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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婚礼 ...

  •   汪泉再见到周南已经是将近一个月之后。

      程航为了表示孝心,丧事繁琐盛大,又要照顾病痛与悲痛齐发的老母亲,周南从小跟妈妈长大,将心比心,对程母更是上心,如此一来,前前后后折腾了一两个月,直至过了程父的七七祭,他们才拖着程母一起回申城。

      汪泉叹为观止,她想说周南傻,又觉得自己在用功利主义的内心亵渎别人的真情。

      她说不出来的别扭,更担心周南付出越深,哪一天感情破裂,伤得也就越深。

      无条件怀抱一腔真心的爱意,固然可贵,可现实是,爱意很难得到同等的回报,它总是会被认为理所当然,被尽情挥霍和糟蹋。

      汪泉自问没有这样的勇气,她总是小心翼翼,确认别人给了她三分,才敢回报五分,又怕自己过了,再收敛一点,等着下一次感受到爱意的时刻,才能再次慷慨解囊。

      她是情感上的小气鬼,生怕自己受伤。

      周南在程航老家守孝四十九天,在汪泉眼里快等于王宝钏守窑十八年了。

      但感情冷暖自知,就像她的选择,其实还不如周南呢。

      人终究只能对自己的心负责。

      周南这次看着面色还行,汪泉以为她在程航老家会被折磨得更加憔悴,想来程航也没有怎么亏待她,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汪泉问她:“现在打算怎么弄?”

      “我搬到程航那里住。”周南专心致志对付自己久违的芝士蛋糕,含糊不清道:“他妈也过来了,一起住有个照应,大家忙起来也能轮流照看。”

      汪泉想说程航好福气,找了个你这么称心的保姆。想想还是别恼人了,何况人家程航也不是请不起保姆,如果真的能在一起,一家人互相扶持也是应当的。

      只是一点,她不想放任周南,“那你可以复工了吧?”

      周南点点头,也有点惋惜地说:“我业务都生疏了,再不复工都快没法吃这碗饭了。”

      汪泉松了一口气,调侃她,“是啊,最起码等结婚了,程太太位子坐稳了再放松下来吧!”

      她有警告之意,程航当然有条件让她不工作,但是没结婚一切都跟她没关系,何况周南以前不比汪泉认真能干,就这么莫名其妙松懈甚至荒废,实在很可惜。

      周南似乎没领会汪泉的深意,只是略带娇羞地啐她不要瞎说,还早着呢。

      但思索一番又说,“程航妈妈好像确实叫我们尽快结婚,说他爸爸没有看到孙子,她不想也看不到……”

      汪泉没敢擅自开口,只是反问:“你怎么想的呢?”

      周南放下勺子,犹犹豫豫,“我也不清楚……就算结婚了也不一定能立马生孩子,保证他妈妈能看到吧?但怎么说也是老人家的心愿,而且我们年纪也都不小了……”

      这话说得已经很明显了,汪泉暗暗叹气,只能委婉道:“婚姻大事当然不能因为别人想所以就做,但你如果自己也想的话,父母不反对,那也可以。”

      “我也不是想。”周南浅浅嘴硬一下,找补道,“只是反正都要走到这一步的嘛,能顺便成全老人家的心意,最好不过了。”

      ……

      汪泉想说,你不一定能跟他走到这一步,人也不一定非结婚不可。

      又想想自己简直是个傻子,这些道理周南怎么可能不明白?

      只是她的选择罢了,旁人又何必替她故作清醒,不清醒的是自以为是的自己。

      是以她微微一笑,以好朋友祝福的样子说:“你自己决定吧,总之大红包不会少!”

      回家的路上,汪泉有些迷茫,她跟周南,好似都在前进,拥有了大家趋之若鹜的爱情,但是她却感到不安。

      对自己的感情不安,也对周南的不安。

      到底是她悲观,还是他们的感情确实都经不起推敲呢?

