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家的坟头做直播》鱼不乖

12、正版来自晋江文学城

　　那抹笑像刺一样扎进了阮禾心底。
　　他把水杯放下，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问道，“学长，你一直这样，独自照顾爷爷吗？”

　　“嗯。”

　　为什么呢？
　　“学长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三年。”

　　三年.....？！

　　“学长，”阮禾语调一紧，几乎是脱口而出，“是因为三年前那个跳楼的女人吗？”

　　裴什的目光瞬间扫了过来。
　　那眼神太冷了，里头裹着铺天盖地的愤怒和一些别的更加深刻的情绪。

　　阮禾差点儿觉得自己是他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

　　好在只是一瞬间的事儿，裴什迅速垂下了眼，长而浓的睫毛在脸上打下一片阴影。
　　他盯着虚空中的一点缓缓回答，“那是我妈。”

　　阮禾：“........”
　　瞧你这张贱嘴。

　　“对不起学长，我不是故意......”

　　“不早了，”
　　裴什忽地抬头打断了他的话，“陶栎还在等你。”

　　他起身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外套，边穿边向屋门走去。那意思很明显，是要亲自把人送走。

　　阮禾站在原地开始认真思考，要是此时此刻刨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会不会在地下路遇哪家的祖宗？
　　没别的说的，今晚的自己简直傻逼到家了。

　　迅速解掉肩上的毯子搁在桌上，然后低着头率先冲出了房间。

　　夜已经很深了，走出办公楼的刹那，身上残留的热气被风一吹就散了个干净。
　　阮禾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开始怀恋起那张毛毯。

　　只是恐怕学长再也不愿意给他披了吧。
　　可无论怎样，还是要好好说个再见的。听见身后开关门的声音和匀速靠近的脚步，阮禾吸了吸鼻子，强撑开嘴角回身，“学长今天真的很对不起，我那个....我就先走了.....”

　　话还没说完，肩膀猛然一沉，紧接着是近乎贴在耳边响起的一句话，
　　“穿好。”

　　裴什的呼吸有些重，嗓音也带着点儿哑。他熟练地把毯子系好已确保不会掉落后才撤开一步，表情冷淡地说，“送你。”

　　阮禾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忽然发现，裴学长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冻人。
　　相反，这种反差极其强烈的体贴和温柔像针一样密密麻麻顺着骨头缝儿插进血管里，让人呼吸困难，甚至有些欲罢不能。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小路慢慢地走，谁也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直到那个熟悉的墙洞出现，裴什才停下了脚步。

　　阮禾连忙把毯子解下来递给他，摸了摸鼻尖缓缓开口，“谢谢你学长，今天的事真的很抱歉。我....我这个人不怎么会说话，真的不是有意冒犯，希望学长你可以原谅我。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那今天就再见了。”

　　说完还浅浅鞠了一躬后才顺着墙洞钻了出去。

　　裴什透过缝隙看见等在不远外道路上的车上跳下来一个圆滚滚的身影，紧接着就是陶栎扯着破锣嗓子的一声大喊，“我的祖宗你可算出来了，你差点儿吓死我！！”

　　“对不起对不起！”阮禾笑着跑过去，用力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看清车内司机处于愤怒边缘的状态后赶忙掏出钱包甩了几张红票子过去，边连声道歉边拉开车门，还不忘顺手招呼陶栎上车。

　　四下寂静无声，他笑着说抱歉的语调就变得格外清晰。
　　也变得格外刺耳。

　　为什么？为什么你现在可以过的这么好？

　　黑暗中，墙边的人影直直地站着，脸上原本安静的表情慢慢崩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尽深刻的，仿佛从骨子里蔓延出来的恨。

　　你有好的朋友，可以毫无负担地笑，身边所有人都干净而礼貌，想做什么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去做，直播就算没有公会也可以干的风生水起。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是一副被蜜罐子泡大的好看模样，就连性格也是灿烂的。
　　阮禾，凭什么？

　　他沉默地蹲下，把散落在周围的砖块捡起然后挨个填进了墙上的孔洞中。被高高的杂草一遮挡，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来这里别有洞天。
　　随意拍掉手上的灰尘，转身走向了墓园的方向。就在此时，手机忽然在衣服里震了起来，打开一看是十月份的直播工资到账了。

　　等看清楚上面的数字后，裴什的脚步停住了。
　　他截了个图发给周姐，【为什么这么少？】

　　周姐几乎秒回。
　　【十月份不是平台有个大型活动吗？公会帮你做了一波宣传。按照合同，如果宣传期间盈利超过宣传本身的费用，你要承担宣传费用的10%，再扣掉平台正常的50%分成和公会正常的20%分成，哦对了，还有10%的税收，就是这些钱啦。不过你放心，知道你是学法律的，不会骗你，明细公司都有的，不信可以查验。】

　　裴什看着那条信息很久，直到手骨关节因为过于用力而开始发麻，周姐第二条信息才姗姗到来。

　　【忘了跟你说，如果你有什么困难的话，可以随时跟我提，公司还是很照顾你们这些新人主播的。我这儿正巧有一项新的政策，是关于免收宣传服务费的，如果你感兴趣，可以这周六晚上九点来凤凰找我。】

　　凤凰，榆市最受欢迎的高端会所。
　　周姐在气什么，想要什么，不言而喻。

　　越是高冷的花，越会想看它亲自折腰。

　　屏幕上的光把裴什的脸分割成了忽明忽暗的几半，他关掉信息不再回复，登录网盘界面打开了当时签署的那份直播合同。他一直都不是被动的性子，就算清楚地知道周姐设置一个简单的障碍对她来说简直易如反掌，但还是想要在淤泥中找出一次拼命向外挣脱的机会。

　　可谁知刚看了没几行，一条12点的备忘录提醒猛地弹了出来，上面只显示了几个字——

　　距离下次医院交款时间，还有八天。

　　明明是深秋，可还是有汗从毛孔中渗出来流过指缝。
　　裴什无意识咬住了下唇，空气中泛起淡淡的血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