了三千生灵,一踏进谷,阵阵阴冷而肃穆的气息就在众人周边萦绕不绝,灯人惧水,谷里的水汽悬在空中,即使凝结成水露,也不会迅速滴落。
到底会不会有鬼?
最好没有水鬼。
燕照不兴见着这些,见着了一般是躲起来。
景牧呼吸放得极为微弱,灯人无需刻意放停心跳,只因无人将其视作一个生灵。
人是藏着的,这是遇上了什么,才惹得景牧逐渐眯起眼睛,像一对鹰眼,从燕照身上移开,忽一抬头,左手迅疾将人抱过来,右脚往前抵着一干瘪的硬物,燕照喘息着翻身一照,看清了模样是一异鬼,一窟窿一窟窿的,像是被挖掉了心,后又挖了肝。
抵着异鬼胯骨有一阵没有动,呼哧呼哧的风吹声彻底激醒了它,四肢一顿一顿地晃动着,凹陷进去的眼洞里好像飘着一亮点,亮点此刻扩张开来,欲要冲出那双眼洞。
三千谷积怨太深,致使生灵相互通意,形成了真正的灵。异鬼,是人死后沾上了一丝灵气以另一种形态存在,没有意识。
此行目的在于消弭掉一只“失灵”,三千生灵就是因其而被殉葬在此处。如今,该改口叫三千异鬼。
乌营人前进这谷里,莫名死了许多人,派出去的灵师捡了一条命回来,也无法将那些尸体一一收回来,战场上若死了自己的人,会派出专门的捡尸灵师
把尸身带回来,这是为了避免尸身被“失灵”利用。
“别直视它的眼洞。”燕照急忙双手遮住景牧的眼睛。
他拉下燕照的手,“我得收了它。”景牧身子蠕动起来,接着作势要把上面的人挪动一头处。
燕照哪能让着愣头青,也不知是不是愣头青,总之,他见到的异鬼头骨里面可没有这团玩意儿,“仙人都得探查清楚再行动,你是什么,一看就知道,没些个经验,还要往前冲。”
人哪那么容易被唬住,“没人伤得了我。”
他心里大念叨几回阿弥陀佛,一把反拉住起了一半身子的人,“给我安分一些。”
人不动了,燕照托着他的腰,自恋道,“我拳脚功夫不上道,但邪门歪术学了个精。”
异鬼里面的东西活动得没那么频繁了,他解开斗篷,指着心脏处,“你是想要这东西吧?”
七彩玉片绽出的神彩世间罕有,吮吸着不知多少任的灯主的血肉才养到如此。
“带我们去找到你的真身。”他慢慢吐出两个字,“昭灵。”
燕照曾在古书读过三千谷里的“失灵”为“昭灵”,难为他抄录这古书古图半个月,才让人记住这一轶事。
“昭灵”生前为人间的上安国国师之女,后遭遇灭国,身为女儿身的她被亲生父亲扔进火鼎之中,以愿求得救兵挽回故国,三日之后,等来的是火身怨性的“昭灵”,上安国拼死战到最后的三千国民为之丧生,而三千谷则为上安国遗址。
“昭灵”驱使着的异鬼安定了下来,他想要凑近一些。一掂,轻了?燕照缓缓放下手,余光充斥着一片红,“要命要命要命。”
躲闪来不及,燕照生生被红绸子缠上了一条胳膊,已见白袍子现了红,只知被自己忽悠住的人已露出了挡不住的冲天杀意,“你就这么想多管闲事吗?”
燕照岔开双腿扎着马步压着下身,被缠住的胳膊顺着方向与景牧抵力相对着,“没错,你杀念已起,我只好绕着弯子来。”
闻言,犹如红莲噬火般,景牧抢着步子擒住了他的咽喉,眼中冒着的怒火略微平息了一些,“死性不改。”
这才第二面,哪来的根据给人扣上这么一项罪名,燕照不服道,“狼心狗肺。”
狼心狗肺,他怎么说得出口,瞬间代入进去的好像是自己的德行,他亦不管说了个什么东西。
事情好像不该耽误了去,他正想卸下力和对面讨个商量来着,此时一种清晰无比的咆哮声灌进来,嗡的一声,四肢僵硬,红绸子立马松垮了下来,异鬼像一个正常人迈着步伐向他走来,下颌骨诡异地闪过一丝微笑,囊中之物就快要到手了。
燕照感受到一种强迫性的生气,迫使他尽快动弹起来。好像再慢一些,就会发生不可想象的事情,带给他恐惧感的不是异鬼,是来自景牧斧子般的冲动。
红绸子已成红弯刀,砍断异鬼的身体--它会死得很干脆,就像只会剩下那眼洞的东西有资格和他谈判。
歪着脖子的景牧铮铮念道:“没有人能让我低头求败,除非是我自己。”
很痛,神经恍惚了一下,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黑色的汁液飞溅到脸上,凝成一片片剥落。
能动了!
也不痛了!从始至终,身上的伤害本就不是发生在自己这儿。
身子跌坐下去,他终究是晚了一步,瞬间对立在那里的人产生一种畏惧心理,那人和自己是两个极端。
燕照深吸了一口气,“你为什么要对它赶尽杀绝?”他说得很轻,轻到以为是在反问自己。
“起来。”
他不愿接受近乎是命令的话,甚至觉得面前这人几近疯魔,执拗固执的性子让自己心累不止。
他是我的克星,燕照咽了一口唾沫,不想承认这一个判断。
“杀人成性。”
“我杀的不是人。”
“它死了。”
“你不要胡搅蛮缠。”
“非人你就得杀光吗?”
“你,你不要强词夺理。”景牧抿掉方才差点要杀身成仁的冲动,却被燕照气得再次两边的袍子飞扬起来。
“我懒得和你强词夺理。”人踉跄地爬起身,摸索到身上的斗篷,将心里的怨气全部倾注在上面,想扔回去给那人,但心里还是保留着不敢造次的念头,只好甩到地上。
“动手吧。”他想要最后再赌一把,赌景牧是否还有一丝丝的怜悯之心。
在交代完之后,压住全身的战栗,挺着脖子示意取他性命的话就往这里砍。他想要试试那把红刀砍下去痛不痛。
“燕照!”楚泽冲过来护在他面前,双手伏地,“他只是一时意气用事,请景大人网开一面。”
“楚泽!”燕照扯不动他起来,正欲一同跪下去时,景牧毅然带着数位剑侍离开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