      但爱或许就是患得患失,最终消逝才是正常的吧。

      周南的婚事顺理成章,说是程航老家有个说法,家里有人去世后,如果三个月内不结婚,那么就要等三年之后。

      他病重的老母亲肯定是等不了三年了,早在老家就开始催程航和周南,也许更早,在程父还没去世前,想必她就已经开始盘算着一切。

      汪泉知道她会结婚,但不知道会这么仓促这么赶鸭子上架。虽说结婚离婚现在已经家常便饭,但饭也不是这么随意吃的,噎死人不偿命啊。

      可是情形卡在这儿,除了她本人,谁也阻止不了。

      结婚需要冲动,这倒也不假。

      因为之前已经有心理准备,事情筹备起来倒是很顺畅,老家一场,申城一场。

      农村的结婚在乎的不是一纸证书,而是盛大的仪式,因此他们不着急领证,也不着急在申城宴请,当务之急就是把老家的酒席办了,让父老乡亲见证,让程母放心,其它的后面都可以慢慢补。

      因此本来说要回归工作的周南更加没空工作。程航家在农村,他倒是有钱,只是程父程母辛苦一辈子,能糊弄就糊弄,是断然不舍得拿儿子钱给自己享福的。

      因此几十年前的房子现在已经破败不堪、摇摇欲坠,他们也没有修缮。可如今儿子结婚,就算知道他们不会住在这里,还是要好好装修一番,勉强有个新房,能招待宾客的样子。

      程航在老家耽误那么久,积压了太多生意上的事儿,因此他留在申城忙碌,让周南陪着程母回老家,又招呼了老家的叔叔伯伯、堂兄表弟们帮忙,装修的事情就这么交给两位女人了。

      周南那边跟父亲关系不近,虽然婚事赶了点儿,但是丈母娘对程航倒是很满意,各方面条件都拿得出手,对老婆也很大方。

      彩礼周南母亲不好意思提,程航主动给了88万,这在普通人家已经是金字塔顶端的金额,自然也被视为同等分量的诚意,何况他在申城有车有房,事业有成,又年纪相当。

      汪泉仔细想想,连她都觉得这份姻缘很不错,自己到底哪里来的担忧?

      还不如看看自己乱七八糟的感情生活。他们才不是五十步笑百步,而是天上地下——一个明媒正娶,一个见不得光。

      周南的婚礼擦着三个月期限的末尾,汪泉也舍命不远千里跋涉去程航老家,给她做伴娘。

      是很典型的农村婚礼,但因为程航不缺钱,即便在家里做流水席,席面和酒水也很拿得出手。

      汪泉能听懂亲朋好友的赞赏和羡艳,周南母亲也陪在身侧,她很俗气地想,这就是幸福生活吧,人生求那么多最后不就是求这种亲友爱人在身侧的幸福美满。

      物质生活往上够是永远够不到头的,不差什么就可以了,内心满足最重要。

      当然,婚姻也不会尽如人意,但世事难料,人终究不能靠想象的恐惧或满足活着,而是要一步步走下去,万一你以为的牛粪孕育出鲜花呢?程航不就是这样?

      而那些外表光鲜的,保不齐内里已经千疮百孔。

      人生海海,前路茫茫。

      她在好朋友的婚礼上,在为好友开心的同时,也为自己惆怅。

      汪泉其实少有为情爱忧愁的时候,曾经也有过,但那个时候自己会变得敏感多疑,不依不饶,心绪混乱。

      这让一向平静理性的她感觉难受,彷佛全然不是自己,当然偶尔也夹杂甜蜜和期待,但那些都不足以弥补情绪失控的惶恐,她那个时候想,爱情也未必是什么好东西。

      后来也就不主动想这件事儿,对谈恋爱也不像别人那么趋之若鹜,学生时代不乏追求她的人,但她总是淡淡的,也极易给别人突如其来的告白打上不诚心的标签。

      久而久之,大家都说她难追,而她优异的成绩也让别人相信,比起爱情,她更注重学业。

      跟徐鸣在一起,除了徐鸣各方面都不错之外,也因为她心思更平静。她可以理智地跟对方讨论问题,也可以体贴地表现出一个优秀女友需要展现的样子,更可以在徐鸣惹她生气,甚至背叛她的时候,不那么歇斯底里。

      总而言之,跟徐鸣在一起情绪稳定,岁月静好,就算这样一辈子也没什么问题。即便分开,自己也能从从容容,永远是保有自我天地的人。

      但如今,那种失控的感觉又回来了。

      沈月渠靠近她,她都会乱了呼吸。在一起有片刻安心幸福,分开又觉得太过虚妄,心中零零总总飘过无数问题,全都是自我怀疑和对沈月渠的怀疑。

      ——他现在还有没有别的女人?怎么可能没有?

      东窗事发自己怎么办?父母亲友怎么看自己?

      他又会多久厌倦然后离开?她对他来说又是什么,玩物?

      他一个成功的商人,久经沙场,手段了得,自己能全身而退吗?

      不是说爱情是让人变得更好吗?她这是爱情吗?为什么自己混乱了惆怅了……

      她到底想从沈月渠身上得到什么?明媒正娶吗?自己又不是什么封建社会的女人,还在眼巴巴等着男人施舍一份婚姻给自己吗?

      都不是的,想来想去,她想要的,也只是沈月渠光明正大、独一无二的爱罢了。

      而这,又是最不可能的,沈月渠什么都很大方,只有爱很稀缺,很吝啬。

      名不正言不顺。

      或许除了为爱情牵肠挂肚,还有最重要的,他是有家庭的人。

      汪泉不是什么圣人,但她不想被别人伤害,也不想伤害任何人。

      可是她已经做出伤害别人的事了,她平日不显,但一个个深夜被正宫找上门的噩梦,只有她自己知道有多心虚,多煎熬。

      甚至在最好的朋友婚礼上这么开心的时刻,心中也有一份挥之不去的阴霾,像是隔着一层落满灰尘的玻璃,快乐总是无法到达心底。

      这不是她喜欢的状态,也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周南婚礼前夜,两个好姐妹同住一间房,躺在被窝里夜聊。

      周南感慨没想到自己最终会跟程航结婚,更没想到汪泉会跟徐鸣分手。她问汪泉以后感情方面有什么打算。

      这种事情要怎么打算呢?何况她现在的情况一言难尽,不是不想告诉周南,甚至很想跟她倾诉排解,只是连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她跟沈月渠从头到尾,剪不断理还乱的故事,和连她自己都预料不到的走向,无从对任何人说起。

      更何况,这段错误的故事到底能演绎多久,尚不可知。

      汪泉对此并不乐观。

      沈月渠知道汪泉去参加好友的婚礼,曾经有过要不要有所表示的想法,但汪泉一直没有要介绍对方给他认识的意思,他尊重她的考量——既然对方还不想在他的圈子公开,那么在自己圈子里隐藏关系也顺理成章。

      毕竟比起来,还是他出现在汪泉圈子里比较容易引起地震。

      周南不知道汪泉和沈月渠的关系,但沈月渠是知道她和汪泉的关系的,而且以沈月渠惊人的记忆力,他也很清楚他们曾经在苏黎世共事并一同用餐,坐同一趟航班回来。他对周南不能算是完全陌生。

      汪泉刚回来,沈月渠体谅她舟车劳顿,没有让丁越来接人,纡尊降贵,亲自上门求见。

      乡下路实在难走,车子把人颠个半死,汪泉看到沈月渠进门就扑到人身上,让他陪着一起瘫在沙发上。

      沈月渠教养很好,坐有坐像,站有站像,哪怕是极放松的时候也是一副潇洒的姿态,这会儿却被汪泉带得不伦不类。

      殊不知汪泉就是看他一本正经,显得自己太闲散,非要拉人下神坛不可。

      沈月渠半歪着身体,搂着汪泉,问她:“累不累?”

      汪泉靠在他肩头,重重点头,“累死了,我真佩服周南,我只不过参加一下婚礼,已经累得半死不活,她跟打了鸡血似的,见不到疲态。”

      沈月渠低笑:“这就是爱情的力量,怎么,你没感觉到吗?”

      这问题可是个陷阱,汪泉才不上当。

      “我们当代独立女性都是以事业为重,情情爱爱什么的,都是浮云。”

      沈月渠对她这云淡风轻转移话题的回答很是不满,非揪着人家下巴,盯着人问:“老实说,感没感受到?”

      汪泉憋着笑装无辜,仍是摇头。

      “那我就让你好好感受一下。”

      沈月渠有的是办法对付她。

      汪泉一听脸色大变,赶紧跳起来脱离魔爪,两人嘻嘻哈哈闹半天。

      既不像两个成年人,也不像各怀心思的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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